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如此,还是有一位名为乔治·鲍曼的瓦匠发现了给霍姆斯干活的诡异之处。“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鲍曼说,“当时我已经不再替他干活了,但两天后他又来找我,问我觉得砌砖累不累。他问我想不想赚点容易钱,我当然说想了。过了几天,他来找我,指着地下室说,‘看到下面那个男人了吗?那是我的小舅子,我们俩都不喜欢对方。如果你施工的时候在他头上掉了一块石头,那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你要是这么做了,我给你五十美元。’”
更让人诧异的是霍姆斯在提出这个请求时的神情。“他的神情就像一个朋友在问你最无关紧要的问题一样。”鲍曼说。
霍姆斯是不是真想让鲍曼杀死那个人,这一点不得而知。首先,说服这位“小舅子”买一份人寿保险,并选择霍姆斯为受益人,完全是他干得出的事情。也有可能霍姆斯只是在测试鲍曼,看看是否以后能用他。如果真是如此,那么鲍曼就没有通过测试。“我当时吓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或做什么。”鲍曼说,“不过我没有朝那个男人扔石头,很快就离开那儿了。”
有三个男人确实达到了霍姆斯的标准。他们三人都在施工期间为他工作过,并在完工后一直和他保持联系。一个是查尔斯·查普尔,一位住在库克郡医院附近的机械工。他一开始是作为一名普通工人替霍姆斯干活,不过很快就显露出某种霍姆斯极为看重的才能。另一个是帕特里克·昆兰,住在恩格尔伍德的四十七街与摩根街路口,后来搬到了霍姆斯的大楼里当看门人。他不到四十岁,身材瘦小,性情暴躁,有浅色的卷发和浅黄色胡须。
第三个,也是最重要的一个,名叫本杰明·皮特泽尔,他是一位木匠,一八八九年十一月开始为霍姆斯工作。他顶替了一位叫罗伯特·拉蒂默的工人,后者辞工后去霍姆斯药店门前的铁路道口当了看守人。拉蒂默说,一开始,皮特泽尔的任务是照顾霍姆斯的建筑工地使用的马匹,不过后来成了霍姆斯全方位的助理。霍姆斯和皮特泽尔似乎很亲近,近到足以让霍姆斯不计代价来帮助他。皮特泽尔在印第安纳州因试图转让伪造的支票而被捕时,霍姆斯邮寄了保释金过去。虽然损失了一笔钱,但皮特泽尔果然没有被审讯。
皮特泽尔五官端正,下巴尖尖的,线条很好看。要不是一副没吃饱而瘦骨嶙峋的样子,还整天耷拉着眼皮,他其实算得上英俊。“总的来说,”霍姆斯说,“我对他的描述是近六英尺高(至少有五英尺十英寸),身形很瘦,体重有一百四十五至一百五十五磅,头发很黑,而且有一点粗糙,发量很厚实,没有秃头的迹象。他的胡须颜色更浅,我认为带有一丝红色,不过我偶尔看到过他把胡子染成黑色,这让他看起来很不一样。”
皮特泽尔为好几种疾病所困扰:他铺了太多地板,导致膝盖受伤;脖子上长了个肉瘤,所以不能穿立领的衣服;还有牙疼的问题。有一次他因为牙疼不得不向霍姆斯请假。尽管是个长期病患,但根据一位医生的评价,皮特泽尔“体格还不错”。
皮特泽尔娶了来自伊利诺伊州加尔瓦的嘉莉·坎宁,婚后便一个接一个地生孩子。从照片上来看,这是一群朴素但很听话的孩子,好像只需要一声令下,他们就会马上行动起来,拿扫帚扫地或者拿起布洗碗。这对夫妇最大的女儿黛丝在他们结婚前就出生了,这件事一点也不让皮特泽尔的父母感到惊讶。皮特泽尔的父亲最后一次请求他走上正途时,在信里写道:“‘追随我的人有福了’,这是救世者的旨意,你会追随吗?我会擦除你邪恶的本质,清洗你的污渍,然后我会尽到父亲的责任,你也要尽到身为人子和继承人的义务。”信的字里行间透露着痛苦。“我爱你,”他写道,“尽管你已经迷失走远了。”
