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严重,但是大约半个月前,事情的发展开始令人担忧了。
当时塚田和一也偷偷会面,考虑要以何种形式向世人发布犯罪声明。就在这时,与这些案子完全无关的人却自报姓名,宣称自己是凶手。
这个冒充凶手的人一开始并不是和警方,而是与某个私家侦探接触。塚田早苗遇害之前,曾经委托这名侦探调查自己的丈夫,因此侦探才与这一连串案子扯上关系,好几次接受媒体的采访,也因此才会被那个冒充凶手的人挑上作为宣传的媒介。
警方也侦讯了这个自称凶手的人。然而在尚未确定他涉案之前,媒体便已蜂拥而至。
事已至此,一也几乎每天盯着电视看新闻和八卦节目。自称“凶手”的人一现身,塚田和法子便又备受瞩目,但是一也一定很不痛快,我听见他暴躁地踢飞垃圾桶的声音。
侦探一开始慎重地回避自称凶手的人是否为真凶的问题,但也说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这话或许又惹恼了一也。
凶手的现身使塚田比以前更加忙碌了,一也迟迟无法和他联络上。由于无论如何都不能单独行动,一也更加暴躁。自称凶手的人现身大约一周后,一也终于和塚田通上电话,他劈头就吼道: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塚田好像竭力安抚他。一也喘着气说:
“这样吧,我向三大报社、几家电视台联合播出的新闻节目寄出犯罪声明。然后,说得也是……就把森元隆一的领带夹当作证据一起寄过去,怎么样?那就可以证明我才是真凶,就可以一口气赶走那个冒牌货了吧?”
塚田好像也赞成。因此从下周起,又将引发另一场风暴。领带夹的效果非同凡响。
某家电视台在黄金时段开播了特别节目,并且在演播室设置了五十条电话线,供观众拨打,发表对事件的看法,同时呼吁凶手“务必打电话来节目”。
节目尾声主持人说在不到两个小时里一共接获约二十名“凶手”的来电,一也一听便捧腹大笑。
他当然不会打电话过去。
一也以没有曝光的凶手身份受到媒体瞩目,爽得几乎要疯了。
他一直没有工作。父母偶尔会打电话关心他。在电话里,他声音充满了生气,仿佛找到了一生的志业。一想到他的父母对此刻的他感到欣慰,我就觉得无地自容。
然后,我想到被藏在我怀里的其他三名死者的纪念品。
有时候一也会从我怀里取出它们端详一番,这时他的表情就像刚完成代表作的画家——似乎人生的意义就在于此。
然而,领带夹的冲击开始减退时,仿佛算准了时机似的,那个应该早就被赶到舞台角落的自称凶手的人又成了焦点。
这似乎是那名一开始与他接触的私家侦探安排的。侦探也成了这一旋涡的核心人物,他是对受到媒体追逐的快乐食髓知味了吗?他说出了令人意想不到的话……
那个自称凶手的人是不是知道真凶的身份?
警方对此完全不理会,但是媒体乐不可支。侦探与自称凶手的人开始为各家媒体大肆报道。
侦探碍于职业的关系,相貌不能曝光。至于自称凶手的人,为了保护其安全,也不能公开露面。但经过处理的画面上两人朦胧的身影,还是通过电波传到全国。无数观众盯着这两人,听他们发言。
自称凶手的是在市内公寓独居的二十岁重考生。说话的口气显得稚气,甚至让人觉得有些可爱。他受到严密的保护,但是一些热衷揭秘、不守行规的媒体执意查到他的个人资料,并加以报道。于是虽然是一点一滴地,但关于他身份的信息逐渐被披露了。
此人不可能认识一也。他所说的事,以及侦探对他的发言煞有介事的解释,全都错得离谱。一也写了好几封匿名信给媒体,指摘这一点。他受不了自己真凶的“名声”被以这种方式抢走。
骚动愈演愈烈,塚田和法子又借此捞了一笔。被真凶嫁祸、饱受冤屈的两人所说的话,现在世人愿意倾听了。
这场骚动没完没了地持续,但是一个月后,也慢慢平息了。一也乘机联络塚田。
“那个重考生的身份查不查得出来?媒体对你应该会透露口风吧?”
问那个干吗?塚田一定这么反问。一也急躁地回答:
“杀了他!”
我在平常待的置物箱里听着他的声音,在内心玩味他的话——杀了他!
“那家伙让人很不爽,那个侦探也是。那家伙把我跟那个重考了两年的白痴相提并论,竟然以为这些事凭那个重考生的笨脑袋也做得出来,那个侦探的智商也真低。”
塚田可能说了什么,而且是极力劝说,一也几次插不上嘴,最后他吼道:
“你也真是笨,我怎么可能会出那种纰漏?杀了那个重考生,我会立刻寄出犯罪声明。我会说,电视报道那家伙时,虽然画面经过处理、使用匿名,我还是靠那些线索查出他的身份。谁会想到是从你口中问出真凶身份的?”
塚田又说了什么。一也笑了,说:
“你太爱操心了,跟你说不要紧的。而且这阵子我们的事也有点冷却了吧?那个重考生是个不错的猎物,这样可以再让它烧旺一点。”
虽然一也搬出一大堆理由,但是我不相信他所说的。他只是生气,想泄恨罢了。他无法原谅那个想要抢走他“名声”的重考生。
大约十天之后,塚田联络了一也,说从熟识的杂志记者那里问出了自称“凶手”的重考生的身份。
“你果然跟媒体混得很熟。”一也笑道,“哎,等着瞧吧。愤怒的真凶将会制裁假凶手。等我杀了他之后,你和法子又要忙翻天了,最好有心理准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