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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奇迹的翅膀

1


吉敷觉得有人在摇动自己的肩膀,便睁开眼睛。身体因为遭受到摇动带来的震动,觉得非常不舒服,立刻有想呕吐的感觉。胃也痛了,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在痛。


他睁开眼睛看旁边,通子坐在那里。对了,想起来了,现在他是在车子里。他同时也想起现在自己遍体鳞伤。如果可能的话,他真想从现在的状况逃脱。


“已经快到钏路了。接着要去哪里?”


吉敷想回答,却发现自己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开不了口,出不了声。


“要去警察局吗?”通子的声音显得很悲伤。


“不。”吉敷终于发出沙哑的声音。他做了两次深呼吸,每次都呼吸得很辛苦,好像刚用尽全力跑完四百米一样,肺都痛了。“三矢公寓。”


“知道了。”通子回答。


“稍微停一下,我想吐。”吉敷很辛苦地说。车子慢慢地停下来了,车速好像本来就不快。吉敷用手去摸门把,一拉,门开了。但是,他仍然坐在车上,无法动弹。


“我帮你。你不要动。”通子一边说,一边从驾驶座下来,走到吉敷这边。吉敷靠着通子的肩膀,好像要摔倒一样地从车子里面下来。


“哕!”惨叫一样的呕吐声在通子的身边响起。吉敷倒在雪地上猛吐,发出呕吐的声音。通子轻轻地抚拍着他的背部。


“不要碰我!”吉敷顾不得满口污秽的呕吐物,叫着。背部一被他人的手按着,即使是充满怜惜的轻抚,也让他痛得想跳起来。


“还是下雪的地方好,倒在地上也不会弄脏衣服。”吉敷自言自语般地低语,也不知道通子到底有没有听到。


“竹史,刚才次郎说打断了你的腿的事,是真的吗?你的腿真的断了吗?”


“怎么?连你也被我唬住了吗?”


“我只是没有想到你的伤会这么严重。”


“断了就断了吧!可是我必须再忍耐几个小时,因为我一定要在天亮以前弄清楚他们的杀人手法。现在几点了?”


通子在黑暗中努力地看着手上的手表,然后说:“三点了。”


“什么?”吉敷大声地喊出来,“三点了?那么离天亮没有多少时间了,不是吗?为什么不叫醒我?”


“因为你看起来很累呀!”


“不管我怎么累,都要叫醒我呀!过了早上九点,我就爱怎么睡都行了。”


“九点?为什么?”


“刚才我不是说过了吗?”


“我不知道。”


“我说九点以前能解开真相的话,你的通缉令就不会被发送出去。如果九点以前不能破解这个案子的谜团,那么你和我就都完了。”


“啊!可是为什么连你也……”


“因为你曾经是我的妻子。现在别说这些了,快点上车吧。我吐过之后,觉得舒服多了。”


吉敷非常辛苦地从雪地上起来,花了一些时间才坐回原位上。通子也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我们从屈斜路湖开车到钏路,花了七个小时?”


“嗯。因为没有窗玻璃,你又很冷,所以开得很慢。”


“我真的没有关系的。”


吉敷心想:没有比现在更糟糕的情形了。接着,他想好好地再思考一次三矢公寓的命案。可是,不管怎么想,他都想不出可以从哪里下手调查。他的脑筋已经完全迟钝、生锈了。


“通子。”吉敷的身体稍微向前倾。通子应了一声。


“你觉得不安吗?”


“不安?”


“我们现在正往钏路去,你不会担心我把你送进警察局吗?”


