动物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语言”。社会性动物经过长时期的进化,形成了一套用特定动作和声音表达情感的符号系统。这种符号系统与人类的语言有着本质的区别:人类的语言能力需要后天学习来获得,而动物在听到或看到同类的信号时,则是以先天的方式进行回应。通过对动物行为的观察,每个人都能与其亲密“对话”。
学习每种鸟的语言,
学习鸟的名字、鸟的所有密码,
遇见鸟就和它交谈。
——朗费罗(Longfellow)
动物并没有真正意义上的“语言”。在高等脊椎动物和昆虫中,尤其是其中的社会性物种里,每个个体天生就会用某些特定动作和声音表达感情。而且当它看到同类做出某个动作,听到某种声音时,会用天生的方式来回应这些符号。高度社会化的鸟类,比如寒鸦或灰雁,有一套复杂的符号系统,每只鸟天生就会发出这些符号,也理解这些符号。凭借这些行为和反应,鸟类能够完美地协调社会行为。在人类观察者看来,这些鸟是在讲一门自己的语言。当然,动物这种天生的符号系统与人类的语言有着本质的区别。人类儿童要费力地学习每一个单词,才能掌握一门语言。此外,这种所谓的动物的“语言”是基因决定的特征(就好像身体特征一样),每种动物的语言都没有地域的差异。这个事实是显而易见的,不过,当我听到俄罗斯北部的寒鸦“讲”的“方言”和我阿尔腾贝格家中寒鸦“讲”的语言一模一样时,我还是很惊讶。动物的叫声与人类的语言之间其实只有表面的相似性。观察者逐渐认识到,动物在用声音和动作表达情感时,并非有意识要对另一个同类产生影响。一个例证是,即便是单独繁殖和养育的灰雁或寒鸦,只要有了某种相应的情绪,他们就会发出相应的信号。在这种情形下显然这种行为是自动的,甚至可以说是机械性的,这与人类的语言完全不同。
人类行为也有类似的符号,能够自动传达某种情绪,这种符号并没有影响他人的意图,甚至和人的意图相反。最常见的例子就是打哈欠。打哈欠是一种很容易被感知的视觉和听觉刺激,其造成的影响效果人们已经习以为常了。但是,一般而言,要想传达一种情绪,并不总是需要如此粗鲁和直白的符号。相反,特别留心也难以体察到的微小符号刺激,才有特殊的效果。传送和接收符号刺激的表达情绪的神秘机制相当古老,比人类本身的历史还要久远得多。就我们人类而言,显然这种机制已经随着语言的发展而退化了。人类已经不再需要细微的举动来传达情绪,取而代之可以用言语来表达。但寒鸦和狗必须“用眼神交流”,才能知道它们接下来该做什么。因此,在社会性高等动物中,“情绪对流”的传输和接收机制要比我们人类的相应机制发达得多。所以,动物的所有拟情动作,比如寒鸦的“嘎”声和“呱”声,不能与我们所说的语言相提并论,而是类似于人类的打哈欠、皱眉头、微笑等表情,是天生行为的下意识流露,需要相应的天生机制来理解。各种动物“语言”的词汇,其实只是一些感叹词。
尽管人类也有很多不同层级的下意识模仿技巧,但即便是乔治·罗比(George Robey)[1]、埃米尔·詹宁斯(Emil Jannings)[2]这样的表演大师,也不能像灰雁那样,通过模仿传达如下的感情:表明自己是想走还是想飞,是想回家还是想飞得更远,而寒鸦却能轻易地做到。无论是传输机制,还是接受机制,动物都比人类更为高效。动物不仅能够区分大量符号,而且还能对非常细微的信息做出回应。有些细微的符号,人类完全观察不到,动物却能够正确地接收和理解,真是令人难以置信。一只寒鸦在地上找食物,如果它飞到附近的苹果树上,开始梳理自己的羽毛,那么其他寒鸦根本就不会往这边看;但是,如果它展翅,示意往远处飞,因为它在鸟群中的权威性,它的配偶或者一大群寒鸦就会跟上来,尽管它连“呱”的叫一声都没有。
在这种情况下,如果一个人非常熟悉寒鸦的行为举止,通过仔细观察某只寒鸦传达意图的细微动作,他或许也能够预测这只寒鸦打算飞多远,尽管不会像另外一只寒鸦预测得那么精准。有些情况下,如果你是一个善于观察的人,你能够达到甚至超越动物的“理解”能力,预判动物的意图,但有些情况下,人根本就无法与动物媲美。狗的“接收装置”远胜过人类的相应器官。懂狗的人都知道,一条忠诚的狗有神奇的本领,能够准确判断出主人离开房间的意图,能预判主人是去办它不感兴趣的事,还是它期待已久的出门遛弯。有些狗察言观色的能力甚至更强。前面提到的德国牧羊犬提托,是我现在这条狗的曾曾曾曾曾祖母。提托有“心灵感应”,能准确地发现在什么时候有哪些人让我不爽。它肯定会不管不顾地去咬这个人的臀部,但咬得很轻。最容易遭罪的是一些老先生,他们在和我谈话时,时不时摆出倚老卖老的姿态,好像在说“你这个小年轻懂什么”。这个老先生刚教训了我,就会焦虑地用手去摸屁股,因为提托已经非常尽职地惩罚了他。最让我搞不明白的是,有时提托躺在桌子下面,也就是说看不到人的面部表情和姿势,却仍然能够做出准确的反应。它怎么知道我在和谁争辩?
