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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第二天杏子请了一周的带薪假,这无异于是被科长的竭力劝说说动了。


休假第一天,她去了相模佳夫的坟前扫墓。在他每月的忌日,她都不忘去扫墓,这也让我感到不安。


我觉得有一颗温柔的心是很棒,但是佳夫已经死了,而杏子还活着,她应该尽快寻找新的人生,然而她却蹲在坟前,对着不可能回应的死人说话,一点点地消耗自己。


杏子在墓地待得比平时更久。我待在她挂在肩上的皮包里,听着呼啸而过的风声。或许那是冰冷地蜷缩在她体内的哭泣声。


不久,杏子低声呢喃。


她说“警察”。


当天晚上,她回到公寓,又在被子里辗转反侧,重复道:


“警察……”


杏子原本就爱钻牛角尖。


我不知道她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这样。和佳夫恋爱之前,她在公司就是出了名地既神经质又有洁癖,而且很容易激动。


佳夫和同事一起喝酒时曾聊起杏子:她是个不错的女孩,工作也很认真。虽然同事嘴上这么说,但是他们似乎对杏子不抱好感。


“怎么说……有点那种一触即发的感觉。”


传票上忘了盖章这种小事,她都会脸色大变,甚至还会说“你是故意不盖章,想妨碍我的工作”之类的话。尽管她没有大哭大叫,嗓门也小,但很明显是气愤难耐,却又勉强压抑着,弄得浑身颤抖。


“不一会儿,又没事似的笑嘻嘻的。唉,平常是很温和。我不讨厌。可是,那一型的总叫人觉得难对付!”


然而有趣的是,佳夫对杏子感兴趣、受她吸引,似乎正是因为她那种不安定。可能是让他产生一种“不能丢下她一个人”的心情吧。


相模佳夫对杏子而言,更像是她的监护人。杏子完全依赖佳夫,而且在他的羽翼之下,她也不再那么容易激动。


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妒忌。


吃醋,是因为没有自信,同时也是不安。杏子仿佛只在体内培养不安,成天都在瞎操心。她在意佳夫的一举一动,佳夫只是在过道上和其他女职员稍稍谈笑,她就会哭号着指责。


“你喜欢上别人了,对不对?”她每次一张口必说这句,接下来是:“你已经不在乎我了,对不对?”她每回这样,就只能让她尽情倾吐(虽然说的话都一样),直到发泄完毕,否则根本无法说任何有效的建议。


佳夫真的非常有耐性地陪着那样的她。佳夫也是个不起眼的男人,我不认为他有什么强烈吸引异性的魅力。正因如此,杏子深深地依赖他,对他而言或许也是一种快乐。


而且,只要杏子不钻牛角尖、不乱说话,她其实是个深情的女人。她很会做菜,而且似乎很快就记住了佳夫的喜好。


即使是小事,她也很注意。例如她经常头痛,习惯服用一种止痛药,然而一得知佳夫不适合那个牌子,就同时准备了他喜欢的牌子。


佳夫也是,明明还年轻,却有古板的一面。


有一次,杏子想在晚上剪指甲,却被他委婉劝阻了。他说这样不吉利。[2]杏子一开始虽然取笑他,却一本正经地听从了,从此不再晚上剪指甲。


还有许多例子。例如在墙上钉图钉或钉子,要先说“若这里是鬼门,请多包涵”;加水时不可以顺序颠倒,不能用热水加冷水来调节温度;茶壶不可以没合盖子就倒茶……


如今想来,佳夫说起这些事时,应该相当乐在其中。而杏子对此一无所知,所以佳夫可以享受教导他人的乐趣。而且对方是杏子,不但不会嘲笑他“像老头”,还会一本正经地聆听,遵照吩咐。


对了,说到这里,我又想起一件事。


我是个沾染了相模佳夫的血的钱包,怀里还放着别的东西,但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那一直是个谜。


那应该是佳夫过世前两三天的事。他外出办事,经过商业区,走进地铁人形町站附近的咖啡厅。


就座时,他好像捡到了上一个客人遗忘了的东西。我只能说是“好像”,因为我置身他的外套内袋里无法看见。


佳夫捡起那东西,思索片刻。


“嗯,怎么办?”他甚至喃喃自语。


他好像把那东西放在桌角,并没有进一步动作,然后静静地喝咖啡。此时,传呼机响了。他急忙打了电话,回来后便匆忙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可能是有急事吧。


接着他又犹豫了,似乎是停下动作,俯视桌子。


“算了,下次再找时间奉还吧。”


他说着,将捡到的东西收进我装钱的地方。


那东西被一张白纸包着,感觉像是钞票折小后再用纸包住。但我无法确定那是什么。


我一直带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发生意外那晚,佳夫去杏子的公寓时也如此。看来佳夫似乎忘了这件事。


他去洗澡时,杏子用刷子清理外套,顺便检查我的怀里。又不是夫妻,这似乎有点过分,但是杏子并没有恶意。她应该是觉得,如果清楚佳夫手头的情况,就不会强人所难了。


她发现了收在我怀里的那个东西。她没有拿出来,只是默默地盯了一会儿,然后将我合上,放回原位。仅此而已。


记得是接近半夜的时候,她又开始了司空见惯地发牢骚“你喜欢上别人了”……那阵子两人只要一见面就说这事。佳夫可能也无法忍受,有时会演变成近乎争吵。


虽然杏子的忌妒没有恶意,但她却非常固执。她总是担心会被抛弃,幻想佳夫或许会被别的女人抢走,老是神经兮兮的,就像充满了静电的门把一样,一触碰就会迸出青色火花。


而那晚,佳夫在从杏子的住处回家的途中死了。


这对佳夫而言,也很意外且遗憾吧。他应该牵挂着杏子,死不瞑目才对。她需要他。


我被交给杏子之后,装钱的地方依然放着那个莫名其妙的东西。她既没有拿出来,也没有丢掉,却也没有珍惜,或许她已经忘了。


真是不可思议。那到底是什么?


我无法看见自己怀里的东西,虽然能够感觉到,它只是个薄而小的四角形东西。我完全猜不出它是什么。佳夫说“下次再找时间奉还吧”,是借来的吗……


此刻,在黑暗中,杏子又翻了个身。她在做梦,还是睡不着呢?


杏子,要找警察也罢,总之今晚先睡吧。


杏子梦呓了一声:“佳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