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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士们,先生们,证据将会证明博斯警探不过是警察局的一个产物,”钱德勒说,“一台冷血、狂妄的机器,全凭个人好恶来执行正义。请问这是大家想从警察局得到的吗?我恳请大家为丘奇先生申冤平反,为一个失去父亲和丈夫的家庭主持公道。


“最后,我想引用德国哲学家弗里德里希·尼采在一个世纪前写下的话,因为我觉得与今天的审判相关。他说:‘与怪物战斗的人,应当小心自己不要成为怪物。当你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在凝视着你……’


“女士们,先生们,本案就是这么回事。哈里·博斯警探凝视着深渊,在他枪杀诺曼·丘奇的那个夜晚,深渊凝视着他,黑暗吞噬了他,让他堕落。他成了自己致力于打败的怪物。我相信各位一定会看清,所有证据都将指向这一确凿无疑的结论。谢谢大家。”


钱德勒坐了下来,轻轻地拍了拍德博拉·丘奇的胳膊,好像在安慰她。博斯知道钱德勒的这个动作不是真的要安慰她,而是做给陪审团看的。


审判室大门上方的红木嵌板上挂着一个时钟,法官抬头看了看钟上的黄铜指针,宣布休庭十五分钟,然后轮到贝尔克上台陈述。博斯起身目送陪审员离席,目光却和旁听席上丘奇的一个女儿对上了。她看上去有十三岁,应该是大女儿南希。博斯赶紧移开目光,他感到有些愧疚,不知道有没有哪位陪审员看到这一细节。


贝尔克说休息时他想独自演练开庭陈述。博斯还没吃午饭,想去趟六楼的快餐店,又担心陪审员可能会去,要是丘奇的家属也去,就更尴尬了。于是他乘扶梯下楼,到楼前那尊雕像下面的垃圾桶旁边抽烟。他点上烟,靠在雕像的底座上。在他的西装之下,汗水已浸透全身。钱德勒长达一小时的开庭陈述仿佛永无止境,好像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他心想这套西装肯定穿不了一周,得保证另一套是干净的,好换着穿。思考这类琐事能让他心情放松。


他在沙盘里按灭一根烟,又点燃了第二根,这时法院的玻璃门开了。只见霍尼·钱德勒用肩膀把门推开,似乎是没看见博斯在外面,她挤出门,转过身,低头用金色打火机点燃一根烟,抬起头吸了一口,这才看见博斯。她走向垃圾桶,准备把刚点燃的烟插进沙盘。


“没关系,”博斯说,“我知道这附近就这一个垃圾桶。”


“没错,可我觉得在法庭外见面对我俩都不好。”


博斯耸耸肩,什么都没说。主动权在钱德勒手中,她想走就可以走,但她又吸了一口烟。“就抽半根,反正我得回去。”


博斯点点头,望向春日街,只见街对面的县刑事法院大楼门前排着长长的队,是等候过安检的人。又是些“船民”,博斯心想。之前那个流浪汉沿着人行道走了过来,下午他还会来垃圾桶搜刮一遍烟头。忽然,他停下了脚步,转身就沿着春日街往回走,还机警地回头看了一眼。


“他认识我。”钱德勒说。


博斯回头看着钱德勒。“他认识你?”


“他以前是个律师,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他叫汤姆什么来着,记不清了——哦,对了,汤姆·法拉第,没错。我猜他不想让我看到他那副模样,可这儿所有人都认识他。看看他,就知道事情闹到一发不可收拾会是什么后果。”


“出过什么事?”


“说来话长啊,也许你的律师会告诉你。我能问个问题吗?”


博斯未置可否。


“我们的案子,市政府为什么不选择和解?在发生过罗德尼·金事件和暴乱之后,现在真的不是审判警察的好时机。我认为蠢货贝尔克——没错,我就这么叫他,我知道他管我叫财迷——应付不了这个案子,到头来倒霉的是你。”


博斯想了一会儿,没急着回答。


“我不会说出去的,博斯警探。”钱德勒说,“只是跟你闲聊。”


“是我不让他们和解的。我说如果他们要和解,我就自己出钱请律师。”


“你这么自信?”她吸了口烟,“好吧,那么等着瞧吧。”


“等着瞧。”


“你可别恨我,我向来对事不对人。”


博斯知道她绕这么大圈子就是为了说这一句——律师行业里最大的谎言。“也许你觉得是这样吧。”


“噢?你还生气?你枪杀了一个手无寸铁的人,他的妻子提出抗议,起诉你,你还觉得委屈?”


“你的委托人,她的丈夫剪断女人皮包上的带子,拿它勒住女人的脖子,再打个滑结,然后一边慢慢勒紧,一边强奸她们。他喜欢用皮包带,好像一点也不在乎被他虐杀的女人,只喜欢她们的皮包带。”


钱德勒没有丝毫示弱,博斯也没指望她示弱。“那是她的亡夫,我的委托人的亡夫。而且本案唯一确定的一点,就是你杀了他。”


“是的,我还想再杀他一次。”


“我知道,博斯警探,所以我们才来这儿。”钱德勒撇着嘴,使得下巴的轮廓更加分明。下午的阳光照得她的头发闪闪发亮,她气冲冲地把香烟往沙盘里一插,转身离开。她猛地拉开门,就像那扇门是用轻木做的。


[1]“律师”(lawyer)与“骗子”(liar)英文读音相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