狗能如此准确地理解主人的情绪,靠的并不是心灵感应。有很多动物能够觉察极其细微的动作,人眼根本无法分辨。狗总是集中精力,全心全意为主人服务,主人的每一句话都入耳入脑,它自然会把这种本领发挥到极致。马在这方面也卓有成就。因此,咱们可以在这儿讨论一下那些给动物带来名声的戏法。有些马会“思考”,能开平方;还有一条神奇的艾尔谷梗(Airedale Terrier),名叫罗尔夫(Rolf),它是如此的聪明,临终时还将遗愿告诉了自己的女主人。这些会“计算”、“说话”、“思考”的动物通过敲击或叫声来“说话”,其表达意义的方式和莫尔斯码类似。乍一看,它们的表现的确惊人。假设你受邀来亲自检验动物的表现,也许是马或猎犬,也许是其他动物。你站在它们前面,你问2的两倍是多少,猎犬仔细地看着你,叫了四声。马的智慧更是让你觉得不可思议,因为它甚至都不会看你。狗仔细地观察考官,说明它更加注意考官,而不是问题本身。可是马不需要用眼睛盯着考官,因为即便它不正对着你,仅凭眼睛的余光,它也能清楚地看到你最细微的动作。是你本人在不经意间把正确答案泄露给了“会思考”的动物。如果你本人不知道正确答案,可怜的动物会不断地击地,或者绝望地叫唤,等待你发出“停止”的信号。一般而言,它们都会得到这个信号,因为没有几个人能够控制下意识的信号,即便你自制力非常强,也很难做到。是人类得出了答案,并把答案传达给了动物,我同事用实验证实了这一点。实验对象是一条很有名的达克斯猎犬,狗的主人是一位独身女。实验方法很“奸诈”:不是向“算数”的狗传达错误答案,而是让狗主人得出错误的答案。他做了一套卡片,在卡片的一面用很大的字写着一个简单问题。可有一点是独身女所不知道的,那就是卡片是用几层透明纸制成的,最后一层上印了另外一个问题,从背面是能看见的,卡片的正面对着狗。毫无疑心的女士看到卡片背面透出的问题,以为就是狗要回答的问题,就不自觉地把这个问题的答案传达给了狗,殊不知这个答案和卡片正面的问题完全对不上。她看到自己的狗接二连三地答错问题,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非常诧异。在这次实验结束前,我的朋友又换了一套战术,提了一个狗能回答,但女主人无法回答的问题:
他用抹布沾上了发情期母狗的气味,然后把抹布放在狗面前。狗立即兴奋起来,一边摇尾巴,一边呜呜地叫了起来——它闻出了母狗的味道。如果主人养狗经验比较丰富一定能看懂狗的行为。但这位年老的女士不行。当朋友问狗闻到的是什么东西时,狗立刻抛出了女主人给出的答案:“奶酪”!
