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鲁梅尔朝窗外吐了口痰,说:“天啊,让人毛骨悚然,长矛……听着,奎因先生,你必须承认这真的很疯狂。”
“拜托,布鲁梅尔,”埃勒里略略退缩地嘟哝着,“换点儿新词吧。这些长矛,我承认令人很难接受。但我刚刚也发现这世界上没有解释不通的事,只要你够聪明或够幸运去仔细思考。奈先生,这些祖鲁人的长矛是贵酒店的所有物吗?我不知道这家饭店偏好原始风味的装饰品。”
“老天,不,奎因先生。”经理迅速说道,“这些是柯克先生的收藏品。”
“我真蠢。当然是。”埃勒里瞥了一眼壁炉上方的墙面。非洲盾牌的正面已经被翻转朝向墙面,墙上有四条痕迹,像两条手臂交叉成一个X型,就在被翻转过来的盾牌底下。这两支长矛毋庸置疑原来是挂在那里的,凶手从墙上把它们拿了下来。
“如果我曾经吃不准,”布鲁梅尔执拗地吼道,“看到这堆家具时,我也毫不怀疑了。奎因先生,你无法解释这个情形吧?你能吗?只有精神病患者才会把这些昂贵的高级家具扔得到处都是,这是为什么?一切都毫无原因,没有条理,就像醉汉的胡言乱语一样。”
“布鲁梅尔是对的,”奈呻吟地说,“这些绝对是疯子所为。”
埃勒里用真诚赞美的眼光注视着这位保安。“布鲁梅尔,你抓到重点了。说得太对了,原因和条理。”他开始踱步巡视四周。“的确如此,打从我一进到这令人惊异的现场,就一直很疑惑。条理!”他抓起他的夹鼻眼镜并且挥动着,好像他是要试着去说服自己,“条理!这其中的条理是根本无法分析的,甚至超出想象。如果这里没有任何条理,我一定会很高兴,非常高兴。但是这些条理是如此清晰又如此完整,我不免要怀疑整个逻辑史上是否有更引人注意的例子。”
奈看起来很迷惑。“条理,”他愚蠢地重复着,“我不懂你的意思?”
“你是指这些家具,奎因先生?”布鲁梅尔困惑地问,双眉痛苦地皱在一起。“这些看起来——在我看来就是被弄得乱糟糟的,一定是什么他妈的疯子和这房间有什么深仇大恨,打算拆了它。我不懂——”
“哦,老天,”埃勒里大叫,“你们两个都瞎了吗?你是什么意思,布鲁梅尔,‘被弄得乱糟糟的’?”
“你看到了,不是吗?四处乱敲,把东西挪开。”
“这就是你看到的全部吗?老天!你看见什么东西碎了?被敲得粉碎还是被打坏了?”
布鲁梅尔清了清嗓子,说道:“没有,先生。”
“你当然没有看到,因为这不是疯子干的,干这些事的人有一个冷酷的目的,这个目的和单纯而愚蠢的破坏相差甚远。你还没看出来吗,布鲁梅尔?”
这个保安看起来很是可怜了。“没有,先生。”
埃勒里叹了口气,把眼镜架回瘦鼻梁上。“在某一点上,”他似乎在喃喃自语,“这已经变成有价值的练习了,天知道我需要……看看这里,布鲁梅尔,老兄,告诉我你在这些让你吃了一惊——你说‘被弄得乱糟糟’——的书架上看到了什么?”
“书架?”这名保安怀疑地注视那些书架。那些是未上漆的组合式橡木书架,整齐地靠着三面墙,奇怪的是都面向墙壁背对房间。“我想,这些书架都被转成冲着墙壁了,奎因先生。”
“很好,布鲁梅尔。”埃勒里有些古怪地皱着眉。“其中包括门边这两个书架。但是引起我兴趣的是左边这个被拉到门前,转成和墙成锐角,右端冲着屋内;而右边的书架则被推往更右侧。那,地毯如何?”
“被翻过来了,奎因先生。”
“说得太对了。你现在看见的是它的背面。墙上的画呢?”
布鲁梅尔的脸现在已成砖红色,而他的回答带着愠怒。“你到底打算干吗?”
“你有何高见,奈先生?”埃勒里懒洋洋地问。
经理挺起他低垂的双肩。“在这种事上我是外行,奎因先生。”他的语气阴沉,“此刻,我关注的是这一可怕的事件对酒店声誉的影响,这——这——”
“嗯。那么,布鲁梅尔,既然这些已是无可辩驳的事实,就让我来探究一下其中的条理。”他拿起一支雪茄,若有所思地点上。“书架被转向墙壁,画也被转向墙壁;地板上的地毯被翻了个面;那个单屉桌也被转向墙壁——你可以看到背面的两条裂缝——落地钟被转向了,这些舒适的椅子也被转向了,所以椅背朝前,座椅则朝向墙壁;这盏落地灯也转了方向,所以光影面向墙。大灯和两盏台灯也被倒转过来,所以它们的底座朝天。倒转,倒转!”他朝保安喷了口烟。“那么,布鲁梅尔,这一切是怎么回事?把这些线索拼在一起,我们得到什么结论?”
布鲁梅尔瞪着眼睛,一脸茫然。
“条理!布鲁梅尔,条理!这些对应的变化中必有其内在的条理!这些共性中明确的含义简直让我吃惊。你没发现不只是死者衣服被重新穿上,而且是反着穿,连家具和房间所有可移动的东西都倒过来了?”
另外两个人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老天,奎因先生,”布鲁梅尔叫道,“你抓住要害了!”
“老天,布鲁梅尔先生,”埃勒里冷酷地说,“如果这个案子破了——如果真的破了——这里所包含的条理应该被写进警探史。所有的东西都倒了过来,所有的东西,不只是一个可移动的东西,也不是两三个东西,而是所有的东西。那就是其中的条理性。但是如何做到的呢?”他低语着,又开始大步走来走去。“出于什么理由呢?为什么所有的东西都要倒过来?它要传达什么呢,如果是真的要传达什么的话?你说呢,布鲁梅尔?”
“我不知道。”保安轻声说,“我真的不知道,奎因先生。”
埃勒里停下脚步,看着他。奈一头雾水地斜靠在门边。“我也不知道,布鲁梅尔,”埃勒里咬着牙说,“至少现在还没想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