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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五黄杀杀人事件

“也对,仔细想想,布濑的推理也没有任何物证,换句话说,仍是停留在幻想的阶段。但他某部分的幻想确实相当厉害,可以看穿奈尔玆他们是三胞胎兄弟。不过,让户籍上已经登记死亡的人突然登场,坦白说也太过份了一些。无论如何,我相信奈尔玆说的。”根户受不了永远保持沉默,于是开了口。


‌“我也希望是这样。”仓野淡淡表示赞成,‌“既然奈尔玆自己这么说,我认为可以相信。毕竟,我常常在想,所谓的杀人者必须有纯洁的另外一面,如果自己的犯行被揭穿得几近体无完肤的程度,那么他就必须谦虚地承认才行,所以,我希望可以相信奈尔玆说的。”


甲斐接着说出一番怪话,‌“若是无法信任别人,一切就完了。”


根户像失去了全身气力,‌“对了,霍南德怎么了?还是不舒服吗?”


这么一问,奈尔玆双肩的力气也消失了,侧着头说:‌“也不知道怎么搞的,看起来好像是身体不适,但这次一直沉默不语,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所以过来这里……有很多事我完全不明白,但感觉上霍南德好像在害怕什么。”


‌“害怕?”甲斐神情讶异地反问。


‌“是的,不过……有点奇怪!”奈尔玆喃喃自语。


布濑神情再度转为严肃,‌“可不能被骗了。就像我推理的,那家伙并不是什么霍南德,而是名叫森的少年!由于虚荣心与好奇心,出席了推理竞赛。但问题是,再怎么说他也只是个十五岁的青少年,所以无法忍受自己可能被指为凶手的紧张……”布濑明确地推论对方的心理状态。


‌“是吗?布濑好像还不相信。”奈尔玆露出与其说哀伤,不如说是怜悯的表情,低声说着。


结果,布濑的眉头挑得更高了。‌“我并不在乎。如果我的推理错了,就当成错误好了。只是宪法有保障思想的自由,我可以表示自己想说的话。”


布濑说完,一副无视他人的态度,跌坐在沙发上,摘下金框眼镜,开始擦拭镜片。


‌“呃……那么……那暂时就算相信奈尔玆说的吧!接下来终于到了必须揭开真相的时候了,如卡片所示,‌‘最后的审判’应该出现了。”根户这样说着,停顿下来,让情绪恢复平静,但是在找到如何开头的第一句话之前,却意外地耽搁了很长一段时间。‌“虽然各位讲得口沫四溅,但最初的部份所谓的事件真相,到现在还是雾里看花。但在某个时候,我忽然注意到一个奇妙的巧合,于是这次事件的谜团,便逐渐得以解开。不,愈想愈觉得这次的事件,乍看之下充满了甚至令人感到滑稽的巧合,让我不得不怀疑这次的命案其实只是个恶惠的玩笑。哈哈!你们认为这个巧合到底是怎么回事?其他人怎样想我不管,但奈尔玆应该可以理解!因为那是数学。”


‌“哦,数学?提到数学……”对于拿数学没辄的甲斐,发出生硬的声音。


‌“各位如果读过《如何打造密室》,就可以更加清楚。我最初觉得疑惑的是,仓野,你和雏子在围棋对弈中形成的所谓‌‘三劫’。很不巧,我因为只下将棋,也有了相当水准,所以对所谓的‌‘三劫’究竟何等重要,至今仍未能明白,但是,反正如你所说的,‌‘三劫’乃是凶兆的传说完全正确,就因为如此,曳间很不幸地遭凶手以利刃杀害……


接着令我无法释怀的,你认为是什么?在这次的推理竞赛中,完全没有人提及相关话题,让我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彷彿大家彼此商量好似的,很敏感地将话题内容避开那个部份……我这么一说,应该想起来了吧?当然,就是来自影山的暗号。呵呵,我明白各位漠视那封信的理由,主要是因为无法解开暗号之谜。因为无法破解,所以把暗号视为与这次的事件没有直接关系,各位也太独善其身了吧!至少必须要有谦虚的态度,把那封信继续当做分析的对象之一。对此,身为数学家,本人根户福尔摩斯算是最有面子了。哈哈,这样自我标榜别说是谦虚,听起来简直就是傲慢,是不是?不过,话说回来,请各位暂时先继续听我说明。