很多动物都对某些细微的动作特别敏感,能够体会出动作所传达的意思,比如上文讲到的,狗有能力觉察其主人对别人的态度是友善的还是敌意的,这是件很奇妙的事,难免会让某些人误解。有些天真的观察者会觉得,人类内心的想法狗都能猜出,那么狗肯定能理解主人所说的每一句话,其实这些观察者是错把人类的理解能力赋予了狗。一条聪明的狗的确能理解不少话,但是一定要记住,正是因为动物没有真正的语言,它们才具备了理解细微动作的敏锐能力。
就像我刚才解释过的,所有天生的情感表达方式,比如寒鸦的一整套复杂的“符号系统”,和人类的语言还是有很大的差距。而当狗用鼻子拱你,呜呜叫着跑到门边,用爪子挠门把手,或者把爪子放在笼头下面的洗盆上,用哀求的眼神看着你时,这些行为更接近于人类的语言,而寒鸦或灰雁的“话”则不同,即便这些鸟的声音听上去有很多变化,似乎“很好懂”,也很符合当时的情景。狗希望你把门打开,或者打开水龙头,它这么做有明确而具体的动机,希望能够影响你的情绪。如果你不在现场,它绝对不会做这些动作。但是寒鸦或者灰雁“嘎”、“呱”地叫,或者发出警告声时,它们只是在无意识地表达它们内心的情绪。当它处于某种心情时,它必须发出相应的声音,不论有没有人在听。
上文提到,狗能做出人可以理解的行为,这些行为并不是天生的,而是自己学到的,需要有悟性才能实现。每一条狗都有独特的方式与主人交流,而且会根据环境调整自己的行为。我曾有只母狗叫斯塔西(Stasie),是我现在这只狗的曾祖母。有一天晚上,它吃了东西后肚子不舒服,希望到外面去。但我当时劳累过度,睡得非常死,它在那里呜呜叫,可是我的反应就是把头深深地埋到枕头下,靠这些普通办法,它根本没办法弄醒我。绝望之下,它忘记了平时的规矩,做了一件从来不允许做的事:它跳到床上,然后把我从毯子里扒了出来,顶到了地板上。像这样表达需求的变通能力,是鸟类的“词汇”中绝对没有的,它们永远不会把你从床上赶下去。
鹦鹉和大型乌鸦具有另外一种语言能力:它们能够模仿人类“说话”。有时,在鸟的叫声和某种经历之间,可能存在思维上的关联。很多鸣禽也会进行类似的模仿。柳莺(Willow Warbler)、红背伯劳(Red Backed Shrike)等很多鸟都擅长模仿。鸟通过模仿发出一些声音,这些声音不是天生的,只有鸟唱歌时才会发出这些声音;这些声音没有意义,与这些鸟类天生的“词汇”没有任何关系。椋鸟、喜鹊和寒鸦不仅会“模仿”其他鸟的声音,还能成功地模仿人类说话。不过大型乌鸦和鹦鹉的模仿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鹦鹉学舌体现出一种寻开心、无目的的特点,这和小型鸟类的模仿相似,和更聪明动物的玩耍也有些类似。但是乌鸦或鹦鹉可以在不唱歌的时候说出人类的词汇,而且毫无疑问,有时这些声音是与思维有直接联系的。
很多灰鹦鹉,还有其他一些鸟,会在适当的时间说“早上好”,而且一天只说一次。我的一个朋友,奥托·科勒(Otto Koehler)教授有一只很老的灰鹦鹉,而且这只鹦鹉有拔自己羽毛的恶习,所以它几乎成了秃子。你叫它的名字“盖尔”(Geier)时,它会答应,“盖尔”在德语中是秃鹫的意思。盖尔其貌不扬,却以口才闻名。它会讲“早上好”和“晚上好”,当客人起身离开时,它会用和蔼而低沉的声音说“Na,auf Wiedersehen(好的,再见)”。但只有客人真的离开时它才会说这句话。就像“会思考”的狗那样,它能够觉察到客人身上最细微、无意识的信号。这些信号是什么样的,我们永远都搞不清楚,我们曾经尝试假装离开,希望它会说再见,但一次都没有成功。但客人真正离开时,无论客人离开时多么低调,鹦鹉都会立即说道:“Na,auf Wiedersehen(好的,再见)”!
