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南茜催眠了赛克斯先生,肩负着自己加于自己的使命,匆匆走访露梓·梅里的那天晚上,有两个人沿着北方大道往伦敦而来。对于这两个人,本书给予一定的注意是恰当的。
来者一个是汉子,一个是妇人,或者单称他们一男一女也许更合适。因为男的属于那种躯干细长、两膝内翻、行动拖沓、瘦骨外露的类型,这类人的年龄很难确定:当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却像发育不全的成人;到了差不多是大人的时候,却像长得太快的孩子。女的年纪还轻,但体格壮实,仿佛专供承担背在她肩后那个大包裹的重负之用。她的旅伴身上的行李并不多,只有用手帕扎成一个显然很轻的小包从扛在他肩上的一根棒端挂下来。这一点加上他那两条长得出奇的腿,使他得以毫不费力地走在他的旅伴前面五六步路。他间或不耐烦地扭过头来,向女的看看,好像埋怨她磨磨蹭蹭走不快,并催促她拿出更大的劲头来。
他们这样走在尘沙滚滚的大路上,对于视野以内的景物全不在意,除非闪到一旁给自伦敦方向疾驶而来的邮车让路;直到穿过了高门拱道,走在前面的那个才停下来没好气地对他的旅伴说:
“快跟上,你不能把脚步加紧点儿吗?你可真是懒骨头,夏洛特。”
“我背上的包裹实在太重,说真的,”女的走上前来说;她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太重?亏你说得出口!你生来是做什么用的?”男的说,一边把他扛着的小包换了一次肩。“哦,你又想休息了!真要命,我不知道还有什么比你更叫人沉不住气的!”
“还有好多路吗?”女的倚在拱道壁上坐下来举目问道;汗水从她脸上不断往下淌。
“哪里还有好多路!可以说已经到了,”两腿细长的赶路人指着前方说。“瞧那边!那就是伦敦的灯火。”
“到那边至少还有两英里地,”女的气馁地说。
“别管还有两英里还是二十英里,”男的——他就是诺亚·克雷坡尔——说,“你给我站起来往前走,否则我就踢你;我先警告你。”
鉴于诺亚的红鼻子因为发怒而变得更红;鉴于他一边说一边从路对面走过来,似乎真的要把扬言付诸行动;女的一声不响地站起来,在他身旁拖着沉重的脚步继续前进。
“诺亚,你打算在哪儿过夜?”他们又走了几百码以后,女的问。
“我怎么知道?”诺亚答道;他的情绪因长途跋涉而大大变坏了。
“但愿就在附近,”夏洛特说。
“不,不在附近,”克雷坡尔先生回答。“听见没有?不在附近过夜;你别存这个念头。”
“为什么?”
“我告诉你我不打算做什么事情,这就够了,不用问什么原因、什么缘故,”克雷坡尔先生倨傲地回答。
“你别发那么大的脾气,”他的旅伴说。
“要是我们走到城外,看见第一家客栈就去投宿,让索厄伯里追上来把他的老鼻子伸到那里发现了,用手铐把我们铐起来载上大车抓回去,那时这台戏可好看哩,你说是不是?”克雷坡尔先生用嘲弄的口吻说。“不!我要往前走,挑最狭小的街巷溜进去,在那里消失得无影无踪;在我们走到我所看到的最偏僻的客店之前,决不停留。你应当感谢你的命运,因为我长着一颗好脑袋;要不是我们起初故意走一条错路又穿过田野回来的话,你在一个星期以前早就给牢牢地加上锁关了起来,我的女士。要是那样,也是活该,谁叫你天生那样蠢!”