请各位回忆我无法释怀的部份,回头仔细看看《如何打造密室》的序章,这样就会浮现不可思议的巧合。各位要知道,有一个入针对不连续线进行分析,而友爱数的成对特殊数字出现时为两个人,‌‘三劫’出现时在场的是三个人,四波罗密与四鬼的名称登场时有四个人……怎么样?是一、二、三、四。如此一来,接下来应该就是五的出现吧?仔细想想,这个数字正巧是出现在曳间的尸体旁!那本书名为《数字之谜》的黄色封面书籍。也就是当时掀开的书页中,以黑色大铅字印着(5之页)的(5)字。我就是那时候想起‌‘五’这个数字所隐含的意义……,话虽如此,那与我专长的数论范畴又有极大的差距。也就是说,那是距今三千余年前,古代中国夏禹王朝时代开始,被称为‌‘九星术’的一种不可思议的占卜术法。


关于九星术,农历中大致上都有这个方位表,应该有人知道吧?没错,讲白了,影山来信中的图案,就是九星术所使用的方位表。上面虽然配置了一些奇怪的文字,其实那被区分为九块的部份,都能够依照特别的顺序,填入从一到九的数字。其最基本的排列乃是,中央为五,其周围由上开始逆时钟是九、四、三、八、一、六、七、二,而这样的排列特别称为‌‘定位盘’。方位表中包括这个模式,全部有九种,随着正中央的数字从一至九依序改变,周围的数字也会随之改变。那么,途中被区分成九块的部份究竟表示什么?则如其名称所示,代表方位。但是,在此必须注意的是,其方位的方向,和一般我们所使用的表示方法,简直是完全相反。呵呵,这里也出现了一个‌‘颠倒’。但是,九星术的方位表,也就是在九星盘上的方位,乃是上南下北,这是依循自古老的习惯,无法改变。


若问这种九星术使用这种方位表的目的是什么?最主要就是方便了解方位的吉凶。若要继续往下谈,就不得不说明其原理。但是,请放心,这其实非常简单。根本思想乃是天有九宫,九星循环其中,其作用是为居住在地上的人类生活带来影响与吉凶祸福。九宫若以九星盘来看,中央为中宫,然后由北,亦即定位盘的一开始左绕,各自是坎宫、干宫、兑宫、坤宫、离宫、巽宫、震宫、艮宫。旋绕九宫的九星,在九星术中也有特别的名称,一是白水星、二是黑土星、三是碧木星、四是绿土星、五是黄土星、六是自金星、七是赤金星、八是白土星、九是紫火星,这些星曜时时刻刻,或是每日、每月、每年持续不停旋绕九宫,其变迁从过去到未来都是固定的。


而与之相对的,每个人各自有所谓出生的星宿,也就是说,在一白年出生的人,终其一生都受到白水星这颗命运之星所控制。在九星术中,进入中宫的星称为本命星,而控制每个人的星宿也是这个人出生年的本命星,在这种意义之下,在九星术中,日时的本命星和每个人的本命星配合的好坏,就决定了这个人的命运。所以譬如是二黑之日,观看进入中宫的方位表,再对照自己的本命星,就能判断各个方向的吉凶。大致上就是这样……接下来的内容就进入有趣的部份。


也就是说,所谓的九星术其实是很可怕的,几乎认为三呈的概念并不是很重要,重点多半层于‌‘凶’的概念上,也有只考量吉凶之外的倾向。那么,如果问九星术主角的凶方究竟是什么情形,其中也存在各种状况,诸如本命杀、的杀、五黄杀、暗剑杀、受克杀、交剑杀、都天杀、劫杀、灾杀、岁破、月破、日破、死符、病符、白虎,以及来自八将神与金神的神杀,八门吉鬨等等,非常之多,令人担心几乎根本没有吉方的存在。而其中最一般,同时凶的作附也很强的,就是最初的四个吧!本命杀与的杀、五黄杀与暗剑杀各自成对,分别亘相在相对的方向出现,本命杀也称为灭明杀,是在该日或月的方位表中,当事人的本命星进入该宫的方位。的杀也称为穿心杀,通常位于本命杀的相对方向,即使这样,有趣的是,发动当事人自己支配的本命星所在的方位为凶!仔细想一想,这是不是很可怕?哈哈,但是,我从刚才就真心想说的是,以下的五黄杀和暗剑杀这一组。”


