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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了多长时间?”泰迪问道。


格兰耸了耸肩,“一分钟,顶多。”


“一分钟,你确定?”


“我又不是骆驼。”


“不是。”


“我进去一会儿就出来了。”


“你违反了规定,”考利说道,“老天啊。”


“先生,我知道。我——”


“是在什么时候?”泰迪问道。


“十一点半,大约。”格兰对考利的恐惧正转化成对泰迪的憎恶。再多问几个问题,他就会变得充满敌意。


“谢谢,格兰。”泰迪说道,歪了歪脑袋,示意恰克继续问。


“在十一点半,”恰克说道,“或者大约那个时候,是不是扑克牌还正打得起劲?”


几个人扭过头面面相觑,又转回来望着恰克,然后一个黑人点了点头,接着其他杂工也都跟着点头。


“当时谁还在打牌?”


四个黑人和一个白人举起了手。


恰克仔细打量为首的那个,就是第一个点头和举手的黑人,一个胖乎乎的家伙,剃了光头,光头在灯光下发亮。


“你的名字是……”


“特雷,长官。特雷·华盛顿。”


“特雷,你们当时都坐在哪里?”


特雷指着地板,“差不多就在这里,屋子正中间,对着那边的楼梯。一个人盯着前门,后门也有人看着。”


恰克从他边上走过,伸长脖子观察前门、后门和楼梯。“好位置。”


特雷压低声音:“不光是要看着病人,长官。还有医生,几个讨厌我们的护士。我们本来不该玩牌的。必须要看得到有谁走过来,然后赶紧抓个拖把。”


恰克笑道:“你肯定非常神速。”


“你见过八月的闪电吗?”


“见过。”


“跟我抓拖把的速度比,那算慢了。”


这话把大家逗乐了,玛丽诺护士也忍俊不禁。泰迪注意到几个黑人正互相指指点点。他意识到在岛上的这段时间里,恰克将扮演“好警察”的角色。他有和人交往的天分,好像在任何种族混杂的人群中都能悠然自得,不论他们是什么肤色,说的是什么语言。泰迪搞不懂西雅图分局他妈的怎么会让他走,有个日本女朋友又怎样!


相比之下,泰迪天生是个硬汉型的领袖。一旦人们接受了这点,就像战争中必须迅速接受那样,就可以和他相处融洽。不过在这之前,关系总会很紧张。


“好了,好了。”恰克举起一只手示意大家不要笑了,而他自己却还笑个不停。“那么,特雷,你们都在楼下打牌,什么时候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的?”


“当埃克——啊,我是指甘顿先生,他开始朝楼下嚷嚷‘快叫院长来。这儿有人逃走了’时。”


“当时是几点?”


“零点零二分三十九秒。”


恰克扬起眉毛,“你像钟那么准?”


“不是,长官。我受过训练,一出状况就会先看一眼钟。任何状况都可能是您所说的‘事故’,我们都必须去填表,‘事故报告表’。表上需要填写的第一项就是事故发生的时间。填过许多事故报告表之后,就会养成一发生情况就看时钟的习惯。”


他说话时,几个杂工频频点头,就像是在参加教堂布道会,嘴里漏出几声“嗯哼”和“没错”。


恰克给泰迪使了个眼色:瞧,这事你怎么看?


“那么就是零点零二分。”恰克说。


“三十九秒。”


泰迪问甘顿:“这零点后多出的两分钟,是因为你在到索兰多小姐房间之前还检查了其他房间,对吧?”


甘顿点点头,“沿走廊过去,她的房间是第五间。”


“院长是什么时间到达现场的?”泰迪问道。


特雷回答:“希克斯维勒——他是警卫——第一个从前门进入。我猜,之前他大概在看守大门。他到的时间是零点零六分二十二秒。院长在此后四分钟到达,还带了六个人来。”


泰迪转向护士玛丽诺,“你听到了外面的骚乱,于是……”


“我把护士站的门上了锁。希克斯维勒穿过前门的时候,我差不多也到了娱乐厅。”她肩膀一耸,随即点了根香烟,其他几人见状也借机点燃了自己的烟。


“那么,不会有人在护士站从你身边绕过去吧?”