通子摇摇头,说:“我相信你。”


吉敷的心情更加沉重了。


车子进入钏路市的街道了,可是离三矢公寓还有一段路。吉敷暗自希望千万不要碰到巡逻的警车才好。开着一辆没有车窗的车子,如果遇到警车,一定会被拦下来盘查的,那样一来,时间就更加不够用了。


雪已经完全停了,雪片不再飞入车内。来到可以看见原始森林的地方以后,大概不会遇到警察的巡逻车了。可是,时间已经将近四点了。到达三矢公寓,叫醒管理员河野以后,通子和河野合抱着吉敷来到五○三室时,时间正好是四点。只剩下五个小时了。


吉敷一边喘气,一边坐在曾经躺着两具尸体的沙发上,心里一点发毛的感觉也没有。顾着呼吸都来不及,实在没有精神关心多余的感觉。


“钏路警局的人又来过吗?”吉敷问河野。


河野摇着头说没有,然后问:“你受伤了?”


吉敷没有回答,只是像疟疾发作时一样抖个不停。另外,发烧也让他头昏昏的,觉得房子一直在旋转。通子代替他做说明的时候,他又想吐了。他好像暂时失去了意识,回神的时候,通子正在为他擦拭额头上的汗水。


“你想要什么吗?”


“没有。让我好好想想。最后五个小时了。”吉敷叫着说。


“水放在这边……”


“我不要水。”


到底是什么手法?藤仓兄弟是怎么杀人的呢?吉敷因为发高烧,所以只能用半疯狂的脑袋继续思索。他很想站起来四处看看这个房子,但是好不容易才躺在沙发上的身体,实在是想动一下都不可能。


时间五分钟、十分钟地过去了,吉敷仍旧保持同一个姿势。河野和通子站在房间的角落,既担心又害怕地看着吉敷忍受着痛苦。吉敷的嘴唇在发抖,额头又开始冒汗了。实在不明白,明明很冷,为什么还会冒汗呢?


日光灯的亮光一会儿黄,一会儿白。


不行啊!吉敷心里这么想。一静下来,意识便逐渐模糊了。这个脑袋已经不行了呀!耳鸣得厉害,让他几乎想拿个什么东西来塞住耳朵,可是,他的手不能动。


给我五个小时,不,三个小时就好了,然后,我愿意再受一星期现在这样的痛苦。神呀,请给我三个小时的正常身体吧!吉敷这样祈祷着。给我三个小时的正常身体与脑力,我一定要破案。灵感,吉敷想要一个小小的灵感。此刻,如果有人能够给他一个小小的启示,那就太好了。


再从头想一次吧!但……想什么?想案子。什么案子?到底是什么案子呢?他的脑子里塞满了这些问题,渐渐迷失了,甚至不明白自己现在在干什么,想做什么事。现在的自己,明明连最普通、最常见的案子也解决不了,却被推上火线,必须面对钏路警局自去年年底就绞尽脑汁也解决不了的命案!这不是太过分了吗?现在的自己是绝对无能为力的,还是举手投降吧!


他的脑海里浮现出藤仓一郎的脸。是他,是他干的!


一定是他煽动自己的弟弟,杀害了他们的妻子。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对,就是这样,脑子就是要这样动才行。既然是人类的犯罪行为,同样身为人类的我,一定可以破解他们的犯罪手法。对手是人,不是神,也不是鬼;他们只是为了榨取保险金而杀人的小混混,没有什么可怕的。


窗外的风吹得强劲,风声呼呼地响。那是风吹过原始森林的声音,不是耳鸣,那只是风声。在这样强劲的风声下,听得见夜鸣石的声音吗?夜鸣石。


那是什么?夜鸣石是什么?


是线索吗?夜鸣石?夜鸣石是线索吗?


脑子知道夜鸣石和这个问题一定有关联,但是,是什么样的关联呢?想不出来!到底是什么呢?明知道有关联,却想不出关联性在哪里。这样不行呀!


