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rsona Non Grata”,意指“不受欢迎的人”。打开门时,候诊室里正在播放这首曲子。
这阵子有这类服务的诊所增加了。为了让患者轻松而舒适地度过漫长的候诊时间而播放音乐,我觉得这点挺贴心的。
我的主人习惯就诊的这家牙科诊所,对这点似乎特别讲究,在不同的时段,选的曲子也不同。下午一点到五点左右,是小朋友常来的时段,播放的是《小狗圆舞曲》或《土耳其进行曲》等轻快的古典音乐。有时候也会播放“大家的歌曲”[1],这么说来,颇受大人欢迎的《漂泊的一元硬币》这首歌,我和我的主人就是在这间候诊室学会的。
而早上主妇及老人较多的时段,则播放广播。在这里歌谣和流行乐穿插播放,与其说是牙科候诊室,不如说更像美容院,非常有意思。
傍晚到夜里这段时间,则以上班族居多,选曲也顿时变得时髦起来。所以现在才会播放Persona Non Grata。此时刚过六点,候诊室里除了我的主人,没有病人。
我的主人脱下鞋子,换上拖鞋,打开我取出就诊卡,递到前台窗口。
“晚上好,我要挂号。”她对前台小姐说完,接着又说,“候诊室放了电视呢!”
我感到诧异。我被主人放在喜爱的哥白林编织袋里,看不到周围。
“嗯,是啊。”传来熟悉的前台小姐爽朗悦耳的声音,“那些早上的病人要求放的。”
“真的啊……医生人真好。”
“是药材商送的液晶电视,免费的,免费的。”
诊疗室里传来清喉咙的咳嗽声,前台小姐和我的主人一起笑了出来。
“为什么这里要摆电视呢?回到自己家,想看多久都行,不是吗?”
前台小姐苦笑道:
“大家说想看八卦节目。现在那个案子每天不都是闹得沸沸扬扬吗?”
前台小姐提到的“那个案子”,我马上就想到了,我的主人应该也知道。她吓了一跳,心头一颤通过纤细的手臂传了过来。
“那个姓塚田的是不是真的杀了老婆,老人家和太太们碰在一起净是讨论这件事,好像大家不是警察就是侦探。”
真的,真有意思——我的主人虽然这么轻松地回应,但她应该是一点都不觉得好玩。
这其中的原因,只有我知道。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但我就是知道。
我是我的主人——木田惠梨子——的钱包。
我和惠梨子认识不过一年左右,她在去年秋天时买了我。当时她刚从工作了三年的旅行社辞职,领了一笔微薄的离职金。
惠梨子买了我,是因为母亲的劝说:
“你就要当家庭主妇了,买个好用的钱包,怎么样?外观不好看,但是坚固耐用,可以放很多零钱,容易存取的那种。不要再用什么名牌了。”
我认为这建议非常中肯。乖巧的惠梨子听从母亲的话买了我。我与其说是钱包,形状倒更像是在大大的双珠扣式钱包上附的钞票夹。
没错,惠梨子是因为结婚才辞职的。婚礼预定在今年十一月底举行,大约只剩两个星期了。新娘及新生活的准备等花费颇多。到目前为止,惠梨子一直从我怀里将钱拿进拿出。而我则一一看着她花用,因此我能肯定她一定是个好太太。
惠梨子的未婚夫叫高井信雄,比惠梨子年长七岁,今年三十。他们很传统,是相亲认识的,所谓“先相亲后恋爱”的类型。他们只要单独相处,就打得火热。我为惠梨子感到万分欣慰。
像我这种基于实用而制作的钱包,有着评判主人的眼光。我明白对柔弱的惠梨子而言,和个性认真的男人结婚,早日步入家庭,才是她最好的归宿。尽管和她认识不久,但是这一点我非常清楚。
高井先生对比自己小的惠梨子似乎疼爱至极。都已经三十岁了,多少也应该知道分寸,何况他也不是愚笨之人,然而令人惊讶的是,愈是这种男人,对惠梨子这样的女人似乎愈着迷。要是惠梨子生了一个和她惟妙惟肖的小宝宝,高井先生一定会变成一个疯狂爱家的人。
从订婚到举行婚礼,中间隔了一年多时间。这是因为高井先生非常忙碌,迟迟腾不出时间。而且十一月底举行婚礼时,万一发生了什么大事件,可能会出现新郎缺席这一糟糕透顶的情况。高井先生为了“小惠梨”,极力避免那种情况,但是唯独这一点他无法保证。
如果要问为什么,那是因为高井先生是记者,而且身任一家大报社社会部一个叫“机动记者”的职位。像我这样的钱包,虽然不明白那是怎样的工作,但异常忙碌是错不了的。想要知道他的工作情况,最好是和他的钱包接触,但是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这个机会。
在温柔的双亲及尽管忙碌、但全心全意待她的未婚夫的呵护下,惠梨子真的无比幸福,所以我也非常幸福。但教人难过的是,我不得不用过去式来叙述这件事。
让惠梨子烦恼、或许会破坏她幸福的事,发生在去年年底十二月十五日。当时她完全没料到那件小事竟会演变成这等骇人的大事,而其实那也是在今年夏天才发展成大事的。
总之,先回到十二月十五日发生的事吧。那是个寒风刺骨的冬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