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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本章要解开好些疑团,还议成一门只字不提财礼的亲事


“她的病拖了很久,”蒙克斯说,“后来她死在法国。临终时她把这些秘密传给了我,连带着还有她对这些秘密所涉及的一切人的仇恨——那种永远发泄不尽的刻骨仇恨,其实她没有必要叮嘱我,因为我早已继承了她的仇恨。她不相信那姑娘寻了短见从而也消灭了那孩子;她认定有一个男孩生了下来,而且活着。我向她发誓,倘若发现他的踪迹,我一定穷追不舍把他找到,一刻也不让他得到安宁;一定要狠狠地收拾他,毫不手软;我要把满腔的仇恨倾泻到他身上;如果办得到的话,我要把他直拖到绞刑架下,这就等于对着那份侮辱性的遗嘱啐一口唾沫,证明上面吹的牛皮一文不值。我母亲没有料错。我终于发现了他的踪迹。我开始时很得手,要不是那婊子胡乱说出去,我一定能把这件事干到底!”


这个恶棍紧紧交叉起双臂,怀着无处发泄的怨毒喃喃地咒骂自己。乘这个机会,布朗劳先生向在座听得大为震惊的其余的人解释:犹太人费根——他的老同伙、知心人——曾得到一笔很大的报酬,条件是把奥立弗保持在他的控制下;如果奥立弗得救,那末必须退还一部分报酬;他们曾就这个问题发生争执,结果就有那次乡村别墅之行,目的在于确定那是不是奥立弗。


“那个小金盒和戒指呢?”布朗劳先生掉转头来问蒙克斯。


“我从我告诉过你的一男一女那里买下了这两件东西;那是他们从一个看护妇那里偷来的;看护妇又是从死人身上偷来的;”蒙克斯回答,头始终不抬起来。“东西到哪里去了,你已经知道。”


布朗劳先生向格林维格先生略微点点头,后者非常敏捷地走出去,旋即带着两个人回来:前面推着班布尔太太,后面拖着她的不肯进来的丈夫。


“莫非我眼花了不成?”班布尔先生以拙劣的演技装出无限欣喜的样子喊道。“那不是小奥立弗吗?哦,奥—立—弗,你不知道我曾为你多么伤心哪——”


“闭嘴,笨蛋,”班布尔太太咕哝了一句。


“这是人情之常嘛,班布尔太太,”贫民习艺所所长不以为然地说。“我受教区的委托把他抚养长大,现在看到他坐在这些最和蔼可亲的女士们、先生们中间,我能不感到高兴吗?我一直疼爱这个孩子,就好像他是我的——我的——我的亲爷爷,”班布尔先生顿了又顿,才算找到一个恰当的比方。“奥立弗哥儿,我亲爱的小少爷,你还记得那位穿白背心的老绅士吗?啊!上星期他升天了,福气真好,棺材是栎木的,还有镀银的把手,奥立弗。”


“好了,先生,”格林维格先生尖刻地说,“克制一下你的感情吧。”


“我一定努力克制,先生,”班布尔先生回答说。“你好吗,先生?但愿你身体健康。”


这是在向布朗劳先生问好,因为他走到了这对可敬的夫妇前面很近的地方。布朗劳先生指着蒙克斯问道:


“你们认识这个人吗?”


“不认识,”班布尔太太断然否认。


“那末你呢?”布朗劳先生向她的丈夫问。


“我一生从来没有见过他,”班布尔先生说。


“也许卖过什么东西给他?”


“没有,”班布尔太太回答。


“也许,你们曾经有过一只小金盒和一枚戒指,还是从来没有过?”布朗劳先生问。


“当然没有,”女总管答道。“为什么要我们到这里来回答这样莫名其妙的问题?”


