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很担心……非常担心……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才能斗过他。我可以防止在水疗院期间出事,只要跟他说上只言片语暗示我对他有所怀疑就行。但那也只不过是把他的计划推迟了一点而已。不,我开始相信只有一个大胆的方案可以奏效,用某种办法给他设个陷阱。如果我能引诱他试图按我选定的方式谋害她的话……到时候他的假面具就会被撕下来,而她就会被迫面对现实了,不管那对她来讲是多大的打击。”
“您真让我大吃一惊。”劳埃德大夫说道,“您用的什么妙计?”
“别担心,我想到了一个办法。”马普尔小姐说道,“但那个男人比我想象的要聪明得多。他没有再等下去。他知道我可能已经起了疑心,因此他抢在我还不敢完全确定之前就动了手。他知道弄成一场意外,我会怀疑;因此他索性弄成了一场谋杀。”
在座的人都屏住了呼吸。马普尔小姐点了点头,咬紧了双唇。
“恐怕我讲得有点唐突。我一定会尽量精准地告诉你们发生的一切。我一直都为此事感到非常痛心。在我看来,我原本可以阻止的。但万能的上帝知道,我已经尽了全力。
“当时有一种我只能形容为怪异而恐惧的气氛,像是有什么东西压在我们身上,一种不祥的感觉。刚开始是乔治,大厅里的行李员,他已经在那儿待了好多年了,认识每一个人。他先是得了气管炎,后来发展成了肺炎,得病后的第四天死掉了。这是一个相当悲惨的事件,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个不小的打击。那时离圣诞节只有四天了。接着是一位女佣……多好的一位姑娘……就因为一根感染的手指,二十四小时内就死掉了。
“我和特罗洛普小姐以及老卡彭特太太一起坐在客厅里,卡彭特太太活像个食尸鬼一样,对这一切乐在其中。
“‘记住我的话,’她说道,‘这还不算完。记得老话怎么说来着?过二不过三。这话一次次地应验过。还会再死一个人的。不用怀疑这一点。而且也不用等太久。过二不过三。’
“她说最后这句话的时候点了点头,把编织针碰得咔嗒响,我一抬头刚好看见桑德斯先生就站在门口。有那么一会儿他放松了警惕,脸上的表情再清楚不过了。到死的那天我也会认为是那个让人毛骨悚然的卡彭特太太的话给了他那个念头。我看得出他的脑筋开动了起来。
“他带着他那亲切的微笑走进了房间。
“‘需要我为各位女士采购些圣诞用品吗?’他问道,‘我正准备去凯斯顿。’
“他在那儿待了一两分钟,谈笑风生,然后就出去了。我说过,我很担心,于是我直截了当地问道:
‘桑德斯太太在哪儿?有人知道吗?’
“特罗洛普太太说她去找她朋友莫蒂默一家打桥牌去了,这让我的心思暂时安稳了些。但我依然感到忧心忡忡,完全拿不准该做些什么。大约半小时后,我上楼回到了我的房间。我遇到了科尔斯大夫,他是我的医生,我上楼的时候他刚好走下来。我正想跟他谈谈我的风湿病,于是顺势把他请到了我的房间。他跟我提起了那可怜的姑娘——玛丽的死(他说这是私底下讲讲的)。他说经理不希望这件事张扬出去,所以请我也保守秘密。当然我没告诉他,前一个小时里我们就没讨论别的事,从玛丽刚断气就开始了。这类事情总是立刻就会被大家知道的,对此稍微有点经验的人应该都明白。但科尔斯大夫一直都是个心思单纯且毫无疑心的人,他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东西,而他的这种轻信很快就引起了我的警觉。他起身离开的时候说,桑德斯先生请他去看看他的太太。她最近似乎有些无精打采,可能是消化不良引起的。
“可就在当天,格拉迪斯·桑德斯还对我说过她的消化非常好,真是谢天谢地呢。