“我知道我及不上你机灵,”夏洛特承认,“不过你也不要把过失全推到我身上,说我会被关起来。我要是被关起来,你当然也逃不了。”
“是你从账台里拿的钱,你知道这是你干的,”克雷坡尔先生说。
“诺亚,我是为了你才拿的,亲爱的,”夏洛特辩解道。
“钱难道在我身上?”克雷坡尔先生问。
“不,你相信我,所以让我带在身边;你确实是我的宝贝,”那位女士轻轻拍着他的下巴说,并且用自己的一条胳臂挎着他的胳臂。
事实确是这样。不过,鉴于克雷坡尔先生向来没有盲目轻信任何人的习惯,有必要在此为这位先生说句公道话:他之所以对夏洛特信任到这个程度,为的是万一他们被逮住,钱是从她身上搜出来的,这将为他留下一条后路,可以声称自己完全没有参与盗窃,从而大大有利于他逃脱罪责。此刻他当然不会说明自己的动机,所以他们非常亲昵地继续同行。
按照这个谨慎的计划,克雷坡尔先生毫不停留地前进,直到伊兹灵顿的安琪儿酒家附近,他根据行人的密度和车辆的多少作出英明的判断:这里的确已开始进入伦敦地界。他稍停了一会儿,那仅仅是为了看清哪几条街道最热闹因而也最应绕过,然后折上圣约翰路,不久便深入到笼罩着葛雷客店街与斯米思菲尔德之间许多错综复杂的陋巷的一片昏暗之中;这些小巷使那一带成为伦敦市中心经过改建后遗留下来的最见不得人的地区。
诺亚·克雷坡尔把夏洛特拖在后面,穿行于那些陋巷之间,时而靠到路旁对某一家小客栈的整个外貌扫视一番;时而又缓缓向前,大概他凭想象认为那里人一定很多,不合他的要求。最后,他在一家看起来比以前见过的更寒伧、更肮脏的客店门前停步,到马路对面的便道上再加以观察,这才大开隆恩宣布他打算在这里投宿。
“把包裹给我,”诺亚说,一边解开带子,把包裹从女的背上卸下来挎到自己肩后,“除非问到你,否则不要开口。这家客店叫什么名字?三——三什么?”
“跛子,”夏洛特说。
“‘三跛子’,”诺亚跟着重复一遍,“这招牌也挺不错。来吧!紧紧跟在我后面往里走。”
嘱咐已毕,他用肩膀推开一扇嘎嘎作声的门走进客店,他的旅伴跟在后面。
卖酒的地方只有一个年轻的犹太人用两个臂肘支在柜台上看一份稀脏的报纸。他十分专注地把诺亚打量了一下,诺亚也十分专注地把他打量了一下。
如果诺亚身上还是慈善学校学童的打扮,那个犹太人把眼睛睁得那么大也许有点道理。但诺亚已丢弃了制服和标记,并在皮短裤外面套上一件短罩衫,他的外貌似乎没有特别的理由在一家客店里引起如此密切的注意。
“这里是‘三跛子’吗?”诺亚问。
“这正是本店的店名,”犹太人答道。
“我们从乡下来,路上遇见一位先生,他介绍我们到这里来,”诺亚说时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夏洛特,也许是叫她注意这个赢得尊敬的无上妙法,也许是警告她不要大惊小怪。“今晚我们要在这里住宿。”
“这事我不能作主,”巴尼说;本书中好些场合都少不了这个怪物,“不过我可以去问一下。”
“你先带我们到饭堂里去,给我们来一点冷肉和啤酒,然后去问,好不好?”诺亚说。
巴尼带领他们走进一间小小的里屋,把客人要的酒食放到他们面前。过后,他通知两位旅客可以在这里住宿,接着退了出来,让这可爱的一对进餐歇息。
