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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手X

在场的三个人仿佛都失去了提问的勇气。


小岛斟酌了许久,才憋出一句蠢到让他想扇自己耳刮子的话:“您……您说什么?”


“其实很简单。”陶展文思索片刻后说道,“王同平与冒牌林东策同为一人,自然不可能存在杀与被杀的关系。凶手另有其人,我们暂且将其称为X。只要证明这个第三者X确实存在,‘王同平就是林东策’的言论就能站住脚了。”


“我懂您的意思了。”神尾点头道,“但您打算如何证明案发现场还有第三个人呢?”


“我们先做个简单的推理。冒牌林东策在客房内与王同平会面后遇害,但问题来了,诸多事实都可以证明案发当晚访问612室的人绝不是王同平。否则,死在客房内的王同平不就成了凭空多出来的了吗?如果王同平就是林东策,这个矛盾便可迎刃而解。”


“但是,酒店职员曾目击形似林东策——不对,形似奥林匹亚物产顾问的男子离开酒店,这又该作何解释呢?”神尾问道。


对此,陶展文断言道:“那个人既不是王同平,也不是奥林匹亚顾问。”


毕竟是资深警察,神尾立刻跟上了陶展文的思维:“来访者为什么不是王同平?请您拿出证据。”


“请回忆六楼前台小妹的证词——那人戴着一副圆框眼镜,面对自己的问好,以压帽礼回应。问题就出在这个压帽礼上。你们一定还不知道吧?王同平根本没有戴帽子的习惯。”


“王夫人都没表示异议,您又是怎么知道的?”


“弘子与死者仅做了一年的夫妻,自然不可能对丈夫的习惯知根知底。事实上,死者曾在帽店老板大川面前炫耀,声称自己自出生以来从未戴过帽子。”


“照您这么说……帽子纯粹只是一个伪装的?”


“对的。所谓的压帽礼,恐怕也只是为了遮住脸部而已。由此断定,此人决不是林东策。另外,残留在案发现场的东西也值得一提。‘林东策’的所有物乃至指纹都被处理了,但奇怪的是,王同平的雨衣遗留在现场,帽子却不翼而飞。唯一的解释就是,帽子不是王同平的,为了掩盖这个事实,凶手才专程将帽子带走。”


神尾几乎要把眉头揉碎了,苦恼地问道:“不对呀,您真把我给绕混了……要是真如您所言,这王同平岂不是要一人分饰两个角色,既要当公寓老板,又要做公司顾问?”


“这完全说得通,不是吗?”陶展文的口吻不容置疑,“他饰演王同平时,就戴上圆框眼镜,穿着时尚,打扮考究。而饰演林东策时,只需摘掉眼镜,贴上黑痣,不修边幅即可。做足了表面工作后,只要限制两个角色的交友圈,避免出现共同的友人就行了。为防万一,扮演者还专门给王同平附上了厌恶东京的属性。事实证明,他的伪装相当成功,奥林匹亚的员工竟没有一个人认出刊登在报纸上的死者就是他们的林顾问。”


“您稍等一下……照您这么说,再结合尸体的状况,可以确定凶手的目标是王同平无疑了?还是说,凶手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两个人是……”


“凶手自然早就知道其中玄机了。另外,我得纠正一点,死者是以林东策的身份在客房中遇害的,而不是王同平。”


“但是尸体的状况……”


“这也是凶手X的杰作。”


“难道……”接二连三的冲击让神尾一下子懵了。


“是的。X打扮成王同平的样子前往现场,行凶后,又将自身的衣物与死去的冒牌林东策做了个对调。”


“于是他就以林东策的身份离开了现场?”


“这也是凶手计划中的一环。另外,他自然不会遗漏刘海儿与黑痣等一干细节。但百密终有一疏,凶手在装扮死者时出现了几处致命的纰漏:第一是头部的血迹。为了重现王同平的发型,凶手精心准备了发胶与头梳。但他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在他的梳理下,原本应该集中在死者后脑勺的血液扩散到了前脑部;第二就是衬衫领口内侧的条状血迹。被害者在临死前曾紧攥领口,血迹自然会沾染到领带与外衣上。但衬衫上的条状血迹是哪儿来的?唯一的解释,就是凶手在对调领带时无意间沾上的。”


陶展文的推论有理有据,没有给神尾丝毫辩驳的余地。


“接下来,我们来谈谈女服务生的目击证词。‘王同平在林东策房门外脱下雨衣。’与这个证词矛盾的是,前台小妹见到的王同平只是穿着花哨的西服,并没有看见雨衣。如果强行解释这个地方,只会导出一个有悖常理的结论——王同平经过前台后,先在走廊上穿起了雨衣,又在进客房前脱下了。在这点上,我们不妨将思维逆转——酒店严令禁止员工偷窥顾客的举动,女服务生估计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到了客房门前的王同平而已。所谓的脱雨衣之举,会不会只是她看错了呢?”