四个人默默听着根户曲折不断的说明。甲斐神情呆滞,布濑一样是朴克脸,仓野与奈尔玆则露出很慼兴趣的表情。根户身在其中,肢体动作与手势分别在虚空中画出八角形的图案。


‌“知道吗?在九星术里,五这个数字有如一张特别王牌!九星盘里,轮到五这个宫的方位为五黄杀,正对面的方位则为暗剑杀,这两个同是九星术凶兆之中最险恶者,而且这两个凶位具有不同的个性。五黄杀有因为自己的过失而招致必然性灾厄的性质,其不幸意味着委婉规戒之类的慢性病;相对的,暗剑杀容易招致只能称为不幸的突发灾厄,这种不幸正如其名,意味着在黑暗中出奇不意为利刀所杀,就像是急性病。有趣的是,这两种最凶险的闲位与其他凶位不同,只是因为五的存在,毫无艰涩的理由或逻辑,纯粹就是这样的设定。而且,刚才也说过,九星术中,九个数字由七种颜色组合,其组合也只有一种方式,一是必然有白,二是必然有黑结合在一起。而且其他颜色都是各只有一色,但白色却有一白、六白、八白三组,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倒不如改成深蓝、褐色或灰色来得合理,但事实却非如此,让我觉得很不可思议。然而,我对于没有逻辑或什么的,只是完全像那样依命运而决定的事物并不讨厌,反而相信那种不合理的部份。现在,依其原则,所谓五这个数字乃是黄色具有命运般的同价性质,如此一来,七月十四日在仓野的住处,掉落在曳间尸体旁的黄色封面书籍,以及明显浮现的黑色‘五’这个数字,应该就是象徽投影该处五黄杀的奇妙推理谜团吧!而且,那个房间虽然不像这里如此彻底,却也有栀子花色泽的地毯、褪色的黄色窗帘,加上书橱与壁橱也说得上是黄色,如果没有这家店,也可以如羽仁的‘白色房间’、布濑的‘黑色房间’一样,把仓野的房间称为‘黄色房间’了。而且,这里有个重要部份,所谓的今年七月十四日,乃是七赤金星之日,若是观看九星盘即可得知,东方出现五黄杀,亦即曳间是在不知不觉中,被不可思议的力量引导至最凶恶的方位。


走在萩山町通往目白的道路上,在被黄色包裹的房间里,曳间在五的数字旁变成一具冰冷的尸体,这样的事实,看起来不过是完全没有意义的事物集合,但是,从拥有三千年历史的九星术观点来看,却是充满了近乎恐怖的暗示……这么说来,杀害曳间者并非在布濑所谓的白日梦里,而是突然投映在这个世界的五黄杀推理谜团。只要往这个方向思考,就可以了解曳间的死亡乃是三千年前就已经决定了。


不,事实上我也觉得,黄色这种色彩具有神秘的力量。简单说说这个房间好了,记得会经听说过,一旦被关在全都漆成黄色的房间里,里面的人最后终会发狂。事实上,一直待在这个房间里,我的情绪也逐渐怪了起来,现在甚至也感觉有点头痛了。眼前一切事物都是黄色的,难道各位不认为是一种难以忍受的环境吗?搞不好甲斐的哥哥为了提升顾客的流动率,所以才将这家店改成如此的色调。呃……这当然是开玩笑的。但所谓的黄色,从色彩学来说,也具有一些怪怪的特徽。譬如,上美术课的时候,在看色票系统模型(票系统模型,Munsell system,藉着色相、明度、彩度三种属性,以十进位法表示,色相是H、明度是V、彩度是C。)时,黄色是在模型的上方,也就是在接近白色的位置,突出偏离最中心轴的部份,亦即彩度提高至接近明亮。其他色彩的亮度愈是增加,彩度愈是后退,只有黄色有如燃烧般更加鲜艳。从心理色彩学上来说,黄色乃是个性最强的颜色、前进的颜色、看起来有放大效果的颜色、从远处就能明显看见的颜色。重点在于,黄色具有与其说最强烈烙印在视觉里,不如说是烙印在知觉精神上的特质,而且这种强烈作用会显着发挥令精神不耐烦:心情不安的效果……我开车时就经常思索,号志灯在变成红色时并未如此强烈,但是当灯号突然从绿色转为黄色时,会令人视觉为之一亮。在经过几秒钟后,仍会残留眼底,这或许是与黄色本身的性质有很大的关系。果真如此的话,则为了唤起人们注意的黄色,很讽刺地,反而造成了驾驶的精神不安。或许出乎意料之外,推理谜团总是像那样到处都有开口!无论如何,假设具有如此不祥特性的黄色,和五这个数字重叠,对人类所产生的凶险作用,曳间牺牲在那种不可思议的力量之下,大概也不奇怪了!各位可要小心了,这里可是道地的‘黄色房间’……而目前在这里的,除了霍南德之外有五个人……”