这间里屋就在酒吧柜后往下走几磴梯阶的地方,因此,同这家客店有往来的任何人只要撩开小窗帘,透过上述里屋墙上离地五英尺处惟一的玻璃窗向下张望,不仅可以看见里屋内客人的一举一动,而且不必过于担心自己被发觉(窗子位于墙上的一个暗角,窥视者的身体必须插在墙角与一根笔直的粗梁之间),如果把耳朵贴在板壁上,还可以相当清楚地听到谈话的内容。店主人的眼睛离开那个窥视哨还不到五分钟,巴尼向客人转告了上面那几句话后也刚回来;这时,晚上出来活动的费根走进酒吧柜来打听他某个徒弟的情况。
“嘘!”巴尼说。“隔壁房间里有陌生人。”
“陌生人?”老犹太悄悄地跟着重复一遍。
“是的!而且行迹可疑得很,”巴尼添了一句。“说是从乡下来,不过照我看,也许对你的胃口。”
费根听了巴尼的话,好像感到很大的兴趣。他站到一张凳上,一只眼睛小心地贴着玻璃窗,从那个秘密窥视哨可以看到克雷坡尔先生在吃盘子里的冷牛肉,喝缸子里的啤酒,而分给夏洛特的牛肉和啤酒都近乎顺势疗法的剂量(1);那女的却顺从地坐在一旁吃着,喝着。
“嘿!”老犹太掉过头来对巴尼悄悄地说。“我喜欢这小伙子的模样。他对我们会有用的;他已经懂得怎样驯服那个姑娘。你不要做声,哪怕像一只耗子那样一点儿声音也不要发出来,亲爱的,让我听他们讲些什么。”
老犹太重新把眼睛贴在玻璃窗上,耳朵向着板壁留神谛听,脸上的表情之阴险和急切活像一个老恶鬼。
“我打算做一个上等人,”克雷坡尔先生伸出两条腿继续说;费根来得太晚,所以没有听到这席话的开头部分。“再也不跟那些讨厌的棺材打交道,夏洛特,我要像一个上等人那样过日子;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做一个上等女人。”
“我太愿意了,亲爱的,”夏洛特应道,“但是不可能天天把账台里的钱掏个精光,也不可能天天掏空了钱再把追上来的人甩掉。”
“去你的账台!”克雷坡尔先生说。“除了账台,可以掏个精光的目标多着哩。”
“你这话怎么讲?”他的旅伴问。
“口袋、女人的网兜、住宅、邮车、银行!”克雷坡尔喝了啤酒愈说愈上劲。
“可是所有这些事情你怎么干得了呢,亲爱的?”夏洛特问。
“反正有人干得了,我要设法入他们的伙,”诺亚回答。“他们有办法给我们找到活儿干。就拿你自己来说,你一个人就顶得上五十个女人;我找不出第二个像你这样诡计多端的人来,只要我允许你干。”
“天哪,听你说这样的话真叫我高兴!”夏洛特受宠若惊地说,并在他丑陋的脸上吻了一下。
“得了,得了;你可不要骨头太轻,小心别惹我发火,”诺亚说着煞有介事地把她推开。“我希望当上一帮人的头脑,把他们收拾得服服帖帖,我还要暗中盯他们的梢,而他们自己一点也不知道。那才合我的口味,如果有很好的进款的话。只要能结识这样几位人物,即使付出你身上带着的那张二十镑的票据也划得来,何况我们自己也不大懂得怎样处置这玩意儿。”
发表了这一通意见后,克雷坡尔先生带着莫测高深的表情朝啤酒缸子里望进去;他把缸子里的啤酒使劲摇了一阵,向夏洛特点点头算是给她面子,然后呷上一口,看来精神顿时振作了许多。他正在盘算着再呷一口,忽然被一个陌生人开门进来打断了思路。
进来的是费根先生。老犹太的态度甚是和蔼;他走上前来一躬到地,在邻近的一张桌旁坐下,吩咐咧嘴怪笑的巴尼给他来一点喝的。
“这是个愉快的夜晚,先生,不过按季节说来稍嫌冷一些,”费根搓着双手说。“是从乡下来吧,先生?”