冯·卢卡纳斯(Von Lukanus)上校是柏林著名的鸟类学家。他也有一只灰鹦鹉,并以记忆力超群而著称。冯·卢卡纳斯养过很多鸟,其中有一只驯化的戴胜(Hoopoe),取名叫“赫普夫陈”(Höpfchen)。那只鹦鹉能力很强,不久就学会了这个名字。不幸的是,戴胜在笼子里不会活太久,但鹦鹉能活很久。所以,过了一段时间,“赫普夫陈”就与世长辞了,鹦鹉好像也忘了戴胜的名字,至少是再也没有说过。9年后,冯·卢卡纳斯上校又买了一只戴胜,鹦鹉第一次见到这只戴胜时,就立即不停地开始说“赫普夫陈,赫普夫陈”……
通常,这些鸟能把学到的东西记得非常牢固,可是它们学习新东西的速度非常慢。教过椋鸟或鹦鹉的人都知道,要想让它记住一个新单词,必须非常耐心,要不知疲倦地一遍又一遍重复这个单词。但是,在极个别的情况下,这些鸟也能学会没听过几次的单词,有时听一次就学会了。不过,显而易见的是,只有当鸟处于极度兴奋状态时,才能做到这一点,我自己只经历过两次这样的事。我哥哥有一只温顺可爱的蓝帽亚马孙鹦鹉,名字叫巴巴加罗,养了很多年。他有很高的语言天赋。巴巴加罗和我们一起住在阿尔腾贝格时,像我们家的其他鸟一样,可以自由飞翔。一只会说人话的鹦鹉,从这棵树上飞到那棵树上,嘴中喋喋不休,可比蹲在笼子里学舌的鹦鹉更好玩。巴巴加罗会在村子里飞来飞去,一边大叫“博士在哪儿呀”,有时他真的是在寻找主人,让人忍俊不禁。
巴巴加罗还做过另外一件更有意思的事,从科学的观点看也很惊人。他天不怕地不怕,只怕扫烟囱的人。鸟类都害怕高处的东西。原因是它们天生就害怕从高处冲下来的猛禽。所以当它们看到天上有物体,就会觉得是“猛禽”。扫烟囱的人一身黑衣,本来看着就很凶恶,当他站在烟囱上,身影挡住了一片天空,巴巴加罗陷入了恐慌,大叫着飞走,有时飞得很远,我们都担心他可能都回不来了。几个月后,扫烟囱的人又来了。当时巴巴加罗正蹲在风标上,和几只寒鸦争吵,因为寒鸦也想蹲在那里。突然间,我看到它伸长了脖子,紧张地对着街上张望;然后它起身飞走了,并用沙哑的声音不断大叫:“扫烟囱的来了,扫烟囱的来了!”紧接着,黑衣人真的推开门走进了院子!
不幸的是,我没办法搞清楚巴巴加罗之前见过扫烟囱的人几次,也不知道它有多少次听到厨师喊过扫烟囱的人来了。显然,巴巴加罗模仿的肯定是这位女士的声音和腔调。但巴巴加罗顶多听过三遍,而且要隔好几个月才能听到一次。
我还知道另外一只鸟有这种本领,听一两遍就能学会一句人话。这是一只冠鸦(Hooded Crow)。这只鸟叫“汉斯”,它的语言天赋能与最聪明的鹦鹉媲美。汉斯的主人是邻村的一名铁路职工,平日允许它自由飞翔。它体格健壮,充分证明了它养父的喂养水平。大家都认为乌鸦很好养,其实不然。通常乌鸦都得不到充分的照料,往往长得很矮小,像半残废一样待在笼子里。有一天,村里的几个小男孩带来了一只满身是土的冠鸦,翅膀和尾巴上的羽毛都被剪掉了。我几乎认不出来,这个可怜的家伙竟是原本风度翩翩的汉斯。我把这只鸟买了下来。这是我一贯的做法,村里小孩只要把不幸的动物送到我家,我都会买下来,一方面是因为我觉得这些动物很可怜,另一方面是因为这些动物中可能有我感兴趣的。这只冠鸦肯定是我感兴趣的!我给汉斯的主人打了一个电话,对方说汉斯已经走失好几天了,请求我养着汉斯,直到它更换羽毛。我同意了,随后我把汉斯放到了野鸡笼里,喂它浓缩饲料,这样它换羽毛时,翅膀和尾巴上就会长出漂亮的羽毛。这段时间它不得不待在笼子里,不过我发现它有异乎寻常的学舌天赋,让我有机会听到很多话。当然,它学会的都是街谈巷议,就好像是它蹲在村里街边的树上,一直在听村民的“语言”。
后来,我很高兴地看到汉斯又长出了丰满的羽毛。等到它完全具备飞翔能力时,我就把它放飞了。之后它飞回沃顿(Wordern),回到了主人身边,不过它时不时还会回来做客。有一阵它好几周都没过来,等它再次出现时,我发现它一只爪子上有个足趾歪了,一定是断了以后长歪的。而我们是从哪里得知的汉斯的遭遇呢?信不信,就是汉斯自己告诉我们的!这次漫长的失踪之后,它回来时新学会了一句话。它带着下奥地利州方言口音,用街头顽童的腔调说了一个很短的句子:“它中套了!”显然,这句话讲的是真事。就像巴巴加罗的故事一样,一句没听过几次的话,深深地印在了汉斯的记忆中,因为这句话是它在极端恐慌时听到的,就在它刚刚被逮住的时候。可惜汉斯并没有告诉我们,它是怎么逃脱的。