“明白了吧?我对那个男人的怀疑顿时增加了百倍。他正在为某种行动做准备,但是什么行动呢?我还没下定决心要不要谈谈我的想法时,科尔斯大夫就离开了我的房间。不过其实就算我要说,也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我从房间里出来的时候,那个人,桑德斯,正好从楼上下来。他穿戴好了准备外出,再次问我是否需要他在城里给我办点什么事。我只能跟他客套了一番。之后我径直走到了休息厅,点了茶。我记得当时正好是五点半。
“现在我想把后来发生的事讲得清楚些。我在休息厅里一直待到差一刻七点,这时,桑德斯先生走了进来。有两位男士与他一起,三个人都相当愉快。桑德斯先生撇下他的两个朋友,向我和特罗洛普太太坐的地方走了过来。他说他想听听我们对他给他太太买的圣诞礼物的建议。他买的是一个配晚礼服的包。
“‘瞧,女士们,’他说道,‘我只是个粗莽的水手。哪儿懂这类东西啊?我让他们送来三个供我挑选,我想听听你们这些专家的意见。’“我们说当然乐意效劳,他问能否劳驾我们上楼去,因为他太太随时可能会回来,如果他把东西拿下来的话,有可能被她撞见。于是我们就跟他上了楼。我这辈子都不会忘记随后发生的事,直到现在我仍然觉得我的小指在隐隐作痛。
“桑德斯先生打开了卧室的门,开了灯。我不知道到底是我们中的哪一个最先看见的……
“桑德斯太太脸冲下倒在地板上……死了。
“我最先向她奔过去。我在她身旁跪了下来,拿起她的手摸了摸她的脉搏,但已经没用了,她的胳膊已经冰凉僵硬。紧挨着她的头边有一只填满了沙子的袜子,那就是击倒她的凶器。特罗洛普小姐,那个蠢货,只知道靠在门边抱着脑袋哭哭啼啼。桑德斯大叫一声‘我的太太,我的太太’冲向了她。我没让他碰她。要知道,当时我就肯定是他干的,他一定是想把什么东西拿走或者藏起来。
“‘什么也不许碰,’我说道,‘振作一点,桑德斯先生。特罗洛普小姐,请到楼下把经理找来。’
“我留在那里,跪在尸体旁边。我不能让桑德斯单独与她在一起。但我不得不承认,如果他是在表演的话,那他演得简直棒极了。他看上去是那样的茫然而迷惑,完全被吓傻了。
“不一会儿,经理就来到了现场。他迅速地把房间检视了一遍,然后把我们都赶了出来,锁上了门,钥匙拿在他自己手里。然后他去给警察打了电话。警察来的时候,我们感觉像是过了一个世纪(后来我们才知道是电话线路出了问题,经理不得不派一个信使去警察局报案,而水疗院位于城外沼地旁边)。卡彭特太太非常仔细地向我们每一个人打听了情况。她对她那‘过二不过三’的预言这么快就得到了应验非常满意。听说桑德斯漫无目的地走到了水疗院的庭院里,双手抱着脑袋呻吟着,展示出极大的悲痛。”
“不管怎样,警察最终还是来了。他们和经理、桑德斯先生一起上了楼。稍后,他们派人下来找我。我上了楼。警督正坐在桌子旁边写着什么。他是一位看上去很聪明的人,我喜欢他。
“‘简·马普尔小姐吗?’他问道。
“‘是的。’
“‘我听说,女士,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您在现场?’
“我回答‘是的’并准确描述了当时的情形。我想这可怜的人在总算找到了一位能有条有理地回答他问题的人之后松了一口气。之前跟桑德斯以及艾米莉·特罗洛普打了半天交道之后,他肯定已经是一头雾水了,特别是后者,简直就是个蠢货!我亲爱的母亲曾教导我说,一个有教养的女人应该永远能在公众场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尽管私底下她可能已经快要失控了。”
“一句令人钦佩的格言。”亨利爵士认真地说道。
“我说完了以后,警督说道:谢谢您,女士。现在恐怕我还得请您再看一看尸体。她是否还是在你们进入房间时她在的地方?有没有被移动过?’