“你怎么知道的?”诺亚·克雷坡尔问。
“我们伦敦城里没有那么多尘土,”老犹太回答,一边指指诺亚和他的旅伴的鞋,再指指他们的包裹。
“你这个人的眼力真了不起!”诺亚说。“哈哈!夏洛特,你听听。”
“是啊,在伦敦城里非得眼明手快不可哇,亲爱的,”老犹太说时把嗓门压低,作极其秘密的耳语状,“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伴随着这番见解,老犹太举起右手的食指在鼻子一侧敲了几下。诺亚想模仿这个动作,但并不十分成功,因为他自己的鼻子不够大。然而,费根先生看来把诺亚的举动当作完全赞同他的意见的一种表示,所以将巴尼端来的酒非常友好地敬向对方。
“真是好酒,”克雷坡尔先生咂嘴称赞。
“亲爱的!”费根说。“一个人要想经常有酒喝,就得不断地把账台里的钱,或者口袋,或者女人的网兜,或者住宅,或者邮车,或者银行里的财物掏个精光。”
克雷坡尔先生一听到从他自己的高论中摘引的这些片断,立刻靠到椅背上,面如死灰、惊恐万状地看看老犹太,又望望夏洛特。
“不用紧张,亲爱的,”费根说,一边把自己坐的椅子挪近些。“哈哈!幸亏只被我一个人偶然听见;幸亏没有让旁人听见。”
“我没有拿,”诺亚讷讷地说,他的两条腿已不再大模大样地伸得老远,而是尽可能缩到椅子下面。“这都是她干的。钱在你身上,夏洛特,你知道在你身上。”
“不管在谁身上,也不管是谁干的,都无所谓,亲爱的!”费根说,眼睛却像鹰隼一样扫视着那姑娘和两个包裹。“我自己也是干这一行的,所以我喜欢你们。”
“哪一行?”惊魂甫定的克雷坡尔问。
“正经的行当,”费根答道,“这店里的人也都是干这一行的。你们来到此地真是巧极了,而且是最安全不过的。全伦敦再也找不到比跛子店更安全的地方,不过全看我是不是愿意让它成为一个安全的地方。我挺喜欢你和这个年轻女人;所以我才这样说,你们尽管把心放宽便是。”
听了这番话,诺亚·克雷坡尔的心倒是可以放宽,但他的身体总觉得不自在;他手足无措,不断扭动身躯,变换着种种奇形怪状的姿势,同时用交织着恐惧和疑虑的目光注视他的新朋友。
老犹太以友好的态度频频点头,还低声鼓励几句,让那个姑娘安下心来;接着又对诺亚说:
“我还可以告诉你。我有一个朋友可以满足你日思夜想的愿望,把你带上正路。在他那里你可以选择开始时对你最合适的门类,其余的将来都能学会。”
“你这话好像是认真的,”诺亚说。
“我要是开玩笑,对我有什么好处?”老犹太耸耸肩膀问。“走!我们到外面去,我有句话要对你讲。”
“有话我们不必外面去谈,这太麻烦了,”诺亚说,他的腿又渐渐地愈伸愈远。“叫她把行李拿到楼上去就行了。夏洛特,你去把包裹放好。”
这道命令发布得可谓威风凛凛,执行得也是诚惶诚恐;夏洛特见诺亚开了门等她出去,连忙拿起包裹走开。
“我把她训练得很听话,你说是不是?”他边问边坐回老地方去,那口气像是个驯服了什么野生动物的饲养员。
“没说的了,”费根拍拍他的肩膀答道。“你真是个天才,亲爱的。”
“是啊,否则我也不会到这里来,”诺亚说。“不过,你有话快说,要不,她快回来了。”
“你觉得怎么样?”老犹太说。“如果你喜欢我的朋友,干脆入他的伙岂不更好?”
“他干的那一行究竟好不好?问题就在这里,”诺亚 着他的一只小眼睛反问。
“那是拔尖的行当,”老犹太说,“他手下有一大帮人,都是这一行里最出色的好手。”
“都是地道的城里人吗?”克雷坡尔先生问。
“里边一个乡下人也没有。若不是近来他帮手奇缺,即使有我的推荐,恐怕他也不会要你。”
“我是不是应该先送礼?”诺亚拍拍他的裤袋问。
“没有这个是办不到的,”费根用最明确的口气回答。
“二十镑,这可是一大笔钱哪!”
“但如果是一张没法脱手的票据,情况就不同了,”费根表示异议。“号码和日期恐怕都记下来的吧?已通知银行止付了,是不是?啊!这对他就没有多大价值了。这玩意儿得弄到国外去;在市场上卖不到好价钱。”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他?”诺亚满腹狐疑地问。
“明天上午,”老犹太回答。
“什么地方?”
“此地。”
“呣!”诺亚说。“报酬怎么算?”
