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动船载着伯纳姆、朵拉·鲁特以及外国贵客在潟湖中安静地滑行,湖面中白城的倒影由此散开。下沉的夕阳给东岸的台阶镀上了一层金色,却令西岸笼罩在了深蓝色的阴影里。穿着深红和海蓝色裙子的女人们沿着路堤缓缓踱步。湖对面传来了说话声,时不时地伴随着笑声,听起来就像水晶杯碰撞时发出的声响。
第二天,在注定难眠的一夜后,朵拉·鲁特写信向伯纳姆道谢,感谢他安排这次游览,并尝试着表达自己复杂的感情。
“昨天傍晚我们在潟湖上度过的时间,真是这迷人的一天中最好的时光。”她写道,“若不是我们的外国朋友准备了更为丰富的娱乐活动,我真的担心咱们会一直在湖面徘徊下去。我想我愿意永远飘在那个梦幻的地方。”那些景象还引起了矛盾的情绪。“我觉得一切都极其哀伤,”她写道,“不过同时又如此令人心驰神往,我经常想马上飞到树林里去,或者飞到山里。这是一种智慧,在那儿人们总是可以找到平静。关于你这两年付出的心血——完美地实现了约翰美丽的构想——我想说的有很多,但认为自己无法悉数表达。这对我来说意义太重大了,我想,或者说我希望你会理解。这么多年,他的希望和志向就是我的希望和志向,并且不论我多么努力,旧时的希冀仍在心里。写下这些,让我松了口气。我相信你不会介意。”
如果说世博会在黄昏时分十分迷人,那么夜间就只能用引人入胜来形容了。每一幢建筑和走道的边缘都装饰了电灯,展示出有史以来最华丽的电灯照明效果,这也是人类首次大规模的交流电测试。仅仅世博会就消耗了整个芝加哥城三倍的电力。这些都是工程史上重要的里程碑。不过游人深爱的仅仅是见到如此多的电灯在同一地点、同一时间被点亮的美丽景观。每一栋场馆,包括制造与工艺品馆的外轮廓都装饰了白色灯泡。制造馆上安装的大型探照灯(史上最大,并且据说在六十英里外都能看见),扫视着园区和周围的场地。硕大的彩灯照射在麦马尼喷泉喷到百尺高空的水柱上。
对于许多访客而言,看到这些夜晚的灯光是他们首次接触到电。希尔达·萨特是一个刚刚从波兰来的女孩,和父亲一起游览世博会。“随着暮色降临,无数的灯光突然在同一时间亮起来。”她多年后回忆道,“对于一个除了煤油灯外没有见过其他照明方式的人来说,这简直像突然见到了天堂。”
她的父亲告诉她,这些电灯是通过电动开关启动的。
“不需要火柴吗?”她问。
有了电灯和如蓝色幽灵般无处不在的哥伦布警卫队员,世博会创造了另一座里程碑:芝加哥人第一次可以在夜间安全地散步了。光这一点就开始吸引越来越多的访客,特别是那些被维多利亚时期的求爱规矩弄得束手束脚,急需安静又黑暗的地方的年轻恋人。
在夜间,灯光和填充其中的黑暗掩饰了世博会的许多缺陷,《四海》杂志的约翰·英格尔斯写道,缺陷之一就是“无数人的午餐留下的无法形容的垃圾”。这几个小时创造出了丹尼尔·伯纳姆梦中的完美城市。
“夜晚,”英格尔斯写道,“是世博会的魔术师。”
头几批访客回到家中,告诉朋友和亲人,世博会虽然没有全部完工,却比预期的要豪华得多,非常震撼人心。伯纳姆同时期的顶尖建筑评论家蒙哥马利·斯凯勒写道:“第一次游览世博会的人通常会给出这样的评价——在他们所有读到的书和看过的照片中,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们想象到世博会的样子,或者让他们为即将见到的场景做好准备。”从偏远城市来的记者通过电报将同样的报告发给了编辑,有关世博会如何令人愉快、令人赞叹不已的报道开始渗入最为偏远的城镇。在田野、幽谷和山谷中,每天被报纸上每况愈下的国家经济新闻吓到不行的家庭如今开始向往芝加哥了。这一趟旅程会很贵,不过他们越来越觉得去一趟是值得的,甚至是必要的。
只要费里斯先生能抓紧时间,尽快完成那个大轮子,那一切就完美了。
[1]一个专有的图书馆分类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