“我解释说我没让桑德斯先生挪动尸体,警督点头表示赞许。
“那位先生好像受到了很大的打击。’他说道。
“‘看上去是那样……没错。’我答道。
“我觉得我并没有强调‘看上去’这几个字,但警督仍用一种相当犀利的目光看着我。
“那么我们可以肯定尸体就跟刚被发现的时候一样?’他说道。
“‘除了帽子以外,是的。’我答道。
“警督机警地抬起头来。‘您是什么意思……帽子怎么了?’
“我解释说,那顶帽子原本是戴在可怜的格拉迪斯头上的,但现在却掉在她头边上了。当然,我原以为是警察搞的。然而警督断然否认是他们干的。到目前为止,他们没移动过甚至没碰过任何东西。他站在那儿,皱着眉头、困惑地看着面朝下趴着的尸体。格拉迪斯穿着出门的衣服——一件深红色的花呢外套,还有一条灰色的毛领。那顶帽子,一顶廉价的红色毡帽,就躺在她脑袋边上。
“警督一言不发地在那儿站了好一会儿,眉头紧蹙。突然他像是想到了什么。
“‘您有没有可能记得,死者耳朵上是否有耳环,或者死者生前是不是有戴耳环的习惯?’
“幸运的是,我有仔细观察事物的习惯。我的确记得有一对珍珠耳环在帽檐下面熠熠闪光,虽然我当时没有特别注意,但对他的前一个问题我可以给出肯定的答复。
“‘那就对了。那位女士的珠宝盒被洗劫一空。我知道,她并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手指上的戒指也被摘走了。凶手准是忘了耳环,所以在谋杀被发现后又回来摘走了耳环。一个冷血的家伙!噢!也许……’他环顾四周,然后缓缓地说道,‘他当时可能就藏在这个房间里,一直都在。’
“但我不同意他的想法。我解释说,我亲自查看过床底下。经理也打开衣橱看过。没有其他可以藏人的地方了。的确,衣橱中间的帽柜是锁着的,但那只是一个浅浅的带搁板的柜子,是没办法藏人的。
“我在陈述这些看法的时候,警督缓缓地点了点头。
“‘我同意您的看法,女士,’他说道,‘这样一来,就像我前面说过的,他肯定是又回来过。一个非常冷血的家伙。’
“‘可经理锁上了门,还把钥匙攥在了手里啊!’
“‘那说明不了什么。阳台和逃生通道都是小偷出入的捷径。说不定你们的到来惊扰了他。他从窗口那儿溜走了,然后等你们都离开了,他又回来继续他的勾当。’
“‘您能肯定,’我说道,‘是小偷所为吗?’
“他淡淡地说道:‘嗯,看起来像是那样,不是吗?’
“他意味深长的语气让我觉得宽慰。我觉得他并没有真的只是把桑德斯先生当作丧妻的鳏夫看待。
“要知道,我承认这一点。我确实是像我们的友好邻邦法国人会说的那样‘固执己见’。我知道,那个家伙,桑德斯,企图谋害他的妻子。我一直在防范的是那些古怪离奇的事件,也就是所谓的巧合事件。我对桑德斯先生的看法是绝对正确无误的,对此我确信无疑。那个人是个恶棍。虽然他那虚伪的悲伤一刻也没能欺骗得了我,但我的确记得当时他那震惊和迷惑的神情非常逼真。那神情看起来绝对是自然流露的,如果你们明白我的意思的话。我得承认与警督交谈之后,一丝奇怪的疑虑浮上了我的心头。因为如果这可怕的罪行是桑德斯干的,我想不出任何可信的理由能让他顺着逃生通道溜回到现场,取走他妻子的耳环。那可不是明智之举,而桑德斯是一个头脑非常清醒的人,也就是因为这一点,我才觉得他格外危险。”
马普尔小姐环视她的听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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