还有其他线索吗?再重新想一次吧!是什么东西让这个案子变成找不到答案的难题呢?是灵异照片,是那个老实的学生所拍的照片。只有从照片里才能看到的盔甲武士的幽灵,那个倒退着走的幽灵——


除了倒退着走的盔甲武士幽灵很不可思议外,还有其他很多事同样让人无法理解。总之,这些奇怪的事所要显示的就是:没有人看见两个被害人进入一号楼。然而,那两个被害人确实死在一号楼里了。这两个相互矛盾的情况,正是这个案子让人百思不解的原因。


晚上十点钟左右,有人在藤仓市子位于三号楼的住家附近看到她。这表示晚上十点左右,藤仓市子还在三号楼。至于藤仓房子方面,因为有人在晚上九点左右看到她在二号楼的住家附近,所以说,至少晚上九点的时候,她还在二号楼。


再说管理员河野先生。他住在一号楼入口旁边的管理员室,当天晚上九点以后,他招集了几个大学生在他的房间里打麻将。当时管理员室里有五个人,他们后来一致说:九点以后就没有人从一号楼的入口处进入一号楼了。


一号楼的出入口,只有位于一楼管理员室旁边的那个门。而且,一楼各户面对外面的所有窗户都安装了铁格子窗。另外,住在二楼的人,没有人会提供自己家的窗户让藤仓市子和藤仓房子进入一号楼。


也就是说,藤仓市子和藤仓房子两个被害人“没有进入一号楼”。从各种物理条件来看,除非她们身上有翅膀,否则根本不可能进入一号楼的五○三室。


被吉敷视为加害者的藤仓兄弟,也同样没有进入五○三室的可能。对他们而言,这一点正是证明没有犯罪的利器。但是,除了没有人看见他们进入一号楼这一点外,他们还有别的不在场证据。那就是在命案发生的时间段,有人分别看到这两个兄弟在他们的住家附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如果他们是凶手,是怎么杀人的呢?


还有,牛越说当天晚上在二号楼与三号楼看到两个被害者的人可能看错了,而河野可能漏看了市子与房子进入一号楼的那一刹那。也就是说,牛越认为两个被害人确实在当天晚上进入五○三室了。可是,吉敷却认为牛越的说法太自欺欺人,那完全是一种妥协性的看法。


现在问题来了。吉敷和牛越不一样,吉敷一开始就认定通子不是凶手。


吉敷认为凶手是藤仓兄弟。但是,综合他们住家附近的人的说法,两名妻子死亡的时间段里,这兄弟两人分别在二号楼与三号楼里。也就是说,如果凶手是他们兄弟两人,那么,他们是在离一号楼有相当距离的自家住宅里,以遥控的方式隔空杀害了在一号楼五○三室里的妻子。可是,这种事情在现实里可能存在吗?不可能吧!


慢着,慢着!不是还有令子吗?只要令子在五○三室等待,不就可以了吗?是令子杀了市子和房子……


“通子。”


“什么事?”通子立刻回答,她也很紧张。吉敷一出声,就引发全身的疼痛,痛得灵魂都要脱离躯壳了。


“你住处的钥匙被偷偷复制了吧?”


“嗯……”通子没有什么自信地回答。


过了中午以后,令子就可以潜入五○三室等待杀人的时刻,而不被管理员河野发现。因为河野外出,直到黄昏时的六点才回来。


因此,是令子杀了市子和房子两人吧?


不过,这里也有说不通的地方,有很多理由可以否定这个可能性。


首先是五○三室屋内的陈设很整齐。如果令子杀死了两个弟媳妇,应该会弄乱屋子里的家具或摆设,至少也会留下不少血迹。凶手杀人后固然可以收拾房子,但是,一个刚刚杀人的人会把房子整理得那么干净吗?


另外,就是一个女人如何杀死两个女人的问题。


还有,就算以上两个问题可以置之不理,市子和房子除非身上长了翅膀,否则晚上九点以后根本不可能进入一号楼五楼的这个问题,仍然存在呀!


有什么奇迹般的翅膀吗?——吉敷一边辛苦地呼吸着,一边低声自语:难道有奇迹般的翅膀,让她们从五楼的窗户飞进来?


通子在荡秋千,吉敷站在旁边看着。


“为什么要那样摇?为什么要那样!”吉敷的嘴里反复说着同样的话。


通子越荡越高,几乎荡到半空中了。吉敷叫她停下来,她也不听。因为实在太危险了,吉敷一气,忍不住大吼:“下来!从秋千上下来!”


