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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没错。”


“我还是那句话,什么都有可能。再举个例子,记得八十年代在奥兰治和洛杉矶两地作案的‘高速公路杀手’吗?”


博斯点点头。他没参与过这个案子,知道的不多。


“嗯,有一天警方运气好,抓到一个叫威廉·博宁的越战老兵。他们确定他和几个案子有关,认为其他案子也是他干的。博宁被关进了死囚牢房,可命案还在接连发生,一直持续到一位巡警在高速公路上拦下了那个叫兰迪·克拉夫特的家伙,他的车里装着一具尸体。克拉夫特和博宁不认识对方,可有一段时间他们秘密地共用着同一个绰号——高速公路杀手。两人分别作案,四处杀人,被警方当成了同一个人。”这跟博斯的想法极为相似。洛克继续说着,似乎已经完全不介意深夜被打扰了。“你知道吗,我在圣昆廷监狱调研时认识了那儿的一个看守。他说他们那儿有四个等着被处决的杀人凶手,包括克拉夫特和博宁。呃,他们四个每天都打牌,桥牌。他们四个总共犯下了五十九起杀人案,竟然还有心情打牌。总之我要说的是,那个看守说克拉夫特和博宁的思考方式非常相似,两人配合打牌几乎从来没输过。”


博斯开始收起地图,他没有抬头。“克拉夫特和博宁,他们的作案手法相同吗?完全一样?”


“不完全一样,但我觉得完全有可能存在两个凶手。在我们这个案子里,模仿犯更聪明,他知道怎么做才能把警察引向相反的方向,让丘奇背负所有罪名。后来丘奇死了,不能再帮他打掩护了,模仿犯就转入了地下。”


博斯抬头看着洛克,一瞬间脑子里灵光乍现,让他得以从全新的角度看待所有问题,仿佛台球桌上的母球猛地撞向球堆,各色花球四散飞去。可他一句话也没说,新的想法实在是耸人听闻,绝不能说出口。他转而问了洛克另一个问题。“即使这个模仿犯转入地下,他还继续重复人偶师给尸体化妆的步骤,这是为什么呢?又没有人看得见。记得吗,我们认为人偶师把尸体遗弃在公共场所,还给死者化妆,都是他情欲模式的一部分,能让他产生性冲动。既然尸体一开始就没打算让人发现,为什么第二名凶手要模仿相同的手法?”


洛克把双手撑在桌上,想了一会儿。博斯好像听见露台上有响动,他朝法式门外面望去,只看见亮着灯的泳池和上方漆黑的陡坡,肾形的泳池水面现在已经平静。他看了看手表,已是午夜时分。


“这是个好问题,”洛克说,“我不知道答案。也许模仿犯知道尸体终究会被发现,也许他自己也希望被发现。你瞧,现在我们或许可以假定,四年前是模仿犯给你和报社寄来了字条,这说明他的犯罪模式里有表现欲。丘奇显然不觉得有必要嘲弄追捕他的人。”


“模仿犯通过嘲弄我们来获得快感。”


“正是这样,他享受这个过程,嘲讽追捕他的人,同时所有谋杀的罪责都被推给了真正的人偶师。明白吗?”


“明白。”


“很好,后来出了什么事呢?真正的人偶师丘奇被你击毙了。模仿犯失去了掩护,他要继续杀人,但这回他把受害者埋了起来,埋在混凝土里。”


“你是说他仍旧继续着他的情欲模式,给死者化妆什么的,只是后来他把死者埋了起来,以免被发现。”


“这样就没人知道了。是的,他还在继续他的情欲模式,因为那从一开始就让他感到兴奋,但他再也不能把尸体遗弃在公共场所,因为会暴露他的秘密。”


“那么为什么要写字条?为什么前几天要给警察写字条,暴露藏尸位置?”


洛克一边绕着餐桌踱步,一边思考。“自信。”最后他终于开口,“在过去的四年里,模仿犯觉得自己越来越强大。他觉得自己无所不能。在变态杀人凶手的崩解阶段,这是常见的特征,是自信的声明,显示自己正变得坚不可摧,但事实上,变态杀人狂会露出破绽,逐步崩解,暴露弱点,最后被警方发现。”


“因为他四年前犯下命案而逃离法网,他觉得自己不可战胜,于是又给我们送了一张字条来嘲弄我们?”