“你可以过得和上等人一样体面:膳宿烟酒一律免费供给,你自己挣的钱可得一半;那年轻女子挣的钱也可得一半,”费根先生回答。
设若诺亚·克雷坡尔有充分的自由进行选择,冲他那份绝对不知餍足的贪心,即使像这样诱人的条件他是否会接受还是很成问题的。但他想到,如果加以拒绝,他的新相识可以立刻把他送官究办(比这更不可思议的事情也发生过);于是他渐渐软了下来,表示这对他也许是合适的。
“不过你要明白,”诺亚指出,“夏洛特干得了好多活,所以我希望做一点非常轻松的事情。”
“做一点小小的、有趣的工作,是不是?”费根故意逗他。
“对!正是这样,”诺亚答道。“你看眼下干什么对我最合适?最好是不太费力气而又没有什么危险的。我就想做这样的事情。”
“刚才我听你讲到对别人盯梢的事,亲爱的,”老犹太说。“我的朋友正需要这样一个能干的人,非常需要。”
“是的,我确实提到这一点,而且有时候我也愿意干一下,”克雷坡尔先生慢悠悠地说,“不过这种事本身是赚不到钱的,你也知道。”
“这倒是事实,”老犹太说,一边反复思考,或者假装在反复思考。“恐怕确实赚不到钱。”
“那末你的想法呢?”诺亚焦急地望着他问。“是不是可以偷偷摸摸干点儿什么,只要事情稳当,风险也不比待在家里更大。”
“你觉得在老太太们身上打主意怎么样?”老犹太问。“把她们的手提包和刚买来的东西抢走,一拐弯就跑,往往可以赚不少钱。”
“可是她们会没命地叫喊,有时候还会在你身上乱抓,难道不是吗?”诺亚问,一边连连摇头。“我看这不合我的意思。难道没有别的路子可走?”
“有了!”老犹太说着把一只手放到诺亚膝盖上。“收娃娃税。”
“那是什么意思?”
“听我说,亲爱的,”老犹太解释道。“娃娃就是母亲差去买东西的小孩,他们总是把六便士或一先令的银币握在手里;收税就是拿走他们的钱,把他们推到水沟里,然后你若无其事地慢悠悠走开去,好像是小孩自己掉到沟里摔疼了似的。哈哈哈!”
“哈哈!”克雷坡尔纵声大笑,两条腿得意忘形地乱踢乱跷。“着哇!这正合我的胃口。”
“当然,”费根说,“我们可以在坎登镇、决战桥周围一带划几块好地盘给你,那里差小孩出去买东西的很多;白天无论什么时候,你爱把多少个娃娃推倒都可以。哈哈哈!”
说到这里,费根用指头在克雷坡尔先生腰间戳了一下,于是两个人一齐爆发出一阵经久不息的高声大笑。
“那就一言为定!”诺亚说;这时他已止了笑,夏洛特也回来了,“明天约定在什么时候?”
“十点钟,好不好?”老犹太问。见克雷坡尔点头表示同意,他又补充一句:“我向我的好朋友介绍的时候,说你叫什么名字呢?”
“鲍尔特先生,”诺亚回答,他对出现这样的局面早有准备。“莫立斯·鲍尔特先生。她是鲍尔特太太。”
“我愿恭顺地为你效劳,鲍尔特太太,”费根一边说,一边礼貌周到得过于夸张地打了一躬。“希望我在不久的将来能进一步熟识鲍尔特太太。”
“这位先生的话你听见没有,夏洛特?”克雷坡尔先生用雷鸣般的声音问。
“听见了,诺亚,亲爱的,”鲍尔特太太答道,并且伸出一只手。
“她叫我诺亚,算是一种亲切的称呼,”以前的克雷坡尔、现在的莫立斯·鲍尔特先生转脸向老犹太解释。“这意思你明白吗?”
“哦,我明白,完全明白,”费根这一回说的倒是真话。“晚安!祝你们晚安!”
费根先生经过一再道别和祝愿以后方才动身。诺亚·克雷坡尔先叫他的太太注意力集中,然后开始向她述说自己与人洽谈的事情;那种自命不凡的神气非但不愧为男子汉大丈夫,而且确乎像一位绅士那样,深知在伦敦及其近郊收娃娃税乃是一项多么体面的特别任命。
【注释】
(1)十八世纪一位德国医生哈内曼认为,给病人服用极少量会在健康人身上引起同样症状的药物,能治百病,并称这种方法为“顺势疗法”。尔后,“顺势疗法的剂量”成了“少得可怜”的同义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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