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开玩笑!雷维斯为什么会是凶手呢?”法水摆出小丑般的身段,爆笑出声。
啊,世纪宠儿的法水,他对那桩告白的悲剧已准备了滑稽的动机转变吗?
检察官与熊城一时之间都觉得被嘲弄了,法水的思维条理整然,他们随即知道不能立即完全相信他所说的话。
法水紧接着暴露诡辩主义之本性,说明今后对雷维斯所要求的不可思议作用。
“雷维斯和丹尼伯格夫人的关系绝对属实。而且,那具火箭弩的弓弦是橐荑木纤维编成,也将是我在史前植物学上、本世纪的最伟大发现。熊城,一七五三年在贝林格岛附近,海牛这个最后物种才遭到人类屠杀,可是,那种寒带植物早在这之前就已灭种了,所以那箭弩的弓弦只是普通大麻纤维编成。那有如大象般钝重的墙柱,我只用一支锥子就予以破坏,亦即,我尝试以雷维斯为新座标,对这椿事件进行最后的突破。”
“你疯了吗?竟然企图以雷维斯为活饵诱出浮士德博士?”一向冷静的检察官也大为震惊,差点就跳起来。
见到这种情形,法水露出残忍的微笑:“支仓,你不愧是道德世界的守护神。坦白说,对於雷维斯,我最害怕的并非浮士德博士的魔爪,而是他本身的自杀心理。雷维斯最后曾这么说‘如果要以我的血进行审判,你终有一天会从舌根听到结果。’从他的如性格演员的个性观之,很可能会令人联想到一出悲壮的时代剧,可是,其中虽然有着悲愁,却绝不是悲壮,也就是说,他说的那句话其实出自莎士比亚的《强奸盗》诗剧,乃是罗马佳人鲁克蕾蒂亚因为受达尔基尼乌斯所辱,决心自杀的台词。”
法水虽然担心,却仍毅然接着:“支仓,那场对决中包含着对凶手而言很难逃避的危机。事实上,我想诱出的并非雷维斯,而是浮士德博士,因为我已经知道五芒星咒文尚未出现的最后一项、地精的所在处。”
“什么,地精的纸牌?”检察官和熊城都大吃一惊。
不过,法水眉宇间出现了说是赌博则未免过於肯定的神情,也不知道他恐怖的神经作用是如何突破那幽鬼堡垒,在这紧张气氛中,他喝完已凉冷的红茶后,开始叙述。那是令人震惊的心理分析!
“我剽窃格尔顿的假设,试着以之分析雷维斯的心像。因为在那位心理学家着名的《人类能力的观察》中曾经述及,若是想像力优异者,有时会在语言与数字上产生共鸣,让与之有关的图示以清楚的形状浮现脑海中。譬如若是数字便会出现时钟的数字盘。而刚才与雷维斯的谈话中,就出现了不逊於此的强烈表现。
支仓,雷维斯对於向伸子求爱的结果哀伤地这么说着‘天空的彩虹是抛物线,露滴的彩虹却是双曲线,除非彩虹是椭圆形,否则伸子不会投入我的怀中’。但是在这期间,雷维斯的眼睛出现些微运动,每当他说出几何学性质的用语时,眼睛就会出现想在虚空中描绘某种图示的动向。所以,我从其默剧性的心理表现发现一项令人窒息的徵候。因为抛物线◎与双曲线◎、和椭圆形◎画在一起应该就是KO。也等於是地精(Kobold)的前两个字母。因此我立刻给予暗示,企图引导出类似除掉KO后、剩下四个字母BLOD的发音。结果,雷维斯将三叉箭说成Bohr,又为了椰榆我,说那支箭是从后面菜园射出,还特别加上芜青(rube)这个单字。所以,支仓,我偶然发现了在雷维斯意识表层浮动的异样怪物。啊,我虽然不是史特林格,却认为他的‘心像乃是一个群,具有自由移动性’是至理名言。因为,在雷维斯的一句话中出现他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某观念的鲜明分裂。
要知道,支仓,最初浮现Ko与数字后,雷维斯说三叉箭是Bohr,很明显衷心意识着地精,接下来虽然用芜青一词,却又潜藏着重要意义,表示他脑海里存在着受到地精诱导必会联想到的一项秘密。我试过将三叉箭(Bohr)和芜青(rube)排列组合,发现应该是格子底桌子(boldrube)……啊!我几乎快要疯狂了,因为那张桌子就在伸子的房间里。”
地精的牌子——现在事件就归结在这点之上。如果法水的推断是事实,那位活泼的少女就必须是浮士德博士。
接下来他们便前往伸子的房间,但是这条走廊是何等漫长遥远呀!
来到古代时钟室前,法水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停了下来,将伸子房间的调查交给便衣刑警,然后命人找来押钟夫人津多子。
“不要开玩笑了,如果锁住津多子的数字般上有暗号那还有话说,但若只是要侦讯那女人,稍后再来应该也可以吧?”熊城心里不满。
“不,我要看那自鸣琴时钟。坦白说,有件事我迟迟无法释然,让我快要发狂了。”法水坚决地说。
检察官与熊城都觉得碰了一鼻子灰。
但是,法水那有如电波乐器般的微妙神经只要有所接触,随即会开出类推花朵,乍看虽是漫无条理,一旦揭晓内容,立刻会成为有力的连字符,或是在事件前方投下全然未知的亮光。
这时,津多子扶着墙壁出现了。她是大正中期以演出梅塔林克(译注:Maurice Maeterlinck,西元一八六二至一九四九年)的象徵悲剧闻名的演员,虽然已四十一、二岁,其丰富的感情还残存在她那青磁色的眼角与光采如瓷器般的肌肤中,当然,与丈夫押钟博士的精神生活也加深了她的雍容华贵。
然而法水对这位典雅的妇人一开始就没好脸色,态度严厉地说:“一开始就提出这种问题虽然无礼至极,但是借用这座宅邸的人的话,我得称呼你为傀儡的操纵者。关於那具玩偶和操纵线……德蕾丝玩偶从事件的最初便一直存在,而且该罪恶之源以轮迥永生的型态反覆出现,因此,津多子夫人,我想询问你当时的状况,而且我们应该没有再谈及鬼神命运论的必要。”
听到完全未预期到的言语,津多子那优雅的苍白身体忽然急速僵硬,硬生生吞下一口唾液。
法水继续追击:“当然,主要是因为我已了解你在当天傍晚六点左右打电话给你先生押钟博士,以及你从房间里消失之事。”
“那么,你想问什么呢?我是被迷昏之后锁在这间古代时钟室内,而且,田乡先生不是说他当晚在八点廿分左右锁上这扇门的数字盘吗?”津多子略带怒容,有点反抗似地问。
法水背部离闭铁栅门,凝视对方,说出让人觉得疯狂的一番话:“不,我在意是门内的事,而不是这扇门外的事。你把中央附有自鸣琴的玩偶时钟……你应该知道那童子玩偶的右手等於是沙勿略主教的遗物筐,每当报时之际会敲钟吧?可是,那天晚上九点,沙勿略主教的右手敲下的同时,明明没有别人在场,门却被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