“正是如此,但这还只是原因之一。另一个原因是骄傲,是作者的身份。和人偶师有关的官司刚开庭审理,他想借机出一回风头。你一定能理解,他渴望因为自己的表演而得到关注,毕竟之前是他送来了字条,不是丘奇。他内心膨胀,觉得警察抓不到他,我觉得,说他把自己奉为神明也不为过,所以前几天他才写了字条。”


“有本事来抓我。[3]”


“没错,一个老掉牙的把戏……而且,他之所以写字条,有可能是因为他还在生你的气。”


“生我的气?”博斯有些惊讶,他从没这么想过。


“是的,你夺走了丘奇,你毁了他完美的掩护。字条的出现与媒体报道对你的官司极为不利,对吧?”


“对啊,可能让我完蛋。”


“是啊,所以这也许是模仿犯报复你的方式,他在向你复仇。”


博斯把整件事仔细想了想,感觉到肾上腺素飞速涌向全身。已经到了午夜,他一点也不困。现在他有了目标,已经不再迷茫。


“你觉得还有更多尸体,是吗?”博斯问。


“你是说还有更多女尸埋在混凝土里,或类似的隐蔽地点?是的,我觉得恐怕真是这样。四年太长了,恐怕还有更多死者。”


“怎样才能把他揪出来?”


“我也不知道。一般到了调查最后才会轮到我出马,在凶手被捕之后或者死后。”


博斯点点头,合上文件夹,把它们夹到腋下。


“还有一件事,”洛克说,“看看受害者群体都是什么人,凶手如何接近她们?三名死者,一名幸存者,你说她们都拍色情片?”


博斯把文件夹放回桌上,又点燃一根烟。“是的,她们还都提供应召服务。”


“好的。所以丘奇是个机会主义杀手,找什么人下手不挑体形、年龄、种族,模仿犯却有更具体的喜好。”


博斯快速回忆了一遍艳星的情况。“没错,模仿犯杀害的都是白人、年轻女孩、金发、大胸。”


“这就是一个清晰的犯罪模式。这些女人有没有在成人娱乐媒体上登过应召服务的广告?”


“我知道两名死者登过,还有那个幸存者。最后那名死者也提供上门服务,但我不知道她在哪儿登过广告。”


“那三个人的广告,上面有她们的照片吗?”


博斯只记得霍莉·勒尔的广告,上面没有她的照片,只有她的艺名、电话号码,还有一句粗俗的广告语。“没有,我记得其中一则广告没有照片,有她拍色情片用的艺名。只要熟悉她演的色情片,就能知道她的体貌体征。”


“很好,我们已经分析了模仿犯的犯罪模式,他通过成人录像挑选符合情欲模式的女人,然后在成人娱乐媒体的广告里寻找她们的名字,再联系她们。我有没有帮到你,博斯警探?”


“帮了大忙,感谢你能抽出时间。请先保密,现在我还不确定能否将这些情报公之于众。”博斯再次拿起文件夹,向大门走去。


洛克叫住了他。“我们还没聊完呢,不是吗?”


博斯转过身,虽然他心里清楚,但还是问了句:“什么意思?”


“你还没说最棘手的地方,模仿犯是怎么学到人偶师的作案手法的。专案组没把人偶师作案的所有细节都透露给媒体,当时还没有。我们严密封锁消息,即使有神经病冒认是他们干的,也说不出案情细节。这是为了保险起见,让专案组能快速排除冒认的人。”


“所以呢?”


