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
我的主人丢下我去上班了。邦子吃力地打扫屋子,直到临近中午,才在晾衣服的棚架上发现被扔在一边的我。
“哎呀,真是的。”邦子笑着对肚子里的宝宝说,“你爸爸真是粗心大意。忘了钱包,不知道他现在怎样了。”
嗯,总会有办法的。
下午一点左右,邦子的母亲带着大包小包来了。邦子请了产假之后,她的母亲每周都会过来一次,两人一起吃午餐,这已成了习惯。
散寿司、大福饼、香蕉、牛奶、什锦煎饼——母女俩一边把这些杂乱无章,但似乎很容易饱腹的食物一扫而空,一边兴高采烈地闲聊。
两人饭后喝着不含咖啡因的咖啡时,八卦节目开始了。今天的话题应该仍是塚田和彦。我在棚架上听着。
“首先是连日来为各位追踪报道的涉嫌诈领保险金而交换杀人的最新消息……”
虽然装模作样地说是“涉嫌”,但电视台早就认定塚田和彦是凶手了。不论哪一个播音员,口气都像是在责怪警方为何还拖拖拉拉。
“咦,邦子,你又录节目了?”母亲问。
“嗯。”
“优作要看吗?”
“对啊。”邦子说完轻叹一声,“看得正经八百的。”
“他非常关心吗?”
“简直就像自己的事一样。他还气愤地说:这种夸大嫌疑的报道,不可原谅!”
关于塚田和彦这个人,以及他受到怎样的怀疑,在此可能需要稍作说明。
这不是什么复杂的案子。塚田和彦这个三十六岁男子和一个叫森元法子的女人,被怀疑共谋杀害彼此的丈夫与妻子,并且杀害知晓此事的塚田的前妻,以及森元法子的丈夫熟识的酒吧小姐,以获取保险金。关于此案已有太多报道了。
塚田和彦和森元法子承认彼此是情人关系。这一点非常明确。
“你明明和法子有外遇,为什么还和早苗结婚?”面对这一质问,和彦这么回答:
“我不想背叛早苗,我本想和她结婚的话,可以忘掉法子。”
虽然自私,但那种心情也不是不能理解。
据说和彦与前妻逸子刚结婚时认识了法子。当时法子在下町的保险代理公司上班,和彦则是客户。他当时也刚成为“洁娜维芙”的合伙人。
“我立刻就爱上他了。可他是个有妇之夫……尽管如此,我还是和他交往,但是只持续了半年左右,最后分手了。此后我和隆一结婚,可是没多久,和彦就离婚了……”
和彦前妻的父亲说,女儿离婚的原因是和彦有情妇,并且断言那个人就是法子。
和彦和法子一样诚实,即使是于己不利的事,也毫不羞涩地直言不讳。他们难道不明白就是因为这样,才会遭媒体抨击吗?
而法子甚至说出这种话:
“隆一遇害,我很伤心,可是也闪过这样的念头:啊,那我就自由了,或许这次我真的能跟和彦结婚了。但是那时,和彦已经和早苗小姐订婚了,不管我怎么求他,他就是坚持‘我们还是分手比较好’。”
她轻轻一笑。“我们好像总是彼此错过。”
再加上最近发现了另一件事:法子偷偷跑到塚田和早苗的婚礼上,想见塚田一面。她在名片背面写下“我没有忘记约定N”等字样,想让早苗的外甥交给塚田。据少年说,得知此事的塚田惊慌失措,打电话朝法子怒吼,还叫她“在计划顺利进行之前不要接近我”。他强调,塚田确实说了“计划”两字。
少年说,在这之前,他便对早苗与塚田的婚事感到不安。这孩子真敏感!可是身边的大人都不相信他的话,而且,不幸的是最关键的名片被不良少年抢走了,少年因而无法证明确有其事。
但是他没有放弃,仍一直努力想要找出抢走自己钱包的不良少年,让他们作证。这不是很了不起吗?
努力有了回报,他终于找到那些不良少年。虽然他因此被围殴,而且右手骨折,却完美地达成目的。那些不良少年证实了法子当天的行动,因此她与塚田共谋的证据又多了一项。
只是对早苗的外甥而言,遗憾的是当他的坚持得到回报时,他最喜欢的姨妈早已遇害。这也让人打心底感到同情。每当八卦节目提到这个话题,那个手臂打着石膏的少年出现在电视上谈及此事时,邦子也会露出一脸难过的表情。
另一方面,法子对这个新的佐证如此解释:
“我说我没有忘记的‘约定’,是他说不管和谁结婚共组家庭,也会在内心一角永远爱着我。”
法子温顺地用手抵在嘴边如此声称。
“塚田和早苗小姐结婚之后,虽然我已经放弃了,可是仍觉得不甘心,曾经打电话骚扰过早苗小姐。”
塚田也承认法子来参加婚礼,以及他打电话和她吵架的事,但表示并没有早苗的外甥告发的那些事。
“小孩那受了伤的心灵急于找个人为姨妈的死负责。为了那孩子,我也很希望警方能够尽早将凶手缉拿归案。”
是太过愚昧还是天真无邪?是过于清白所以不管说什么都不怕,还是对杀人计划有着绝对的自信,所以毫不在乎——究竟是哪一种呢?
这两人的情况让人摸不着头绪,再没有比这更令人费解的了。而且也没有半点确凿的证据(拜八卦节目所赐,“证据”这个词已经很稀松平常了),有的只是旁人不断瞎起哄。身陷旋涡的两人,由于人们的看法各异,倒像是勇敢地承受住了这场风暴。
今天的八卦节目再次谈到和彦的车牌。由于没有戏剧性的进展,每隔三天,话题就会重复一次。
这件事与酒吧小姐的尸体被发现有关。一名十九岁的巴士导游发现了那个酒吧小姐的尸体,而且这名导游曾在事发现场见过“疑似塚田的人”。不仅如此,塚田还曾经以乘客的身份搭乘过她负责导游的旅游巴士。
但那只是“疑似”塚田,她无法确定那人“就是”塚田。因为那名乘客总是戴着墨镜,有时好像也戴假发——导游小姐不太确定地说。
即便如此,警方还是找到了另一条出路。他们找到了导游小姐看到“疑似塚田的人”时在附近目击可疑车辆的老人。老人记忆无误,他所说的车型及车身的颜色,和塚田和彦的车完全吻合!
然而车号不同。可疑车辆的车号,老人记得很清楚。电视上也报道过多次。那是同在东京的某家公司管理人士的车牌号码,而且已经向警方报失,准确地说,他告诉警方“车牌被盗了”。
车牌的确可以更换,但是也不能就此断定是塚田和彦干的。因为和彦那种车,全日本不止一辆。
而且那个车牌至今还没有找到。
邦子对兴趣寡淡地盯着电视的母亲说:
“小优他啊,完全信赖塚田这个人呢!”
“真的吗?”
“嗯。他说:‘塚田是我的朋友,我比任何人都清楚,他不会做这种事。’”
没错。这个棘手而血腥的案子,与平静的宫崎家有所关联的就只是这样而已:塚田和彦是我的主人宫崎优作初一时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