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娱乐
首 页
购买会员
联系网站
会员中心
第三十四章 本章包含有关一位即将登场的青年绅士的情况介绍以及奥立弗的又一次奇遇


楼上,晚上余下的时间过得相当愉快。大夫的兴致很高,尽管哈里·梅里起初精神疲乏,或者心事重重,但架不住可敬的洛斯本先生谈笑风生、妙语如珠的影响;大夫回忆着行医生涯中的种种逸事,说了一大堆短小精悍的趣话——全都是奥立弗认为最滑稽不过的,听了以后笑个不停;这显然使大夫大为满意,他自己笑得前仰后合,而且通过共振作用引得哈里也差不多同样放声大笑。总之,在此时此地这可以说是一次令人高兴的聚会;一直到很晚他们才怀着轻松和感恩的心情去安寝;在经历了不久前那种疑虑和悬念之后,他们确实很需要得到休息。


第二天早上,奥立弗一起床就感到精神振奋,他去做每晨的例行工作时怀着的希望和劲头之大,是好多天以来所没有过的。鸟笼又挂到外面来让鸟儿在老地方唱歌;凡是能找到的最美最香的野花又被采集起来,以它们的妩媚和芬芳讨露梓的欢喜。过去几天,在忧心忡忡的孩子的眼里,不管多么美丽的物体都笼罩着一重愁云惨雾,现在得神力的解救已告云消雾散。绿叶上的露珠仿佛更加晶莹光亮,微风在叶丛中奏出的音乐似乎更加优美动听,天空也好像更蓝、更明朗了。我们的心境甚至对外界的物体也会产生这样的影响。有时人们看着自然界和自己的同类,声称一切都是那么暗淡和阴郁,这话并不算错;但这种阴暗的色彩是他们自己有偏见的眼睛和心情的反映。事实上,真正的色调是柔美的,不过需要比较清明的视觉去观察。


有一件事值得提一下,奥立弗当时也注意到了:他每天早晨的田间漫游不再是单独的行动。哈里·梅里自从第一个早晨见奥立弗捧着一大束花回家以后,忽然对花儿发生了强烈的好感,而且在编配组合方面表现出来的审美力把他的小朋友远远抛在后面。虽则奥立弗在这些方面落了后手,不过他知道哪儿能找到最好的花;他们天天早晨一起在田野里搜索,把最娇美的鲜花采回家。露梓小姐卧室的窗子现在打开了,因为她喜欢让夏天芳香的空气流进来沁入她的心脾;就在窗格子里边,总是另外用水养着每天早晨有人精心编配而成的一小束花。奥立弗不可能不注意到,虽然小花瓶里的水经常更换,枯萎的花却从不扔掉;他也不可能不注意到,大夫走到花园里照例要举目朝那个角落望一望,意味深长地点一点头,这才出去作他上午的散步。在奥立弗从事这些观察的过程中,日子飞也似地过去,露梓也在迅速恢复健康。


虽说露梓小姐还没有完全离开她的卧房,除了偶尔同梅里太太作短距离的散步外,晚上也不走远;但奥立弗并不觉得时间无法排遣。他加倍勤奋地向那位白发老先生请教,自己刻苦努力,因而进步之快甚至使他自己也感到惊讶。就在他这样埋头用功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万万想不到的事情,引起他极大的恐慌和苦恼。


他通常坐在一个小房间里读书;那个小间在房屋背面的底层。这是一间装有格子窗的典型村舍,窗外一簇簇素馨花和忍冬花爬到窗户上端,为这个地方平添幽香清芬。窗子是朝花园开的,花园的小门通向一片小小的草地,再外面则全是美丽的牧场和树林。在那个方向附近没有别的人家,从这里可以眺望到很远的地方。


在一个可爱的黄昏,薄暮刚刚降临大地,奥立弗坐在窗前,注意力集中在书本上。他已经认真读了许久;由于这一天异常闷热,他用功得也够了,竟渐渐地蒙眬睡去——不管那些书的作者是何许样人,这样讲决不是败坏他们的名誉。


这是我们有时会不知不觉地进入的一种假寐状态;我们的身体虽不由自主,但心灵并没有失去对周围事物的知觉,照样能够纵情驰骋。如果一种不可抗拒的沉重的感觉、精力的疲惫、对自己的思想和动作完全失去控制的状态可以称做睡眠的话,那末这就是睡眠。然而我们还是能意识到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倘若我们在这样的时候做起梦来,此刻确曾说过的话和确曾发出的声音,便会天衣无缝地和我们的梦境拼凑到一块儿,直至现实和想象的奇妙混合臻于化境,事后几乎不可能把两者区分开来。不过这还不算此种状态下最令人惊异的现象。我们的触觉和视觉当时不起作用,这是没有疑问的;然而某种外界事物无声的存在本身,却能对我们睡着时的思想和我们梦见的景象产生影响,甚至产生具体的影响;尽管当我们闭上眼睛时,那种事物可能还没有靠近我们,而醒着的时候我们更没有意识到它就在不远的地方。


奥立弗十分清楚地知道:他在自己的小房间里;他的书放在他面前的桌上;甜蜜的空气在窗外的蔓生植物丛中流动。然而他却睡着了。倏忽间,景象突然改变;空气闷得使人感到窒息;他怀着强烈的恐惧以为自己又到了老犹太的家里。那个面目可憎的老家伙坐在角落里他的老地方,指着奥立弗向另一个侧着脸坐在他旁边的男人耳语。


“嘘,亲爱的!”奥立弗仿佛听见老犹太在说。“果然是他,没错。我们走吧。”


“当然是他!”另一个人好像在说。“难道你以为我会弄错?即使一群魔鬼化成和他一样的形状,而他站在他们中间,我也能凭某种感觉把他认出来。即使你把他埋在五十英尺深的地下,你如果带我从他的坟墓上走过,哪怕上面没有任何标记,我也能知道他被葬在那里;准没错!”


那人说这话时好像怀着刻骨的仇恨,竟使奥立弗蓦地惊醒,从座位上跳起来。


天哪!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的血往上涌得心口作痛?到底是什么原因使他既不能开口,又不能动弹?原来老犹太站在那里!就在他面前的窗外,跟他挨得这样近,奥立弗在吓得向后退缩之前几乎能碰到他。老犹太的眼睛向室内张望,跟奥立弗的目光相遇。老犹太旁边有一张凶相毕露的面孔由于愤怒或恐惧(也许两者兼而有之)变得煞白;他正是在客店院子里同奥立弗相撞的那个人!


这现象在他眼前可说是一晃而过,一瞬即逝,一闪旋灭;接着这两个人就消失不见。但他们已认出了奥立弗,奥立弗也认出了他们。他们的相貌牢牢地印在他的记忆里,就好比深深地刻在石头上、从他出生以来就放在他面前一样。有一刹那工夫他站在那里发呆,接着从窗口跳到花园里大声呼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