布朗劳先生再次向格林维格先生点头示意,后者再次一跷一拐地走了出去,动作利索得出奇。不过这一次他带回来的不是一个胖子和他的妻子,而是两个患痛风病的妇人,她们一边走,一边哆嗦、摇晃。


“老莎利死的那天晚上你把门关上了,”走在前面的一个颤颤巍巍地举起一只手说,“可是你关不住声音,也堵不住门缝。”


“说得对,”另一个向周围看看,努着没有牙齿的瘪嘴说。“说得对。”


“我们听见老莎利竭力想把她干的事告诉你,还看到你从她手里接过一张纸;第二天,我们还盯你的梢直到你走进当铺,”老妇人甲说。


“对,”老妇人乙也说,“那是‘一只小金盒和一枚戒指’。我们打听清楚了,还看见东西交到你手里。当时我们躲在旁边。对,就在旁边!”


“我们知道的还不止这些,”妇人甲又说,“很久以前我们听老莎利讲过好多次,那个年轻的产妇觉得自己不行了,曾经告诉老莎利,她正要到孩子的父亲坟前去,准备死在那里,不料在路上病倒了。”


“你们要不要见见当铺老板本人?”格林维格先生问,同时做了个向门外走的姿态。


“不必了,”女总管回答,“既然他——”她指指蒙克斯,“是个胆小鬼,把什么都招了出来(我看他确实是这样),既然你们向所有那些穷老婆子作了调查,找到了这两个合适的人证,我也没有别的话可说。是我把那两件东西卖了,东西已经到了你们永远找不回来的地方。你们准备怎么样?”


“不怎么样,”布朗劳先生说,“不过有件事情有待于我们关心一下,那就是:再也不让你们任何一个担任负责的工作。你们可以走了。”


“我希望,”等格林维格先生把两个老妇人带出去以后,班布尔先生哭丧着脸看看周围说,“我希望这一不幸的小节不至于导致我被革去在教区担任的职务。”


“革职是肯定的,”布朗劳先生回答说。“我劝你死了这条心吧,这还是便宜了你们的呢。”


“这都是班布尔太太的主意。是她硬要这样做,”班布尔先生竭力为自己辩护,不过他说这话之前先环顾了一下,断定他的夫人已经离开这间屋子。


“这不是理由,”布朗劳先生说。“销毁这两件首饰的时候你在场,从法律的观点来看,你们俩中间你的罪甚至更重,因为法律认为你的妻子是在你的支配下行事的。”


“如果法律认为如此,”班布尔先生说,两只手使劲挼搓他的帽子,“那末法律是头蠢驴,是个白痴。如果法律是用这样的观点看问题的,那末法律想必是个没结过婚的光棍儿;我但愿法律得到最坏的下场——通过切身体验,睁开眼睛,才知道丈夫能不能支配他的妻子。只有通过切身体验才知道。”


班布尔先生加重语气把那句话重复了一遍,然后紧紧地扣上帽子,两手插在口袋里,继他的贤内助之后下楼去了。


“小姐,”布朗劳先生转脸对露梓说,“把你的手给我。不要发抖。你不用害怕,听我把剩下要说的不多几句话说完。”


“如果你要说的话跟我有关,”露梓说,“尽管我不知道这怎么可能,但如果确实跟我有关,请让我在别的时候再听。我现在既没有精力,也没有勇气。”


“不,”老绅士挎着她的胳膊说,“我相信你的毅力绰绰有余。你是不是认识这位小姐,先生?”


“是的,”蒙克斯答道。


“我以前从未见过你,”露梓说,声音极轻。


“我见过你好多次,”蒙克斯说。


“苦命的阿格尼丝的父亲有两个女儿,”布朗劳先生说。“另一个女儿当时还很小,她的命运怎样了呢?”


“她父亲死在异乡客地,”蒙克斯回答,“又改换了姓名,也没有留下一封信、一个本子或一张纸条可以从中发现一点点线索找到他的朋友或亲戚;所以他死后,那个小女孩由一户穷苦的农家领去当作自己的孩子抚养。”


“讲下去,”布朗劳先生说,并且做一个手势示意梅里太太走近些。“讲下去!”


“那户人家后来搬到别处去了,”蒙克斯说,“你如果想找,肯定找不到他们的下落。但是,在友谊无能为力的场合,仇恨却往往有办法。我母亲经过一年费尽心机的搜索,终于找到了那个地方,也找到了那个小女孩。”


“你母亲把她带走了没有?”


