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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 十二月二十三日


西米恩赞同地在椅子扶手上拍了一下。


“说得好。事情就是这样的。随心所欲。我就是这么干的,一辈子这样,想怎么样就怎么样……”


皮拉尔接着说了下去,声音尖细、清晰,而且咄咄逼人。


“那你为此付出代价了吗?”


西米恩止住了笑,坐直身子瞪着她:“你说什么?”


“我说,你为此付出代价了吗,外公?”


西米恩慢慢地说:


“我——不知道。”


然后,他一拳砸在椅子扶手上,勃然大怒。


“你为什么这么问,丫头?你为什么这么问?”


皮拉尔说:“我……只是想知道。”


她那只拿着硬纸板的手僵在那儿,漆黑的眼睛深不可测。她坐在那儿,头微微后仰,清楚地知道如何发挥自己身上的女性魅力。


西米恩说道:“你这个该死的小丫头……”


她温柔地说:“可你喜欢我,外公。你喜欢我坐在这儿陪你。”


西米恩说:“是的,我喜欢。我很久没看到年轻美丽的东西了……这对我有好处,让我这把老骨头觉得热乎乎的……而且你又是我的骨肉血脉……詹妮弗不错,事实证明她才是最出色的一个!”


皮拉尔坐在那儿,微笑着。


“不过我要提醒你,你可糊弄不了我,”西米恩说,“我知道你为什么能耐心地坐在这儿听我絮叨。是为了钱。都是为了钱,否则你还会装作很爱你的老外公吗?”


皮拉尔说:“不,我并不爱你,我只是喜欢你,非常喜欢你。你一定要相信,因为这是真的。我想你以前确实很坏,可这我也喜欢。你比这所房子里的其他人都真实,而且你说的事情都很有意思。你到处旅行,生活就像一次探险。如果我是一个男人,我也希望能那样生活。”


西米恩点点头,


“是的,我相信你会的。以前总听人说,我们家族有吉卜赛人的血统,但在我的孩子们中并没怎么表现出来,除了哈里。可我认为在你身上显露出来了。不过你要当心,在必要的时候,我可是很有耐心的。我曾为了报复一个人,等了足足十五年,因为他伤害过我。这也是我们李家人的一个特点,不会轻易忘记!为了报仇,他们可以等上好多年。一个人骗了我,我等了十五年,终于等到机会出手了。我毁了他,让他倾家荡产!”


他轻声笑了。


皮拉尔说:“是在南非吗?”


“对,伟大的国家。”


“你后来回去过吗?”


“结婚后,我又回去待了五年,那是我最后一次去那儿了。”


“在此之前呢?你在那儿待过很多年?”


“是的。”


“给我讲讲那儿的事吧。”


他开始讲,皮拉尔继续用纸板遮着脸,听着。


他语速缓慢,语调疲惫。


“等一下,我给你看样东西。”


他小心翼翼地站了起来,拄着手杖,一瘸一拐地慢慢穿过房间。他打开那个大保险箱,转过身来,招呼皮拉尔过去。


“来,看看这个。感受一下,让它们从你的指间滑过。”


他注视着她那张惊奇的脸,笑了起来。


“知道它们是什么吗?钻石,孩子,是钻石。”


皮拉尔睁大了眼睛,弯下腰去说道:“它们不是小鹅卵石吗,仅此而已?”


西米恩大笑起来。


“它们是未经切割的钻石,保持着开采出来的样子——就是这样。”


皮拉尔怀疑地问:“如果对它们进行切割,就变成真正的钻石了?”


“当然啦!”


“它们会闪闪发光、光彩夺目?”


“闪闪发光,光彩夺目。”


皮拉尔孩子气地说:“噢——噢——噢,我不敢相信!”


西米恩被逗乐了。


“千真万确。”


“它们很值钱吧?”


“非常值钱,未经切割很难说确切值多少钱,但无论如何,这一小捧都要值上几千英镑呢。”


皮拉尔一字一顿地说:“几——千——英——镑?”


“九千到一万英镑吧——你看,它们都是大颗的钻石。”


皮拉尔的眼睛睁得大大的:“那你为什么不把它们卖了呢?”


“因为我喜欢把它们放在这儿。”


“为什么不放一大笔钱啊?”


“我并不缺钱。”


“噢,我明白了。”皮拉尔看上去被震撼了。


她接着说:“那你为什么不切割它们,让它们更漂亮呢?”


“因为我更喜欢它们现在这样。”他的脸部线条突然变得冷酷。他转向一边,开始自言自语:“它们会带我回到过去——那种触感,通过手指传达的感受……一切重新回到我眼前,那阳光、草原的气息、牛群、老埃比——所有的兄弟们,还有那些夜晚……”


这时,响起了轻轻的敲门声。


西米恩说:“把它们放回到保险箱里,关上门。”


然后他叫道:“进来。”


霍伯里走了进来,毕恭毕敬,悄无声息。


“楼下的茶点准备好了。”


3


希尔达说:“原来你在这儿,戴维,我一直在到处找你。别待在这个房间了,这儿实在太冷了。”


戴维有一会儿没有答话。他正站在那儿看着一张躺椅,缎子坐垫已经褪色了。他突然开口了:


“这是她的椅子。她以前总是坐在这张椅子上,还是老样子——和原来一样。只是有些褪色,这也理所当然。”


希尔达的额头出现了一丝皱纹,她说:“我知道。可我们还是从这儿出去吧,戴维,这儿真是太冷了。”