在这种情况下,多愁善感的动物爱好者会认为,动物也拥有人类一样的智慧,并发誓,鸟明白自己在说什么。这显然是不正确的。最聪明的“会讲话”的鸟能够在不同的情景下发出不同的叫声,但即便是它们,也学不会如何运用自己的语言能力,来有意地实现最简单的目的。在训练动物方面,科勒教授的成就可谓无人能及,他教的鸽子能数到六。他想教会灰鹦鹉盖尔一项本领:在饿的时候说“食物”,在渴的时候说“水”。他没有成功,并且迄今为止还没有谁能做到。这很说明问题。既然鸟能够把自己的叫声与某种情景联系起来,我们期望鸟也能够把叫声与目的联系在一起,但出乎意料的是,鸟做不到这一点。而在其他情况下,动物是为了实现某种目的才会去学一种新行为。有时动物会形成非常有趣的习惯,就为了影响它的主人。有一只布鲁梅瑙长尾鹦鹉就形成了非常奇特的习惯,这只鹦鹉的主人是卡尔·冯·弗里希(Karl Von Frisch)。只有在他看到鹦鹉排泄之后,这位科学家才允许鹦鹉自由飞翔。这样在接下来的“放风”时间里,他家漂亮的家具才不会遭殃。这只鹦鹉很快就明白了排泄与自由之间的联系。因为它非常喜欢离开笼子,所以每当冯·弗里希教授靠近笼子,它就竭尽全力挤出一点点儿排泄物。甚至在它什么都拉不出来的时候,它也会绝望地一个劲挤,真有可能因为用力过度而伤到自己。你每次见到这个可怜的家伙,都得让它出来透透气!
可是,即便盖尔比小鹦鹉聪明好多倍,它还是不会在饿的时候说“食物”。鸟类的鸣管和大脑构成了一整套复杂的系统,让鸟能够模仿说话,甚至可能与思维联系在一起,但是这套系统却对鸟类的求生没有什么作用。我们只能徒劳地问自己:这套系统有什么用呢?
我只知道有一种鸟学会了用人类的单词表达它要的具体事物,也就是说,它把叫声与目的联系在一起了。绝非偶然的是,它属于鸟类中智力发展水平最高的一种(在我看来):渡鸦。渡鸦有一种天生的鸣声,对应着寒鸦的“呱”声,含义也相同,即发出叫声的鸟邀请其他鸟一起飞。渡鸦的鸣声洪亮却又尖厉刺耳——“嘎嘎嘎”。假如渡鸦想要站在地上的同类和它一起飞翔,就会采取与寒鸦一样的动作:它从后面飞过来,掠过另一只鸟的头顶,同时摆动自己的尾巴,并发出一阵特别尖厉的“嘎嘎嘎嘎”声,听起来就像是枪炮齐射。
我养的渡鸦叫罗亚(Roah),是根据它小时候的叫声命名的。它长大后仍然把我当作密友,在它百无聊赖的时候,会陪我去散步,甚至和我一起去滑雪,或者去多瑙河上一起坐汽艇。罗亚年纪大了之后,开始怕见陌生人,而且特别讨厌它曾经受过惊吓、遭遇烦心事的地方。一旦我到了这些地方,它就不愿意从天上飞下来陪我,而且看到我待在它认为有威胁的地方,它也受不了。于是,就像大寒鸦试图呼唤自己贪玩的孩子离开地面、一起飞走一样,罗亚也会从我后面飞过来,在掠过我头顶时,摇一摇尾巴,又开始向上飞,并且回头看我是不是和它一起飞起来了。在做了这一系列动作后(强调一下,这些动作都是与生俱来),罗亚并没有发出上述鸣声,而是用人类的腔调叫出了它自己的名字。最奇怪的事情是,只有在叫我的时候,罗亚才使用人类的腔调。在呼唤它的同类时,它使用天生的正常鸣声。你也许会怀疑,我是不是曾经在无意中对它进行过这种训练,但你显然错了,因为这种情况只有在极其偶然的情况下才会出现:比如我走近罗亚时,它正在叫自己的名字,而且当时它还想让我陪着它。这三个因素都同时发生,而且发生过好几次时,才能使罗亚形成这种习惯,这显然是不可能的。这么说来,罗亚肯定觉得“罗亚”是我的鸣声!能和动物对话的人,不止所罗门王一人,但据我所知,能在正确的语境下向人说出一个人类单词的动物,罗亚是唯一一个,尽管这只是一个很普通的鸣声。
[1]乔治·罗比(1869~1954),英国杂耍剧院喜剧演员、歌手。因演技精湛,观众称之为“欢乐国首相”。——译者注
[2]埃米尔·詹宁斯(1884~1950),德国演员,1927年获第1届奥斯卡奖最佳男主角奖,成为首位奥斯卡影帝。——译者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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