第二个孩子爱丽丝在他们婚后很快就出生了。接下来又是一个女儿和三个儿子,不过其中一个儿子出生后不久就因白喉夭折。这三个孩子——爱丽丝、内莉和霍华德以后将会闻名全国,报纸头条都将抛去姓氏直呼其名,因为不管是来自多么偏远的地区的读者都知道他们是谁。
皮特泽尔也会因为霍姆斯而变得出名。“皮特泽尔是他的工具,”一位地方检察官说,“是他一手塑造出来的。”
霍姆斯房子的施工磕磕绊绊,差不多每个冬天都要暂停,因为到了工人们所谓的“建造季节”的尾巴。不过霍姆斯从阅读中得知,环线以内的建筑师有办法利用技术让施工全年无休。最终,霍姆斯建起大楼的时间和远在千里之外的开膛手杰克开始杀戮的起点相重合,这一事实似乎有点意味深长。
开膛手杰克第一次作案是在一八八八年八月三十一日,最后一次作案是在一八八八年十一月九日。那天夜里他遇到了一位叫玛丽·凯莉的妓女,并陪她回了房间。他割开了她的喉咙,几乎让她的头颅从脊柱上掉落,手起刀落之流畅犹如梵高在作画。接下来几个小时,他在她的房间里疯狂作恶:他安心地将她的双乳切下,和她的鼻子一起并排放置于桌子上。他将她从喉咙到耻骨一路剖开,剥除大腿的皮肤,掏空内脏,堆成一团置于她的双腿之间。他割下一只手,随后插在她一分为二的腹部上。当时凯莉已经怀有三个月的身孕。
之后,这个杀手的连环谋杀行为突然停止了,仿佛和玛丽·凯莉的这场幽会最终满足了他的需求。已经确认的有五位受害者,最终证明也只有这五位,而开膛手杰克从此永远成了纯粹邪恶的化身。
每一位识字的芝加哥居民都如痴如醉地品读着来自国外的报道,不过没有谁像H.H. 霍姆斯医生读得这般入神。
一八八九年六月二十九日,霍姆斯的房子完成了一半。芝加哥合并了恩格尔伍德,并且很快在六十三街和温特沃斯街附近设了一个新的警察辖区——第二分队第十辖区,距离霍姆斯的药店七个街区远。不多久,巡警根据霍勒斯·艾略特队长的指示开始有规律地巡街,每次经过药店门口都会按照规定稍作停留,和这位年轻而和气的老板聊几句。巡警们会定期漫步到街对面查看一下这栋新建筑的施工。当时,恩格尔伍德已经有了一些高大的建筑,包括基督教青年会、培养教师的库克郡师范学校,还有坐落于六十三街和斯图尔特街附近的即将竣工的蒂默曼歌剧院,在当时已经算是十分奢华了。不过镇子里仍然还有大量的闲置土地,要建造任何一幢占据整个街区的大楼都会引起人们的谈论。
施工又进行了一年,冬天仍然按照惯例停工。到了一八九〇年五月,大楼接近完工。第二层有六个走廊,三十五个房间,五十一扇门,第三层还有另外三十六个房间。大楼的首层可以设置五间零售商铺,最好的一间就在六十三街和华莱士街交汇的拐角处,面积很大,十分引人注目。
搬进这栋大楼一个月后,霍姆斯便把旧的霍尔顿药店卖了,并向买家拍胸脯保证说不会遇到同行竞争。
让这位买家懊恼的是,霍姆斯迅速在街对面开了一家新的药店,就在他自己房子拐角处的那一间店铺。
在大楼第一层剩下的几间店铺里,霍姆斯安排了好几项不同的生意,包括一间理发店和一个饭店。在城市电话簿上,霍姆斯的地址上还列着一位名为亨利·D·曼的医生的办公室,这大概是霍姆斯的又一个假名。这个地址还列着一家“华纳玻璃加工公司”,显然是霍姆斯成立的,他打算进军一个突然崛起的新兴行业——大型玻璃板制造和塑形。市场目前对这一行的需求量很大。
霍姆斯店面里的家具和设施都是赊账买来的。他并不打算偿还自己的债务,并且有信心通过实施诡计、散发魅力来躲避起诉。当债权人上门要求见大楼的业主时,霍姆斯会开心地让他们去找那个并不存在的H.S. 坎贝尔。