戴维无动于衷。他环视四周,说:“她大部分时间都坐在这儿,我还记得我坐在那张凳子上,让她给我读书。《巨人捕手杰克》,是这个——《巨人捕手杰克》,我那时肯定有六岁了。”


希尔达紧紧地挽起他的手臂。


“回客厅去吧,亲爱的,这间屋里没有暖气。”


他顺从地转过身,但她感觉到他在微微地颤抖。


“还是老样子,”他喃喃道,“还是老样子,就好像时间静止了一样。”


希尔达看上去很担心,她用一种愉快的语调说道:“不知道其他人都上哪儿去了,差不多快到喝茶的时间了。”


戴维把手臂抽出来,打开了一扇门。


“这儿以前有台钢琴……噢,对,它在那儿!不知道它的音还准不准。”


他坐下来,打开琴盖,手指轻轻地滑过琴键。


“是准的,显然一直有人给它调音。”


他开始弹奏。他弹得很好,旋律从他的指间飘了出来。


希尔达问:“这是什么曲子?我好像知道,但记不清了。”


他说:“我有些年没弹过了。她以前常常弹这支曲子,是门德尔松的一首无词歌。”


这甜蜜的旋律——有点过于甜蜜了——回荡在房间里。希尔达说:“弹点莫扎特吧,好吗?”


戴维摇摇头,开始弹另一首门德尔松的曲子。


然后他突然乱弹一气,发出一阵不成调的刺耳乐声。他站起身来,全身都在颤抖。希尔达向他走去。


她说:“戴维,戴维。”


他应道:“没什么,没什么……”


4


门铃咄咄逼人地响了起来。特雷西利安站起身来,从餐具室慢慢地走向门口。


铃声又响了起来。特雷西利安皱起眉头,透过门上的毛玻璃,看见一个戴着宽边软帽的男人的侧影。


特雷西利安摸了摸额头,觉得很不安,好像所有事情都会重复两次。


此情此景之前肯定发生过,肯定……


他拉开门闩,打开了门。


铃声这才停住。站在门口的男人开口道:“西米恩·李先生是住在这儿吗?”


“是的,先生。”


“我想见他,谢谢。”


特雷西利安脑中一段模糊的记忆被唤醒了。这声调让他想起很久以前,李先生刚来英格兰的时候。


特雷西利安迟疑地摇了摇头。


“李先生病得很重,先生。他不怎么见客了。如果你——”


陌生人打断了他的话。


他拿出一个信封,递给管家。


“请把这个交给李先生。”


“好的,先生。”


5


西米恩·李拿起信封,抽出一张信纸。他看起来很惊讶,眉毛扬了起来,但很快又笑了。


“太棒了!”


他又对管家说:“带法尔先生到这儿来,特雷西利安。”


“好的,先生。”


西米恩说:“我刚才还在想那个老埃比尼泽·法尔呢,他是我在金伯利(注:南非中部的城市。)时的合伙人,而这会儿,他的儿子就来了。”


特雷西利安再次出现时带来了法尔先生。


斯蒂芬·法尔带着一丝紧张的神情进了屋,试图以虚张声势来掩盖紧张,但明显过分了。他说:“李先生?”就在这一刻,他的南非口音比刚才要明显得多。


“很高兴见到你,你就是埃比的儿子?”


斯蒂芬·法尔羞涩地咧嘴一笑。


“这是我第一次到这个古老的国家,父亲一直嘱咐我,如果来英国一定要拜访您。”


“很好。”老人看看身边,“这是我的外孙女,皮拉尔·埃斯特拉瓦多斯。”


“你好。”皮拉尔端庄地说。


斯蒂芬·法尔钦佩地想:这个冷静的小魔鬼,她见到我时的惊讶之情只是让她晃了一下,几乎看不出来。


他很郑重地说:“认识你我很高兴,埃斯特拉瓦多斯小姐。”


“谢谢。”皮拉尔说。


西米恩·李说:“坐下来,跟我讲讲你自己。你会在英格兰待很长时间吗?”


“噢,既然到了这儿,我可不打算匆忙地离开!”


说完他仰头笑了起来。


西米恩·李说:“说得对。你一定要和我们一起,在这儿住一阵子。”


“噢,您瞧,先生。我可不能在这儿叨扰太久,还有两天就是圣诞节了。”


“你一定要跟我们一起过圣诞节——除非已经有别的计划了?”


“啊,不,我没有,但我不想……”


西米恩说:“那就这么定了。”他转过头去,“皮拉尔?”


“怎么了,外公。”


“去告诉莉迪亚,我们又多了一位客人。叫她来这儿一趟。”


皮拉尔离开了房间,斯蒂芬目送着她。西米恩欣喜地注意到了这一点。


他说:“你是从南非千里迢迢来这儿的吗?”


“正是。”


他们开始聊起那个国家。


几分钟之后,莉迪亚来了。


西米恩说:“这位是斯蒂芬·法尔,是我的老朋友兼合伙人埃比尼泽·法尔的儿子。他要在这儿和我们一起过圣诞节,你能为他准备个房间吗?”


莉迪亚笑了。


“当然。”她仔细打量着这个陌生人的长相:古铜色的皮肤、蓝色的眼睛,以及略微后仰的头。


“这是我的儿媳。”西米恩说。


斯蒂芬说:“真不好意思。这样贸然拜访,打扰您的家庭聚会。”


“你也是这个家的一员,我的孩子,”西米恩说,“你应该这么想。”


“您真是太好了,先生。”


皮拉尔回来了。她安静地坐到火炉前,拿起那片硬纸板,慢慢地摇动手腕,把它当成扇子扇。她低垂着眼帘,显得娴静端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