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先,这对我们抓住凶手很有帮助,搁置报道就是帮了我们的大忙。要是你觉得这还不够,我保证我们可以再订立一份专有协议,让你们独家报道缉捕情形。”
四下一片安静,没有人再说话。很明显,现在我拿到了选择权。我仔细掂量了准备说的话,最后向桌子对面探身说道:“好吧,鲍勃,我想你也知道,像今天这样你们没握住全部的牌、不能在全部事情上拍板的情形,对你们来说极其罕见。看到了吗?这是我的调查,是我开启了它,我不打算半途而退,不打算灰溜溜地回到丹佛,坐在办公桌后面望眼欲穿地等着你们打来电话。我就在局里,要是你们想把我赶走,我回去就写报道,星期天一早,你们就能在报纸上见到它了——那可是我们的报纸发行量最大的一天。”
“你这么做,就没想过你的亲兄弟吗?”沃林说道,一字一句都绷得紧紧的,透着愤怒,“你就一点也不在乎他吗?”
“蕾切尔,冷静点,”巴克斯说,“他的话确实有道理。我们能——”
“我当然在乎他,”我说道,“而且我是在场唯一一个在乎他的人,别试着用内疚之类的情绪来压我。无论你们能不能抓到这个凶手,无论我写不写这篇报道,我哥哥都不可能活过来。”
“好了,杰克,我们并不是在质疑你的动机,”巴克斯说着抬起双手,做了个安抚的手势,“现在我们怎么站到对立面了?这不是我希望的。你为什么不坦率地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要求?我很确定我们一定能想出一个妥善的解决办法,甚至不用等咖啡变凉。”
“我的要求很简单,”我飞快地应道,“让我参与到调查里。我要求完全参与,就像一个观察员那样。在我们逮住那个杂种或者放弃追捕之前,我一个字都不写。”
“这是敲诈。”沃林说道。
“不,这不过是我提出的一项合作协议,”我回应道,“我确实让步了,不是吗?因为我现在手里就捏着报道,要知道,把报道留着不发,既违背我的本能,也违背我从事的职业对我的要求。”
我注视着巴克斯。沃林很生气,但我知道她的态度并不怎么要紧,巴克斯才是那个一锤定音的人。
“我想我们没法做到你说的,杰克,”他最终说道,“让一个外界人士参与进来将违反局里的规定,也会给你本人带来危险。”
“我可不在乎这些。无论是违规,还是危险,我都不在乎。这就是笔交易,要么成交,要么两散。要是你不能拍板,打电话吧,不管你要请示谁,但条件不能变。”
巴克斯把咖啡杯拉到面前,低头看着杯中还冒着白气的黑色液体,他连一口都没啜过。“这个提议的确已经超出了我的职权范围,”他说道,“我先请示,有回复了再通知你。”
“什么时候?”
“我现在就打电话。”
“进度汇报会怎么办?”
“我没到场,会议不会开始。你们俩不妨在这儿等等,我不会耽搁太久的。”巴克斯站起来,小心地把椅子推进桌下的空位。
“我们再明确一件事情,”我抢在他转身之前说道,“如果批准我以观察员的身份参与进来,我不会动笔写有关本案的报道,除非你们逮捕了嫌疑人,或者因为你们觉得侦查此案徒劳无功而将主要资源和力量转向其他案件,但是还有两种情形必须除外。”
“两种什么情形?”巴克斯问道。
“第一种就是你们要求我写这篇报道。也许到某个时候,你们会希望用一篇文章做诱饵,把这个家伙震出来,那时候我就会写篇报道。第二种就是,如果这件案子以任何形式泄露出去,出现在其他报纸上或者电视里,那么我们的协议就一笔勾销。甚至只要我听到风声,说某个人打算写这件案子,我就会率先引爆这个新闻。这该死的报道必须是我的。”
巴克斯注视着我,然后点了点头。“我很快回来。”
他走后,沃林看着我,轻轻说道:“如果是我做决定,我会认为你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我没有虚张声势,”我回应道,“我说的都是事实。”
“如果是真的,你就是拿抓住杀害你兄弟的凶手的机会做了交易,只为了换来一篇报道,这真让我觉得你非常可悲。我要去添点咖啡。”
她站起身,慢慢走远。我注视着她走向柜台,她方才那番话在我脑海里徘徊,最后落到爱伦·坡的一首诗上,自我昨天晚上读到后,这几句诗一直不曾离开我的脑海。
我孑然独居,
在一个呻吟不已的世界里, 我的灵魂是一潭死水,潮来不惊。
[1]西方社会对新闻从业者的一种敬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