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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安德鲁斯先生说说你是怎么丢掉那只手的,查理。”米勒说。


查理满嘴灰白短胡子,咧嘴笑了。他把残肢放在桌子上,一边说话一边将残肢向安德鲁斯移过去。“初冬的一天,在科罗拉多,我和米勒出去打猎,安放捕捉器捕捉猎物。我刚到山前的一小块高地上,突然起了暴风雪。我和米勒走散了。我在岩石上滑了一跤,头撞在岩石上,昏了过去,一点意识也没有了,根本不知道在那儿躺了多久。等我苏醒过来时,暴风雪仍然刮得很紧,我听到米勒在喊我。”


“我找了查理将近四个小时。”米勒说。


“我跌倒的时候,一定是把手套摔丢了,”查理·霍格继续说,“因为我的手是裸露的,冻僵了,一点不觉得冷,只是有一种刺痛。我大声呼喊米勒,他循声走过来。他在一堆岩石后面找到了一个棚子,里面还有一些干木头,我们想办法生起火来,并让它一直燃烧着。我看着那只手,手青了,青得发亮,前所未见。然后手逐渐暖和了,并且开始疼痛起来。我分不清是冷冷的疼痛,还是热辣辣的疼痛。过了一会儿,手开始变红,像一块花布。我们在那儿待了两三天,暴风雪一直没有停。然后手又开始变青,几乎成了黑色。”


“手开始发臭,”米勒说,“因此我知道不得不截肢了。”


查理呵呵笑出了声。“米勒不停地对我说必须截肢,可我不听,为这事我们差不多争吵了半天,直到他把我累得筋疲力尽。如果我不是累坏了,他是绝不会说服我的。最后我往那儿一躺,告诉他‘截吧’。”


“我的天!”安德鲁斯说,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


“情况并不像你想象得那么糟,”查理说,“截肢的时候,疼得太厉害了,我几乎没有感觉到刀的存在,刀碰到骨头的时候,我晕过去了,这在那时可并不是一件坏事。”


“查理太大意了,”米勒说,“他不该在岩石上滑倒。从此以后,他不敢再大意了,是吧,查理?”


查理笑了,“从此以后,我就特别小心。”


“你明白了吧,”米勒说,“为什么查理不喜欢科罗拉多那片地方。”


“我的天,是的!”


“他将和我们一起去,”米勒继续说,“虽然只有一只手,但他比大多数随营人员都强。”


“不,”查理·霍格说,“我不去,现在这个时候不去。”


“不会有事情的,”米勒说,“现在这个时候,那里还比较暖和,到11月份也不会下雪。”他看着安德鲁斯,“他会去的。我们只需要一个剥兽皮的就行了。我们要有一个剥兽皮的高手,因为他要教会你剥皮。”


“好吧,”安德鲁斯说,“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我们要在9月中旬到达落基山脉。那时候那里开始凉快了,兽皮也长得差不多了。我们两个星期后出发。两星期花在路上,一星期或者十天用在捕杀上,再花两星期回来。”


安德鲁斯点点头,“车队和物资怎么办?”


“我将去一趟埃尔斯沃思,弄这些东西,”米勒说,“我认识那儿的一个人,他有一辆很棒的马车,那儿应该有牛卖。我还要买一些物资,因为那边的便宜。我四五天就能回来了。”


“一切由你安排。”安德鲁斯说。


“好吧,都交给我打理。我会给你弄一匹好马和一支小型步枪。我还要弄一个剥兽皮的人来。”


“你现在就要钱吗?”安德鲁斯问。


米勒绷紧嘴角勉强笑了笑,“你这就拿定主意了,是吗,安德鲁斯?”


“是的,先生。”安德鲁斯说。


“弗朗辛,”米勒说,“我们应该为这个决定再喝一杯。给我们再拿些威士忌来——也给你自己拿一些。”


弗朗辛看了一会儿米勒,然后看着安德鲁斯,站了起来,离开桌子的时候,目光还停留在安德鲁斯身上。


“我们可以为此事喝一杯,”米勒说,“然后你就可以把钱交给我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安德鲁斯点点头。他看了看查理·霍格,然后视线越过查理,看向远处。天气炎热,加上刚刚喝了威士忌,身上热烘烘的,他有点晕晕乎乎的。他的脑海里全都是米勒关于他们要去的山区的谈话,东一句,西一句,并不连贯。这些谈话像碎片闪着光,旋转着,然后轻轻落下,形成各式各样随机的奇异图案。这些图案就像万花筒里松散的彩色碎玻璃,从毫无关联的地方偶然获得光源,翻转着变化自己的形状。


弗朗辛端着一瓶威士忌回来,放在桌子中央。没有人开口说话。米勒端起酒杯,在空中停了一会儿,提灯的光亮给酒杯打上了泛红的琥珀色。其他人默默地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才放下酒杯。安德鲁斯感到喉咙里热辣辣的,眼睛里都辣出了泪水。透过模糊的泪水,他看到弗朗辛的脸庞在面前闪着微光。弗朗辛也面带微笑地看着安德鲁斯。安德鲁斯眨眼看着米勒。


“你把钱带在身边了吗?”米勒问。


安德鲁斯点点头。他解开衬衫下面的扣子,从腰包里拿出一沓钞票。他数出六百美元放在满是划痕的桌子上,把剩余的钱又重新放回到腰包里。


“需要的钱都在这儿啦,”米勒说,“我明天骑马到埃尔斯沃思去,买我们需要的东西,不到一个星期就回来。”他草草捋了一下钱,拿出一张,递给查理·霍格。“给你。我不在的时候,这些钱可以维持你的生活。”


“什么?”查理·霍格问,一脸茫然,“我不和你一起去吗?”


“我会很忙的,”米勒说,“这些钱够维持你一个星期的生活。”


查理·霍格慢慢点点头,然后从米勒手里抽出那张钞票,折起来,往自己口袋里一放。


安德鲁斯把椅子从桌子旁边推开,站了起来。他的四肢僵硬,动不了。“我想,如果我们还有其他事情要谈,我会再来的。”


米勒摇摇头。“有事以后再说。我嘛,明天一早就出发,所以在我回来之前,我们就见不了面了,但查理会待在镇里。”


“晚安。”安德鲁斯说。查理·霍格咕哝了一声,阴郁地看着他。


“晚安,女士。”安德鲁斯对弗朗辛说,一边笨拙地欠了欠身。


“晚安,安德鲁斯先生,”弗朗辛说,“祝你好运。”


安德鲁斯转过身,穿过长长的房间,走了出去。房间已经没有多少人了。一片片的灯光照在粗糙的木地板和桌子上,看上去清晰了许多,灯光四周的暗影比先前更深更暗。他走过酒吧,来到街道上。


铁匠铺的灯已经熄灭。挂在马车行前面柱子上的提灯已经很暗,只有灯罩下面一圈露出昏暗的光。酒吧前面还拴着几匹马,依然一动不动地站着,它们的头垂到了两腿之间。安德鲁斯靴子的声响在木板人行道上发出响亮的回音。他穿过街道,回到自己住的旅馆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