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天!”女总管大吃一惊地说。“一个单身汉怎么提出这样奇怪的问题!你问这个做什么,班布尔先生?”
教区干事把一杯茶喝得一滴不剩,再把一片烤面包吃完,然后抖去膝上的碎屑,抹抹嘴唇,不慌不忙地吻了一下女总管。
“班布尔先生,”谨慎稳重的女总管低声惊呼,她因骇异过度而失了音,“班布尔先生,我可要喊叫了!”然而班布尔先生并不作答,只是以缓慢而庄重的动作一只手搂住女总管的腰。
既然那位太太表明了叫喊的意图,她面对这样变本加厉的放肆行为无疑真的会喊叫起来。但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已使这样做失去必要。班布尔先生一听到有人敲门,立即极其敏捷地跳到酒瓶前,装做十分卖力地掸去瓶上的灰尘。这时女总管厉声问门外是谁。值得一提的是,女总管的声音已完全恢复原来那种官腔——这是一个耐人寻味的实例,足见猛吃一惊能抵消极度恐惧的影响。
“对不起,太太,”一个丑得可怕的干瘪老贫妇从门外探头进来说,“老莎利快要动身了。”
“这跟我有什么相干?”女总管怒冲冲地责问。“难道我能留住她不死?”
“不,不,太太,”老贫妇回答说,“谁也留不住她,她早已救不过来了。我见过很多人死去,包括小孩和强壮的汉子;死神什么时候来临,我一看就知道。但老莎利心上好像有什么事情放不开,一口气很难咽下去,但是又难得有一会儿不发作的空当,那时她就说:她有些话非告诉你不可。要是你不去,她是决不会平静地死去的,太太。”
可敬的考尔尼太太听完这番报告,低声吐出一连串五花八门的诅咒,痛骂那些老太婆存心捣乱,临死还非要给她们的上司添麻烦不可。她匆匆拿起一条厚实的披巾把自己裹好,用三言两语请班布尔先生留在此地等她回来,因为没准儿会有什么不寻常的事情。她叫报信的老妇人快走,免得在楼梯上拖拖拉拉磨上一整夜;然后自己跟在她后面走出房间,脸色非常阴沉,一路骂不绝口。
班布尔先生独自留下时的举动实在令人费解。他打开壁橱,点了一下茶匙的数,掂掂方糖夹子的分量,仔细察看一只牛奶壶是否真是银子的。在这些问题上的好奇心得到满足以后,他把三角帽斜戴在头上,以端庄严肃的舞蹈动作围绕桌子转了四圈。做完了这番大大出格的表演,他重又摘下三角帽,背朝壁炉舒舒坦坦地坐下,看来开始在头脑里编制一份家具陈设的明细清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