“没有。那户人家很穷,他们对自己的善心开始感到腻烦,至少那个男的已有怨言;所以我母亲让她留在他们家,只给了他们维持不了多久的一点儿钱,但答应再寄去,事实上压根儿不打算再寄钱。不过,她还是不太放心,惟恐他们的怨言和贫困不足以保证那小女孩的不幸;于是就把她姐姐的丑事告诉他们,说的时候自己爱怎么编派就怎么编派,要他们留神提防这个孩子,因为她的血统不好;还对他们说,她是非婚生的,迟早必定走上邪路。所有这些话同表面情况对照起来确实很像是真的;那户人家相信了,小女孩就在那里过着悲惨的日子,甚至我们也表示满意。后来,有一位当时住在切斯特的富孀偶然看到这女孩子怪可怜的,便把她领到自己家里去了。我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一股可恨的魔力在跟我们作对;因为我们虽然想尽了办法,她始终留在那里,日子过得挺快乐。两三年以前,她从我视野中消失了;直到几个月前,我才重新看见她。”


“现在你看见她了吗?”


“是的。她就靠在你臂膀上。”


“但她仍旧是我的孩子,”梅里太太急忙说;她把那个快要晕厥的姑娘抱在怀里,“仍旧是我最亲爱的孩子。现在即使用全世界的珍宝来换,我也决不让她离开我。我的好伙伴,我亲爱的好姑娘!”


“你是我惟一的亲人,”露梓紧紧偎着她说。“你是对我最慈爱、最好的亲人。我的心快要破裂了。我——我实在禁不起这一切。”


“再大的磨难你也顶过来了,尽管如此,你始终是心地最好、待人最和气的姑娘,总是把幸福给你周围的每一个人,”梅里太太温柔地搂着她说。“好了,好了,我的宝贝,你该想一想什么人在等着和你紧紧地拥抱,可怜的孩子!你瞧,他来了,我的宝贝!”


“你不是姨,”奥立弗双臂搂住她的脖子叫道。“我永远不叫你姨;你是姐姐,我最亲爱的亲姐姐,有一股力量从一开始就教我的心深深地爱你!露梓,亲爱的露梓姐姐!”


但愿这两个孤儿在长时间热烈的拥抱中流下的眼泪和互相诉说的不连贯的话语被看作是神圣的。顷刻之间,他们知道了各自失去的父亲、姐姐和母亲是谁。欢乐和悲哀掺和在一杯酒里。但这不是辛酸的眼泪;因为甚至悲哀也已被冲淡,被裹在如此甜蜜和柔美的回忆中,简直变成了庄严的欢欣,完全失去痛苦的特征。


有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屋里只剩下他们俩。门上轻轻的剥啄声终于提醒他们外面有人。奥立弗开门后溜了出去,让哈里·梅里取代他的位置。


“我全都知道了,”他说着在心爱的姑娘旁边坐下。“亲爱的露梓,我一切都知道了。”


“我不是偶然到这里来的,”在沉默了好大一会儿工夫后他又说,“这一切我也不是今晚才听到的,我昨天就知道了——不过也只是到昨天才知道。你可猜得到,我是来提醒你答应过的一件事的?”


“等一下,”露梓说。“你确实一切都知道了吗?”


“都知道。你曾经允许我在一年之内的任何时候重提我们上次讨论过的那件事。”


“是的。”


“我不是要勉强你改变你的决定,”年轻人继续说,“而是准备听你重申决心,如果你愿意的话。不管我能获得怎样的地位或财产,我要把它们统统放到你的脚下;要是你仍然坚持原来的决定,我保证不试图用言语或行动加以改变。”


“当时影响了我的那些理由,现在对我并没有失去影响,”露梓坚定地说。“如果说,我对曾经把我从贫穷困苦的生活中救了出来的好心人负有不容玩忽的义务,那末,我的这种感觉还有什么时候能比今天晚上更强烈呢?这是一场斗争,”露梓说,“但我为此而感到骄傲;这是一种痛苦,但我的心甘愿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