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头儿得意地搓搓手,证实逮不着言之有理。看到自己的徒弟如此能言善辩,他满心欢喜地抿着嘴笑。
这一回,谈话没有继续下去,因为和老犹太一同归来的还有蓓特小姐和另一位奥立弗未曾见过的先生(逮不着在招呼时管他叫汤姆·契特林)。来客在楼梯上稍停了一会,同蓓特小姐谦让一番后方始进来。
契特林先生年龄比逮不着大,也许有十八岁了,但他对那位小绅士保持着一定程度的敬意,这似乎表明他自知在机智和职业技能方面稍逊一筹。他有一双贼亮的小眼睛和一张麻脸,戴一顶皮帽,身穿深色灯芯绒上衣和油光光的粗布裤子,还系着一块围腰布。他的衣着实在需要好好加以修补,不过他向在场诸位表示歉意,说他在一小时前刚刚“出来”;由于在过去六个星期内一直穿的是制服,还没顾得上关心自己的便装。契特林先生非常恼火地补充说,那边新近采用的衣服烟熏消毒办法是严重违反宪法的,因为衣服给烧出了好些窟窿,可是跟官府没有什么道理可讲。他还就剃去头发的规定提出了同样的批评,认为这是绝对非法的。契特林先生在结束他的评论时指出,在长得要命、累得要死的四十二天内,他的嘴唇没有沾过任何一滴东西;说他“渴得简直像一只石灰篓子,要是撒谎宁愿炸成齑粉”。
“奥立弗,你猜这位先生打哪里来?”老犹太龇牙咧嘴地笑问。这时,另外两个少年把一瓶酒放到桌上。
“我——我——不知道,先生,”奥立弗答道。
“他是谁?”汤姆·契特林问,一边向奥立弗投了轻蔑的一瞥。
“亲爱的,他是我的一个小朋友,”老犹太回答。
“那他交好运了,”那个年轻人说着,意味深长地向费根看了一眼。“小老弟,不要管我打哪里来。我敢用五个先令打赌:你很快就会到那里去的!”
听到这句俏皮话,两个少年笑了起来。他们就同一题目又调侃了一阵,然后跟费根交头接耳简短地谈了几句,便告辞离去。
新来的那人同费根到一旁说了些什么,接着把椅子挪到炉火跟前,老犹太叫奥立弗走过去坐在他旁边,开始谈一些最能引起听众兴趣的题目。他谈到干这一行有哪些了不起的好处,谈到逮不着的技巧何等熟练,恰利·贝茨的性格多么随和,他老犹太自己又是怎样慷慨。最后,这些话题已有完全枯竭的迹象,而契特林先生的精力亦告枯竭,因为在感化院里只要待上一两个星期就已疲劳不堪。于是蓓特小姐也起身告退,让他们可以休息。
从这天起,奥立弗难得一个人留下,差不多经常同那两个少年待在一起;他俩每天跟老犹太玩老一套的把戏——究竟是为了精益求精地提高他们的技艺呢,还是供奥立弗观摩,那只有费根先生心里明白。在别的时候,老头儿给他们讲他自己年轻时做盗贼的故事,其中穿插了很多滑稽和奇妙的情节,听得奥立弗忍不住由衷地放声大笑,这说明他被逗乐了,尽管他的天良并未泯灭。
简而言之,狡猾的老犹太使那个孩子陷入了他的罗网。他先是通过幽闭的办法对奥立弗施加精神影响,使他感到同任何人为伍也比在这样阴郁的地方独自沉浸在忧思愁绪中强;现在又把毒素一滴一滴注入他的心灵,企图把那颗心染黑,永远不能恢复本色。
【注释】
(1)伦敦中央刑事法庭所在地。执行死刑的地点应该在邻近的新门监狱院内。
(2)三一节是教会纪念圣父、圣子、圣灵三位一体的节日,在复活节后第八周(五月份或六月份),不可能在一年的第四十二周。恰利完全是信口开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