旁听良久的小岛终于忍不住插嘴问道:“这也能看错?她该不会是把穿雨衣看成了脱雨衣吧?”


面对二人的怀疑,陶展文掷地有声:“服务生会看错也无可厚非,毕竟进门前穿雨衣显然有悖常理。但凶手确实就这么做了,这又怎么解释呢?”


“为了……遮住外衣?”神尾试探着问道。


“聪明!”陶展文给了他一个赞扬的眼神,“试问,眼前突然出现一个穿着打扮与平日里的自己如出一辙的人,你会有什么感想?更何况凶手意在杀人,更不能让对方产生哪怕一丝的戒备。那么,问题又来了,凶手为什么一定要到了房门前才穿上雨衣呢?”


神尾已跟上了陶展文的节奏,抢答道:“为了让人看见他的花哨打扮!”


“对。要是不能制造出王同平来访、林东策逃离的假象,一切犯罪计划都无从谈起。凶手选择不走安全楼梯,而是堂而皇之地通过前台,也是为了这个目的。但压帽礼纯属多余,反倒露出了马脚。”


神尾对眼前的食堂老板肃然起敬,叹服道:“您的推理毫无破绽……”


“待我说完再感叹也不迟。王同平爱好旅游,时常出远门。而与此相对应的是,远在东京的林东策一个月之中只有几天会在公司露面,情妇竹内朝子的居所更是鲜少造访,以至于库本甚至敢明目张胆地在公寓内与竹内苟且。警方不妨去细查一番王同平出游与林东策露面的具体时间,一定会大有收获。”


陶展文略作停顿,见在座的众人都没有对自己的推理起疑,才继续道:“接下来,让我们来看看王同平分饰二角的原因。通过移民备案,我们可以确定被害人的本来身份就是王同平无误。这个男人为什么要假扮林东策呢?这就要提到五年前那一笔两千五百万日元的补偿金了。林东策抵日第二天便死在了旅馆‘鹤屋’。王同平也正是在那时窃取了他随身携带的补偿证明。证明上有卡朋特商会的署名,王同平本来可以凭此证明冒领补偿金的,但碍事的是,美方在介绍信中以‘黑痣林’一词描述了林东策的相貌,逼得王同平只能在自己的额头上贴上黑痣,装成林东策的样子。他本以为钱到手后便可逃之夭夭,谁料半路竟杀出个南洋财阀程就信。他骑虎难下,只得假戏真做。所以,别看王同平表面上优哉游哉,实则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听完陶展文的推理,神尾不禁狐疑道:“正牌林东策突然死亡,就没人发现有蹊跷?牵扯两千五百万的巨款,绝不是意外事故那么简单。陶老板,您怎么看?”


“这得瞧你们警方的手腕了。要真是他杀,凶手多半是王同平无误。但这个案子怕是永无水落石出之日了。毕竟是陈年旧案,嫌疑人又已经死了……”


“他杀,一定是他杀……”警察不甘心地嘟囔道。


“无论是意外还是他杀,与林、王二人毫无瓜葛的‘鹤屋’老板娘富井明子位列奥林匹亚物产股东之一,这点就足以说明王同平与此事脱不了干系。”


“嗯,不排除王同平收买富井明子共同作案的可能性……但话又说回来了,王同平又是怎么知道补偿金一事的?”