‌“根户!”甲斐似乎再也无法忍受静默聆听,矮小的身驱摇晃了起来。“你到底想说什么?你是打算将这次的杀人事件归诸于非人类所为?短剑自动刺入曳间胸部?或者,曳间是因为五黄杀的不可思议作用导致发疯,结果自己用短剑自杀?”


‌“呵呵,也难怪你会这么说!我也不认为曳间死亡的理由是由于五黄杀的条件重叠所致,应该还是有凶手的存在。只不过,到目前为止我所指出的事实,绝对合有重要的暗示。另外,首先我们需要注意的是,我已经反覆说过多次来自影山的暗号。上面既然画了九星盘,就表示舆这次的事件应该不会无关……不,事实上,我已经破解了暗号之谜。”


这次,其他四个人同时轻呼出声。奈尔玆则瞪大了眼睛走近根户。


‌“真的吗?根户,你是在了不起。从上次之后,我一直绞尽脑汁思考,却还是无法理解。”


所谓人类的优越感大概就是在这时候达到巅峰吧!根户在沙发上动了动,回答:‌“不,这种暗号只要了解即可,没什么大不了。”


他环视众人一圈,浮现‌“怎么样,厉害吧”的表情。事态急转直下,此刻,现场的主导权已经落在根户的手中了。


果然不出所料,布濑这时已无法忍受,神经质地推高眼镜。‌“呵呵,这么说,你是成功地把那首诗加上了自己合适的注解?”


其中或许有诱导的意味吧?但根户不予理会,慢吞吞地点燃香菸,接着才以得意的女性音色说道:‌“为求惯重起见,我再次向各位提示影山来信的内容吧!也就是,只要能看一张这部小说的原稿就好……恩,就是这个:


欲望下,


谁宿德,


初春的伯劳,


熟知得已经厌烦。


铺四波罗密,


排列七曜,


拟影。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明白的人请举手。”


布濑挑衅似地将玻璃杯底砰的一声敲在桌上。


‌“别瞧不超人!我现在就可以指出你想到的解释,需要我说出来吗?首先……乍看这首有如诗句的文字,就可知道‌‘初春的伯劳’似乎意味着凶手,因为所谓的伯劳是有将青蛙之类的食饵刺在树枝上的一种奇怪习性的鸟类。动机应该是在于他‌‘已经厌烦’吧!这件事你们这些有德望的各位是否注意到了?应该是一种讽刺。至于一开始的‌‘欲望下’,则是反问式的强调吧?不、不,所谓的欲望应该不是那么没有意义的东西,也就是说,凶手受到想从周遭人们‌‘已经厌烦’的立场超脱而出的欲望所驱使,最后导致他去执行杀人行动。如果是这样,那么所谓的‌‘铺四波罗密’,若配合你口若悬河叙述的九星术加以推测的话,大概也可以想像出其中的解释了。所谓的四波罗密,在你专攻的密宗上,应该意味着在金刚界曼茶罗中,画在大日如来四方的四位女菩萨吧!提到四方就是东西南北,也就是显示方位,若考虑画在背后的图案,这应该指的就是所谓的九星术了!如此一来,最后的两行也就自然而然有了意义,‌‘排列七曜’、‌‘拟影’可以认为是能让现实显现某种未知之物,可称之为‌‘奇妙大地’,也可唤做‌‘推理谜团’,反正那是在提示我们,凶手是个只要能将现实扭曲就能自我满足的家伙。怎么样?你想说的大概就是这样吧!”布濑得意洋洋,露出微笑,嘴角上扬.