“他是我见过的最圆滑的人。”C.E. 戴维斯说,他受雇于霍姆斯,管理药店的珠宝柜台。戴维斯说,债权人会“怒发冲冠地找上门,用任何你能想到的名字称呼他,他却微笑着和他们交谈,为他们准备雪茄和饮料,然后把他们送走,仿佛他们是交往了一辈子的朋友。我从未见过他动怒。你就算试着激怒他,也不会有任何结果”。
戴维斯指了指那间店铺。“如果把所有技工对这栋房子申请的扣押文书贴到这三面墙上,这个街区看起来会像一面巨幅马戏团广告牌。不过我从来没听说有任何文书生效。霍姆斯曾告诉我,他雇了一位律师来帮他解围,不过我一直认为,是这位伙计谦逊有礼又大胆无畏的流氓行为帮助他走了过来。有一次他为饭店买了一些家具,把它们搬了进去,当天晚上经销商就上门来收钱,不然就要把家具搬走。霍姆斯准备了饮料,带他去吃晚餐,给他买了雪茄,然后开着玩笑把他送走,许诺隔周一定还钱。经销商上车后还没三十分钟,霍姆斯就把家具送上了一辆运货马车,这个经销商最后没有拿到一分钱。霍姆斯也没有进监狱。他是美国唯一一个能做到这些事的人。”
霍姆斯是有钱还债的。戴维斯估计,霍姆斯通过药店和其他生意赚了二十万美元,其中大部分是靠欺诈赚来的。例如,霍姆斯曾试着向投资者兜售一个可以把水转化为天然气的机器,在演示的过程中,他会偷偷地把自己的样品连到市里的煤气管道上。
他一直充满魅力,为人热忱,不过有时这些品质也无法令他的生意伙伴放心。据一位名为埃里克森的药剂师回忆,霍姆斯曾去他的店里购买氯仿,这是一种强烈但不好控制的麻醉药,内战以来人们常常使用。“有时候,我每周要卖给他这种药多达九次或十次,每次剂量都很大。我好几次问他买来作何用处,不过他的回答很含糊。最后我拒绝把药卖给他,除非他告诉我真正的用途,我担心他并不是用在什么正道上。”
霍姆斯曾告诉埃里克森,他是用氯仿来做科学实验。后来,当霍姆斯又来买更多的氯仿时,埃里克森便问他实验进行得怎么样了。
霍姆斯眼神空洞,说他没有在做任何实验。
“我永远无法猜透他。”埃里克森说。
一位名为斯托尔斯的女子偶尔会为霍姆斯洗衣服。有一次他提出,如果她能购买一万美元的人寿保险,并且把他设为受益人的话,可以给她六千美元。当她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时,他解释道,如果她死亡,他可以获益四千美元,不过在那之前她可以随心所欲地支配自己的六千美元。
对于斯托尔斯夫人而言,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她唯一要做的就是签几份文件。霍姆斯向她保证,所有的程序都是合法的。
她身体健康,觉得自己会活得长长久久。她正打算接受这个建议,这时霍姆斯却语气温柔地对她说:“不要怕我。”
这倒真的把她吓坏了。
一八九〇年十一月,霍姆斯和其他芝加哥人都得知,世界哥伦布博览会的理事会最终就世博会的选址达成了一致意见。他从报纸上得知,世博会的主要展区将设在杰克逊公园,这让他非常开心,因为杰克逊公园就在他的大楼东边,从六十三街一直走到湖边就到了。除了主展区杰克逊公园,还有部分展区将会设在芝加哥城区、华盛顿公园及整条中央大道。
通过骑车出行,霍姆斯对这些公园很熟悉。当时出现了“安全”自行车,两个轮子一样大,由链条和齿轮产生动力,这引发了一阵自行车热。像其他美国人一样,霍姆斯也卷入其中,但与其他人不同的是,他还尝试在这场狂热中获利:通过赊账的方式买入自行车,然后再次出售。当然,他一直没有偿还最初买进时的欠款。他自己骑的是一辆“波普”牌自行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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