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惠梨子独自开车去拜访婚后定居在山梨县甲府市郊的朋友。那人是惠梨子从小就非常要好的朋友,即将临盆。惠梨子带着贺礼去探望她。那是个大摇篮,因为有这件大行李,惠梨子放弃搭电车,改为开车前往。
惠梨子对自己的开车技术原本就很有自信。她事事都依赖人,唯独开车能让她变得积极。
这其中有个教人感动的原因。惠梨子从很久以前就想:将来结婚,在市内买房子恐怕不可能,或许会在近郊,而且是离车站有些距离的地方,如果考虑到接送上班的丈夫、购物,以及将来孩子上学,等等,还是得会开车才好。我要积累经验,熟悉开车技巧。
和高井先生订婚之后,她便告知这个想法,并补了一句:
“或许你会调到地方分社,到时候车也必不可少吧。我要成为一个好司机才行。”
高井先生一听便笑道:“拿不到A级驾照[2]也没关系。”但是我猜他应该大受感动。
惠梨子早早离开东京,上午就抵达朋友家。快临盆的女人与即将结婚的女人有聊不完的话题。朋友的先生跟惠梨子也熟识,交情颇深,所以惠梨子一开始就打算在那里住一晚。他们越聊越起劲,一直聊到深夜十一点多。
然而朋友却忽然在这时觉得要生了。
比预产期早了将近三周。朋友的先生急忙让她坐上车,连夜赶往固定产检的甲府市内的妇产医院。惠梨子则留下来看家。
惠梨子曾来访过好几次,彼此又是熟识的朋友,所以毫不畏惧地接下深夜看家的任务。抵达医院的朋友的先生,以及接到消息的双方家长打电话来,她都应对有方,负责居中联络。虽然担心第一次分娩的朋友,但可能是想到即将出生的婴儿,惠梨子的声音显得既开朗又兴奋。她一定是想到了自己的未来。
如此这般,似乎直到深夜灯还亮着。不知是否因为这样,那个人才会来拜访惠梨子留守的这个家。
我一直被惠梨子收在手提包里,没能看到那个人的脸。我只听见玄关的门铃响起,以及惠梨子以为是朋友夫妻的双亲赶到,急忙去应门的脚步声。接着我听到那个人的声音。
“抱歉,深夜打扰。”那个声音说。听起来彬彬有礼、落落大方。
“汽车忽然没油了,我被困在附近,动弹不得。我是从东京来的,对这一带完全不熟,很头疼。能不能跟你借一下电话?”
惠梨子行事谨慎,而且这里是她不熟悉的城镇,再加上她是替朋友看家,所以应该是未解下门链回应的。
她不可能回答“好,请进”。当然不能让陌生人进屋。惠梨子聪明地回答:
“很抱歉,我帮朋友看家,不能擅自借你电话。这家人很快就会回来了,或许你可以晚点再过来看看。”
我是帮人看家,但是这家人很快就回来了,我不是一个人——她这么应对。这人或许真的遇到了困难,但也可能是利用这种借口接近,心怀不轨。
结果,男人放弃了。“这样啊,那就算了。抱歉,深夜里打扰了。”
事情仅此而已。虽然有点惊险,但毕竟没事。
接着朋友的先生从医院打来电话。
“还没有进产房吗?要等到早上?真辛苦……现在才刚过一点呢!”我记得惠梨子是这样说的。换言之,那个人大约是凌晨一点时来的。
第二天早上大约七点,婴儿出生了。惠梨子接到电话,高兴地直拍手——是个女孩。电话随即频频响起,到了八点左右,朋友的母亲来了。她向惠梨子道谢之后说:
“可以请你去医院看看吗?去看看婴儿。”
惠梨子也这么想。她收拾行李,决定开车前往。她打算先去医院,然后直接回东京。
当惠梨子走近停在朋友家门前的车时,捡到了事后成为众所瞩目焦点的“证据”。
“咦?”她喃喃道,蹲下身捡起了一个东西。她拿着那东西略一思索,然后环顾四周。我记得她说:“是昨晚那个人吧。”意为这东西是那个求借电话的人掉的。
惠梨子将捡到的东西放进手提包内袋。那是一张银行卡之类的东西。当时她可能是打算送去派出所。
婴儿出生带来的忙乱令她将此事忘得一干二净。她回到东京过了一阵子之后,翻找手提包里的记事本时才想起。
“哎呀,我怎么带回来了。”
惠梨子吃惊地喃喃自语。她侧着头,取出卡片,仔细地看了看。卡的背面挤满了细小的字。
“啊,这样的话,可以直接拿去还。”
她说道,将那东西放进我怀中的小夹层。如此一来,我终于知道它是什么卡了。
那是某家俱乐部的会员卡,上面写着“维京俱乐部”,可能是健身俱乐部之类的地方。从惠梨子的话听来,她好像知道这家俱乐部。
另外,那张卡片的正面用罗马拼音刻了会员的名字——“KAZUHIKO TUKADA”。
当时惠梨子和我完全不知道这个名字背后的意义。
数日之后,惠梨子去银座买东西。从四丁目的十字路口往昭和大道走了一段路,进入一家新落成的大楼,里头有个宽敞的大厅,播放着悦耳的音乐。惠梨子从皮包里拿出我,走到前台,从夹层里取出那张卡片,交给前台小姐。
“不好意思,我捡到这个东西。”
前台小姐向惠梨子道谢,但是惠梨子打断了她的话,很快转身离开了。她还得去买很多东西,再加上捡到卡片的经过,让她不愿有什么牵扯。此后她完全忘了这件事。无论是那张卡片、刻在卡片上的名字,还是深夜来借电话的男人。
直到夏日来临,那个人的脸和名字被电视八卦节目一再报道为止。
塚田和彦——现在全国都想知道他的事,注意他的事,甚至连在牙科候诊室里也可以听到他的名字。
这人涉嫌与森元法子共谋,为了保险金杀害了包括彼此配偶在内的四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