因为已经厌烦的杀人计划!这是个令人背脊发麻,忍不住联想到精神异常的观念。


但是,根户的回答却轻而易举就推翻了布濑的解释。‌“太可笑了!若是这么简单,解释几个内容就能破解,还算得上是暗号?开玩笑。布濑,这个暗号的真正内容和表面完全不同……看来眼前是没人能够明白了。解读暗号的关键在于这首诗的最后两行,也就是七曜这个名词。”


‌“啊?最后两行的墨水颜色完全不一样,我就知道绝对另有文章!这是所谓的关键字吗?”


‌“正是,奈尔兹。诗的结构是七句七行,也就是想破解这个暗号,一定也必须拘泥于七这个次,终于发现将七曜拟影的方法。此处不可拘泥于意义,在此我们先将拟影改为假名‌‘かげきどきにす’,如果我说其中嵌入了七曜的字谜,听起来一定很怪吧!但各位必须知道,所谓我的发现‌‘かげきどきにす’,这几个字就等于是火月木土金日水,火月木土金日水……如此,应该就可了解关键字句的意义了吧?七曜,也就是将日月火水木金土,更改为火月木土金日水的顺序排


列。若是将此规则嵌入最初的五行里……”


‌“根户,你太厉害了!”


‌“谢谢夸奖。这样,最初一行的‌‘欲望下ょくぼぅはげか’依规则替换,就变成了‌‘ぼくはかげょぅ’。依此要领到最后,结果如下:


内容就是这样。能够读为


我是影子,


逐渐留下身影者,


图案是黑暗印记,


花纹是沾上的渍痕。


大概就是这样!所谓‌‘我是影子’,当然指的是影山自己。所谓‌‘图案是黑暗印记’,指的是这信笺背面的图案。在此,话题必须岔开,就是有件事我实在无法释怀,奈尔玆,是关于你自己所说的话,以及和这部小说有关的事。”


‌“我?”奈尔玆皱眉看着根户深具含意的脸,淡色瞳孔清楚映出黄色光线。‌“什么事?”


‌“就是那句‌‘若是变格侦探小说的性质,大致上还解释得通’。如果考虑着这句话,然后阅读这部小说,感觉上就好像朦胧浮现出你想要说的话。小说里的真沼消失事件,到现在还是没有解决。如果仍是这种设定,在物理性方面怎么说都不可能。如此一来,谈论到变格侦探小说的家伙,在此就带入了意义。没错,这部小说要说的,不就是在小说中隐藏前所未有的变则旨趣?我想那应该就是‌‘寻找华生’的旨趣……”


听了这段话,仓野最先吃惊,抬头回应:‌“寻找华生?”


‌“正是如此,不是寻找凶手,也非寻找侦探,更非寻找被害者……而是一部寻找谁是受骗者的小说!而且,和这部小说相同,这次的‌‘黑魔术师杀人事件’若解释成也是寻找华生的事件。那一切就都有圆满的说明了……当然,曳间的确已化为现实的尸体,但如果事件本身只是一齣庞大的虚构内容,情况又会是如何?”


根户的声音逐渐低沉,缓缓舔湿嘴唇。那是在继续陈述之前,房间里的玩偶彷彿开始呼吸就似乎只要开始走动兢可复活一般地极短暂的一瞬间!


‌“在此,我们必须明确分为两组,就是骗人者和受骗者。根据我的推测,属于骗人者的是奈尔玆、霍南德、布濑、真沼、甲斐、仓野六人,至于受骗者的部分,我当然是一个,另外还有羽仁、雏予、杏子四人。也就是说,除了真沼之外,这个房间集合了导演和演员。”


这时,根户突然显得极不耐烦,嘴角扭曲,声音粗野。‌“没错,各位别再演闹剧了!小丑虽然好笑,但总该有个限度吧!”