她用手腕托着下巴,两眼透过腾起的镰刀状烟雾盯住泰迪,“绕过我到哪儿?水疗室的门?人一旦进入里面,就会被锁在一个满是澡盆和几个小水池的水泥盒子里。”


“那地方检查过了?”


“查过了,执法官。”麦克弗森说道,开始透出倦意。


“玛丽诺护士,”泰迪说道,“你参加昨晚的小组治疗了吗?”


“是的。”


“有没有出现什么异常情况?”


“请给‘异常’二字下个定义。”


“什么?”


“执法官先生,这里是一家精神病院,专门接收精神病罪犯。‘正常’二字可不是我们经常使用的字眼。”


泰迪朝她点点头,略显羞赧地笑了笑。“让我换个方法问。在昨晚的小组治疗中,有没有发生什么让人记忆深刻的事,相比,呃——”


“你是说和‘正常’相比吗?”她说道。


这个反问让考利不禁莞尔,人群中也发出几声零星的笑声。泰迪点点头。


玛丽诺思索片刻,烟头已经发白、变弯。她把它弹落到烟灰缸内,抬起头来,“没有,抱歉。”


“昨晚索兰多小姐发过言吗?”


“有过几次吧,我想是的。”


“说了些什么?”


玛丽诺朝考利望去。


考利说道:“对这两位执法官,我们暂且不必为病人的隐私保密。”


她点点头,但泰迪看得出她并不乐意接受这一点。


“我们在讨论如何控制愤怒情绪。最近医院出现了一些病人情绪失控的情况。”


“什么样的情况?”


“病人之间互相吵架、厮打。也没什么大惊小怪的,只是最近几个星期出现的小状况,很可能是气温太高的缘故。所以昨晚,我们讨论表现烦躁和不悦的恰当和不恰当方式有哪些。”


“索兰多小姐最近有没有出现过情绪问题?”


“雷切尔?没有,雷切尔只在雨天才会焦虑不安。昨晚小组会上,她只说了几句话:‘我听到了雨声。我听到了雨声。雨还没来,但快了。这些吃的该怎么办呢?’”


“吃的?”


玛丽诺掐灭香烟,点点头。“雷切尔很不喜欢这里的食物,她总是抱怨吃得不好。”


“她这么说有道理吗?”


玛丽诺的笑容刚露出一半便及时收住,双目低垂着说:“可能有人会觉得她说得不无道理。对于任何理由和动机,我们不会做出好或者坏这类判断。”


泰迪点点头。“昨晚这里有位希恩大夫吗?是他主持的小组治疗。他人在吗?”


没人吭声。几个人把烟头掐灭,扔到椅子间架子上的烟灰缸中。最后,考利说:“希恩大夫早上搭船离开了,就是你们过来时乘的那艘船。”


“为什么离开?”


“他早就安排好要去度假,已经有一段时间了。”


“我们需要和他谈话。”


考利说道:“我这儿有他关于小组会的总结材料,包括他所有的笔录。他昨晚十点离开医院大楼,回到自己的住处,今天早晨乘船离开。这次假期他十分期待,而且计划了很久,却一直拖到今天。我们没有理由再留住他。”


泰迪朝麦克弗森望去,“你批准他离开的?”


麦克弗森点点头。


“现在的状况是全岛封锁。”泰迪说道,“一个病人逃跑了。你怎么可以允许有人在封锁期间离开小岛?”


麦克弗森说道:“我们在夜间确认了他的行踪。想来想去,都找不出阻止他离开的理由。”


“他是一名医生。”考利说道。


“我的老天!”泰迪低声叹道。这是他在刑事机构中遇见的最严重的违规操作,可每个人脸上都挂着一副不以为然的表情。


“他去了哪里?”


“你说什么?”


“度假,”泰迪说道,“去了哪里?”


考利眼望天花板,努力回忆着,“应该是……纽约。纽约市。那儿是他的老家。公园大道上。”


“我需要知道他的电话号码。”泰迪说。


“我不太明白为什么——”


“大夫,”泰迪说道,“我需要他的电话号码。”


“我会找给你的,执法官。”考利依旧盯着天花板,“还需要什么吗?”