“所以问题来了,模仿犯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


“不对,你知道。布雷默先生的书让全世界都能查到案情细节,这当然能解释混凝土里的金发女尸……但我想你也注意到了,第七和第十一名受害者无法解释。”


洛克说对了,这正是博斯之前想到的。他故意不去想,因为他害怕背后暗含的可能性。洛克说:“答案是模仿犯秘密得知了案情细节,正是这些细节诱使他作案。你得记住,我们要对付的家伙很可能有过剧烈的心理斗争,恰好遇到了符合他需要的情欲模式。这个男人已经有了心理问题,不管在作案过程中是否显现。他是个心理变态,哈里,他看到人偶师的情欲模式才恍然大悟——‘这正是我想要的,能满足我的’。于是他模仿了人偶师的手法,彻头彻尾地模仿。问题是,他是怎么知道的?答案是,他有了解案情的权限。”


两人对视了片刻,博斯说:“你是说是个警察,是专案组的某个人。不可能。我也在专案组,我们都希望抓到凶手,没有谁……对这事感到兴奋。”


“可能是专案组成员,哈里,只是可能。但你要记住,知道隐情的不止专案组,还有验尸官、调查员、巡警、摄影师、记者、救护员、发现尸体的路人——很多人都有办法了解到模仿犯所掌握的那些案情。”


博斯试图在脑子里快速生成一份分析报告,洛克看懂了他在干什么。“必须是参与调查或者与调查有关的人,哈里。不一定在关键环节,也不一定自始至终参与,但一定与调查有交集,使他有办法了解人偶师作案手法的所有细节,远多于当时公众知道的情况。”博斯什么也没说,洛克催促他。“还有什么,哈里?再把范围缩小。”


“左撇子。”


“可能是,但也不一定。丘奇是左撇子,模仿犯只要用左手就可以完美地模仿丘奇的手法。”


“没错,不过还有字条。可疑文件调查组的人认为字条是用左手写的,虽然他们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他们从来就没有。”


“好的,那么可能是左撇子。还有呢?”


博斯又想了想。“也许抽烟,混凝土里发现了一个烟盒。那个受害者卡明斯基不抽烟。”


“好的,很好。你需要好好思考这些问题,能帮助你缩小范围。真相就在细节里,哈里,我敢肯定。”


山坡上吹来凉爽的夜风,穿过法式门,让博斯感到一丝凉意。该走了,该回去独自思考了。“再次感谢。”博斯再次走向大门。


“你打算怎么做?”洛克在身后问道。


“还不知道。”


“哈里?”


博斯停在门口,回头看着洛克。泳池在洛克身后的黑暗中发出幽蓝的光。“模仿犯,他也许是长久以来最狡猾的一个。”


“因为他是个警察?”


“因为他可能对案情知道的和你一样多。”


车里很冷。峡谷的夜总伴随着一种黑暗的寒冷。博斯启动发动机,静静地驶下瞭望山道,来到劳雷尔峡谷。他向右拐,来到峡谷里的市场,买了一提六罐装的铁锚蒸汽啤酒,然后带着啤酒和疑惑开上了穆赫兰道。他驶上伍德罗·威尔逊山道,回到了山崖边正对着卡文加山口的小房子。他没有留灯,因为每次去找西尔维娅时,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回来。


博斯把随想曲停到房前,打开了第一罐啤酒。一辆车缓缓驶过,把他留在黑暗里。他看见一束探照灯的光柱从环球影城升起,扫过天际,穿透了屋顶上方的云彩,另一根光柱紧随其后。啤酒爽滑甘醇,喝下肚后有些后劲,于是博斯把酒瓶放回盒中,不再喝了。


他知道让他心烦意乱的不是啤酒的后劲,而是雷·莫拉。在所有参与调查的人中,有不少人都熟悉人偶师的作案手段,而莫拉是唯一让博斯内心纠结的人。模仿犯的三个受害者都是艳星,都拍色情片,那是莫拉熟悉的领域,她们几个莫拉可能都认识。此刻有个疑问牢牢占据了博斯的内心——难道是莫拉杀害了她们?这个念头让博斯心神不宁,可他知道不得不考虑这种可能性。按照洛克的建议,博斯自然应当从莫拉开始调查。在博斯看来,莫拉这位纠察队的警察正是可以轻而易举地游走于两个世界的人:色情业和人偶师案件。这只是巧合,还是足够将莫拉划为嫌疑人的证据?博斯无法确定,他明白无论莫拉是清白还是有罪,他都必须谨慎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