布濑正想反问‌“到底怎么回事”时,仓野抢先一步抓住他的手,制止他开口。


布濑无言回头望着仓野,然后再度埋坐在沙发中,抬头望着投下昏暗黄光的美术灯。


‌“在区分骗人者这一组成员方面,最重要的关键在于影山。我发现,这个世上根本就没有影山这号人物!布濑因社团交流而认识?因为忙碌所以不可出席聚会?寄途暗号过来?骗人、完全是骗人!在小说第二章里,虽然将影山描绘成是一个非常具有个性的人,却也因为只是虚构中的人物,所以刻意生动描绘成有如实际存在一般。现在回想起来,你们的努力真是不简单,也正因为如此,让我完全相信了有影山这个人。没错,所谓‌‘我是影子,逐渐留下身影者’乃是诉说影山这个人只不过是被周遭的人创造出来有如影子般存在的人。换句话说,见过影山的人全都在说谎。关于这一点,如这部小说里也明白写出,奈尔玆、霍南德、布濑、真沼、甲斐,加上未告知警方有关高统靴之事的仓野,没错,仓野,如果你向警方供出高统靴的事,警方必定会视本次事件为杀人事件而展开正式的调查,进而拆穿影山其实是个虚构人物的谎言。所以,没有这么做的你,应该非常清楚影山的奠面目,不,甚至可以说,鞋子的存在本身本来就是捏造的,只是为了让我们笼罩在烟幕之中。


以结局来说,这次的杀人事件根本就是谎言与虚伪架构出来的空中楼阁!总而言之,事实就是你们联手杀害了曳间。仓野在和雏子的围棋对奕中诱导对方,创造出所谓的‌‘三劫’,然后召开四人会议,提出所谓影山寄来的信。仓野的住处因为警方会搜证,所以只留下《数字之谜》这本书,但是,在你们的脑子里,存在的还是那‌‘五黄杀’的主导声音。虽然不知道是否具有供祀曳间的意义,但你们尽可能将这次的事件进行各种的装饰,目的是塑造出神秘的、有如严肃祭典般的故事。奈尔玆的小说则是献给曳间的祭花。其他人不明自其中意义也无所谓,因为整件事只在曳间和你们自己几个人之间进行……现在我害怕的是,搞不好羽仁、雏子,甚至连杏子都属于骗人者那一组……”


‌“根户!”仓野突然浮现几乎看不清楚的笑容,低声叫道:‌“我只想告诉你一件事!所谓的三劫,无论单方面何等竭尽所能想要创造,那也是不可能达成的!”


布濑轻轻偷笑。


‌“看来只有我一个人被留在蚊帐外吗?……所有的一切都是谎言和虚伪架构的吗?……我真的完全搞迷糊了。这到底又是怎么了?你们为什么必须杀害曳间?”根户不停颤抖,好像身体不是自己的,声音沙哑,说不出话来。一时之间,房间里悄然无声。‌“没错,这个房间就是‌‘黄色房间’……而且,扣除霍南德,目前这里正好是五个人……霍南德就是因为这样才离开的?为了再度形成五黄杀?”想要冷漠大笑,眼泪却突然夺眶而出,怎么也无法制止。


‌“根户!”仓野再度叫唤时,外面房间突然传来高亢的人声,像是某种仓促的应答后,声音的主人朝这儿接近,紧接着响起脚步声的同时,房间门开了。


‌“真抱歉,我迟到了。上次提出不在场证明聚会也没参加,实在很对不起。那边两位是仓野和根户吧?还是羽仁?敝人就是影山,是的……喔?发生了什么事?”


与奈尔玆在小说中描绘的风貌几乎一样的男子就站在眼前。身材不高、戴着大型黑框眼镜,看起来似乎是个相当轻浮的人。


布濑忍不住用力摔椅背爆笑。那是会刺伤人的笑声。根户恍如被冻结了僵住不动。谜团再度被黑暗吞噬,事件的真相逃往他们无法寻找的地方。四个人提出四种不同的解释,结果却完全错误,唯一得到的只是揭穿几项个人隐私,以及破解影山的暗号内容。或许,四个人像是在指掌之间留下些许砂土,只稍微抓到一丝丝真实的墙壁吧!


根户意识到自己沉入黄色黑暗。黄色的黑暗恰似很久以前他还是胎儿时代所漂浮的羊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