“这个是肯定的……”泰迪说道。


考利压低下巴看着对面的泰迪。


“我需要一部电话。”泰迪说道。


护士站的电话信号全无,除了拿起话筒时升起的一缕白烟。病房区还有四部电话,都锁在玻璃橱窗里,打开锁拿起话筒发生的情况和前面如出一辙。


泰迪和考利医生走到位于医院主楼底层的接线总机处。他们一进门,接线员就抬起头,脖子上挂了一副黑色耳机。“大夫,”他说道,“线路瘫痪了。就连无线电也没有信号。”


考利说:“外面也没那么糟糕啊。”


接线员耸耸肩。“我继续试。倒不是和我们这里的天气有很大关系,主要是无线电那头的天气惹的祸。”


“继续试,”考利说道,“如果通讯恢复正常了,你通知我。这个人要打一个很重要的电话。”


接线员点点头,转过身把耳机重新戴到头上。


外面,空气像阻塞的呼吸一样凝滞。


“如果你不回去登记,他们会怎样?”考利问道。


“你是说外勤分局?”泰迪说道,“他们会在夜间报告中做标记。一般得过二十四小时后,他们才会紧张起来。”


考利点点头,“也许到那时,整件案子已告一段落。”


“段落?”泰迪说道,“这案子还没真正开始呢。”


考利耸耸肩,朝大门方向走去。“晚些我会在家喝两杯,没准抽上一两根雪茄。九点钟,要是你和你的搭档想来坐坐的话。”


“哦,”泰迪说道,“到时我们能谈谈吗?”


考利停住脚步,回头看着泰迪。围墙另一侧黑影笼罩下的大树开始摇晃并沙沙作响。


“我们一直都在谈,执法官。”


恰克和泰迪走在漆黑的路上,感觉到风暴在四周愈发膨胀,世界仿佛有了身孕般肿胀不堪。


“都是胡说八道。”泰迪说道。


“对。”


“彻头彻尾的谎话。”


“我是一名浸礼会教徒,我可以对你说‘阿门,兄弟’。”


“兄弟?”


“南方人是这么说的。我在密西西比待过一年。”


“真的?”


“阿门,兄弟。”


泰迪又向恰克讨了一根烟,把它点燃。


恰克说道:“你和分局联系过了?”


泰迪摇摇头。“考利说总机出了问题。”他抬起手,“就是这暴风雨,你瞧。”


恰克吐净舌头上的烟丝。“暴风雨?在哪儿?”


泰迪说道:“你能感觉到它的来临。”他望着暗青色的天空。“不过,在吹来这里的途中它破坏了他们的通讯中枢。”


“通讯中枢,”恰克说道,“你还没离开部队?还是仍在等你的Dpapers?”


“接线总机,”泰迪边说边用手里的香烟比画,“随便它叫什么。还有他们的无线电。”


“他们的无线电也废了?”恰克瞪大了眼睛,“你是说无线电,头儿?”


泰迪点点头,“十分糟糕,一点没错。他们把我们困在一座岛上,寻找一个从上了锁的房间里逃掉的女人……”


“成功穿越了四处看守点。”


“和一个满是打扑克的杂役的房间。”


“登上了一堵十英尺高的砖墙。”


“墙顶还被通了电的铁丝网围住。”


“游了十一英里……”


“迎着怒涛汹涌的海潮……”


“到了岸上。怒涛汹涌,我喜欢这个表达。还有冰冷的海水。多少度来着?那儿的水温差不多有华氏五十五度?”


“六十度最多了。不过,晚上可能暖和些。”


“水温回到五十五度。”恰克点点头,“泰迪,这整个案子,你了解吗?”


泰迪说道:“还有失踪的希恩大夫。”


恰克说道:“你也觉得很怪,是吧?我不是十分有把握。感觉你给考利的颜色还不够,头儿。”


泰迪笑了起来,笑声划过夜晚的空气,消散在浪花飞溅的远处,好像从没有过这笑声,好像这岛屿、大海和海盐夺走了你的思想和……


“……我们成了头版?”恰克说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