“你们不妨走一趟入境管理局,要是我没猜错,这两个人一定是搭乘同一班飞机或客轮来日本的。”


陶展文有十成把握确定林、王二人在美国就已经相识了,依据便是林东策在最后一封家书中谈及“在美友人”时那句不明所以的话——我与此男,并列一站,一刀两断,尽皆相同。


此处提到的友人肯定就是王同平了,理由略荒谬——林东策,王同平,这两个名字都是左右对称的结构。将六个字排为一列,纵向截断,左右部分是完全相同的。


陶展文偏好这类结构整齐的名字,可惜“陶”字并不是对称结构,“展文”二字又是父母所赐,不能修改,陶展文只得在女儿的名字上下手——“羽容”二字不正是左右对称的吗?当然,姓与名都是对称结构的人并不在少数。陶展文之所以笃定信中的友人是王同平,也是为了成全自己一念之私罢了。回顾此次案件的关键——一人分饰二角,不就正应对着“一刀两断”这句话吗?


陶展文当然不会把这种主观臆断添加到推论之中,他的推理有着客观依据,根本不用再摆出这种模棱两可的论断。


“看来,现在只能从富井明子身上着手了……”神尾唏嘘道,随即向陶展文投以感激的眼神,“托您的福,林、王二人的身份之谜也算水落石出了,但这对酒店谋杀案的侦破又有什么帮助呢?”


陶展文的语气依然平静:“这个事实给我们提供了三条线索。第一,凶手一定是知道二人身份玄机的人。第二,凶手是有能力弄到王同平外衣的人。第三,凶手是因王同平的死亡而得利的人。综合上述三点,凶手的身份已经昭然若揭……”


“弘子!”小岛惊呼一声,随后察觉到自己的失态,有些抱歉地干咳一声,“首先,王同平死了,她是最大的受益者。再者,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其兄久留岛欣吾也难脱嫌疑,最重要的是他还企图伪造不在场证明。”


陶展文先稳住激动的小岛,浅笑道:“莫激动。别忘了死者有两个身份,王同平的死意味着林东策的失踪,林东策失踪,最大的受益者又是谁?这个人也应该被考虑在内。”


“您的意思是……”


“冒牌林东策是黑户,无权拥有财产,他的财产都寄在他人名下。其中,竹内朝子名下的财产占绝大多数。”


“是她干的?”


“案发当时,她身在东京。”陶展文答道,“名下财产仅次于竹内朝子的库本胜一也难逃嫌疑。他身为奥林匹亚物产的对外所有者,一旦林东策人间蒸发,他就能合情合法地将月入百万的企业纳入自己名下。另外,他早就与竹内朝子暗度陈仓了,还企图伪造不在场证明。”


神尾越听越兴奋,雀跃地说:“好!嫌疑人只剩下四个了! ”


“有趣,有趣……”陶展文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似有似无的悠哉,“不仅是结构对称的名字,一人分饰二角的玄机,就连嫌疑人的关系也呼应着‘一刀两断’一词。神户方面的嫌疑人弘子与其兄久留岛,东京方面的嫌疑人竹内与其情夫库本。你们不觉得这两组人在案情上的表现如出一辙吗?不觉得这是命运的安排吗?”


言者兴致盎然,听者却不买账。神尾简单地应付了几句,便迫切地转向下一个话题了:


“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陶展文自讨了个没趣,只得继续道:“我们不妨从两头各挑出一个凶手候选。酒店服务生再马虎,也不至于连性别也看错。所以,我们先从两个男性嫌疑人,久留岛欣吾和库本胜一开始。”


“凶手就在他们二人之中?”神尾问道。


“八九不离十了。”陶展文点点头,随即问小岛:“小岛,你认为是他们中的哪个?”


“久留岛没跑儿了。”小岛不假思索地答道。


“依据?”


“他企图伪造不在场证据,不是做贼心虚是什么?再者,他身为死者的小舅子,偷姐夫一件衣服,完全不在话下。”


“你忘了一点,死者是穿着这件衣服出门的。”陶展文一句话便将小岛给噎住了,“再者,久留岛真的知道王同平的秘密吗?我对此深表怀疑。毕竟他接触的是货真价实的王同平,如果他接触的是冒牌林东策,倒是更容易看出破绽。”


“比如说?”神尾忙问道。


“比如说,在床上睡觉时,额头上的假痣掉了下来……”


“照您这么说,作为枕边人的竹内朝子,岂不是有重大嫌疑了?”


“竹内朝子心起疑窦,将此事告知库本,再经库本这么一查……”


神尾艰难地咽了口唾沫,问道:“凶手……是库本?”


“多半不会错了。”陶展文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