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佩奇惊讶的是,戈尔黝黑的脸变得惨白。看来墨里是唯一能刺激并让他摘掉文雅面具的人。
“不是,”戈尔说,“你知道我在哪儿。我在书房外面一直盯着你。还有一件事。你究竟以为自己是谁,还把我当成十五岁的小孩子来训话?你对我父亲俯首帖耳,真是的,你得好好尊重我,否则我会像你以前对我那样用手杖伺候你。”
这通愤怒来得太出人意料,就连菲尔博士也咕哝抱怨起来。墨里站起身。
“你已经昏头了吗?”他说,“随你便。我没有利用价值了。你得到了你要的证据。如果还有需要我的地方,警官,请去旅店找我。”
“约翰,”玛德琳的柔声插了进来,“你不认为这么说话很糟糕吗?抱歉我打断你们说话。”
墨里和戈尔都是头一回仔细打量她,她也回望着他们。
戈尔一笑。“你是玛德琳。”他说。
“我是玛德琳。”
“我冷淡的老情人。”戈尔说着眼睛周围都笑出了褶。他挽留墨里,语气充满歉意。“别这样,老师。我们回不到过去,而且我现在很确定我不在乎过去的事。在我看来,这二十五年我在心理上处于进化状态,而你还是保持不变。我曾想象当我回到父辈们富有诗意的门廊会发生什么。我曾想象自己看到墙上的画或是用小刀刻在椅背上的字母会受到触动。但我却发现一群外来的人在此争论不休,我开始希望自己没有被卷进来。不过眼下这不是重点。有些情况似乎失控了。艾略特警官!一分钟前你不是说来这里是因为‘戴利小姐遇害’吗?”
“没错,先生。”
墨里又坐下来,看上去有点好奇,这时戈尔开口对督察说:
“维多利亚·戴利。该不会是曾经和她的姑妈欧内斯廷·戴利一起住的那个小女孩吧?住在‘挂图’另一边的玫瑰亭小屋那个?”
“我不了解她的姑妈,”艾略特回答,“不过她是住在那里。去年七月三十一日晚上她被人勒死了。”
申诉人表情凝重。“这么说我至少能提出不在场证明。当时我正在美国逍遥快活。话说回来,谁来给我们指点一下,维多利亚·戴利遇害和这里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艾略特用探询的目光看向菲尔博士。博士昏昏欲睡但用力地点了点头,他在观望,庞大的身躯仿佛喘不上气来。艾略特提起放在椅子旁边的公文包,打开拿出一本书。这本书四开大小,包着不算古老(大约一百年前)的深色小牛皮,书脊上是不怎么吸引人的书名《历史之美》。督察把书推到菲尔博士面前,博士翻开书。佩奇发现这本书太旧了,是由塞巴斯蒂安·米凯利斯译自法语,于一六一三年在伦敦出版。纸张已经泛黄并且发皱,扉页里夹着一张极为奇特的藏书票。
“嗯,”菲尔博士说,“你们有谁以前看过这本书吗?”
“我看过。”戈尔平静地说。
“这张藏书票呢?”
“见过。从十八世纪开始它在我们家族里就没再用过。”
菲尔博士指着上面的题词。“‘他的血流到我们和我们子孙身上[1],托马斯·法恩利,一六七五年。他的血流到我们和我们子孙身上。’……庄园的这间书房可曾收藏过这本书?”
戈尔看书时眼睛飞快地闪着光,不过还是有些困惑。他嘲讽似的说:
“不,当然没有。这是一本邪恶的书,我父亲和他之前的父辈一直把它锁在阁楼上的小屋子里。我偷过一次钥匙,并且配了几把,以便可以上去看书。天哪,有一次我去那里……怕被人发现,编了个去隔壁苹果室拿苹果的借口。”他转过头来。“你还记得吗,玛德琳?有一次我带你上去,让你瞥了一眼黄金女巫?我还给了你一把钥匙。但恐怕你一直都没什么兴趣。博士,你在哪儿找到这本书的?怎么拿到外面来了?”
艾略特督察站起来,按铃叫诺尔斯进来。
“能否叫下法恩利夫人,”他对战战兢兢的管家说,“问她愿意过来一下吗?”
菲尔博士极其悠闲地取出烟斗和烟袋。他往烟斗里填满烟丝,点燃,满足地深吸一口气才说话,还边说边比画着。
“这本书吗?因为书名很无趣,当时连翻一下它的人都没有,更没人再看第二眼。实际上书里包含了一个最让人闻风丧胆的历史文献记录:玛德琳·德拉·帕卢德于一六一一年在艾克斯供述参与了巫术仪式和撒旦崇拜。是在戴利小姐床边的桌子上发现的。她遇害前不久在看的正是这本书。”
[1]原文为拉丁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