吉敷睁开眼睛,一时搞不清楚眼前的情形。怎么了?自己睡着了吗?刚才是在做梦吗?


“我睡着了吗?”他低声喃喃自语。


通子很抱歉似的站在一旁,没有回答吉敷的问话。


“为什么不叫醒我?现在几点了?”


“五点二十分。”


“糟糕,那不就快天亮了吗?五点半了!”


不过,吉敷很清楚地记得刚才想过的事情——没有翅膀的话,那天晚上市子和房子就不能进入五○三这个房间。


有翅膀的话,不仅她们可以进来,连她们的丈夫也能进来。


又开始耳鸣了,想吐的感觉也来了。每次从睡眠中醒来就想吐,觉得非常痛苦,痛苦到想死的地步。有翅膀的话,就可以了。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假设,不必浪费时间去想这个问题。只剩下三个半小时,真的不能浪费时间了。


线索!还有别的线索吗?


从走廊走到雪地上的盔甲武士呢?那是——


对,这个可能是线索。可是,是什么样的线索呢?


那不是鬼!如果那不是鬼,那么——那就是人,有人装神弄鬼!可是,那会是谁?要干什么?


对了!是这个房间。当时这个房间里没有人吗?如果有人,会不会是那个人从房间出去时,穿着盔甲?


不会!那个人干吗非穿着盔甲不可呢?为了不让人看到真面目吗?如果是这个理由,可以遮掩脸部的方法还有很多呀!用不着穿着那么复杂的盔甲。


“通子,你屋子里有盔甲那种东西吗?”


“嗯?当然没有。”


是吗?应该是吧。那么——


“藤仓兄弟有吗?你听他们说过吗?”


“这个……”通子想了想之后,说,“我没有听他们说过盔甲的事。不过,我记得小时候去藤仓家玩时,曾经在他们家里看过一套盔甲。那时我还想:他们家没有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东西?我很清楚地记得我那时的想法。”


吉敷的直觉告诉自己:这就对了。没有理由,这个全凭直觉,一定就是那套盔甲了。


情况一定是:令子在这个房间里完成任务,离开这里时便穿着盔甲出去。可是,她完成的是什么任务?又为什么要穿盔甲离去?


不管怎么说,都有令人不能理解的地方。为什么要穿着盔甲呢?是因为这个地方有穿着盔甲倒退着走的武士的传说吗?还有,万一在逃离这里的途中被人看到了,为了让看到的人害怕,不敢接近吗?


不!吉敷觉得不是这样。或许这也是原因之一,但是一定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才会特地穿着盔甲出现。吉敷想:盔甲会不会和在这个房间里发生的事情有关联?这个想法应该是合理的。但是,那是什么关联?做什么事非用到盔甲不可?


还是不懂。虽然好像摸到一点头绪了,可是结果还是一样,盔甲和被害人是怎么进入一号楼的?这个问题仍然和开始时一模一样,让人犹如坠入云雾中,看不到出路。或许自己的想法从一开始就错了。


再从头想一次吧!且不管把盔甲从这里拿出去的方法是什么,盔甲是怎么拿到这里的呢?那种东西非常显眼,令子如果是在白天的时候进来的,她带着那样的东西来这里,很容易引人注意吧?她是怎么带进来的?


“通子,十九日那一天,有人把盔甲之类的东西带进这间房子里吗?”


“没有。”通子回答。


惨叫声!吉敷突然想到这一点。那又是什么?在两位藤仓太太被杀的时间里,是谁在这个房间里发出惨叫声?那到底是谁?


是市子或房子吗?不,应该不是她们。那么——是令子吗?令子为了让人认为这里有女人被杀了,就发出惨叫声吗?


可是,她真的会那么做吗?万一住在隔壁的邻居觉得奇怪而跑过来看,那该怎么办?


吉敷抱着头,怎么样都想不明白。耳鸣的状况突然严重起来,强大的惧意从头顶笼罩下来。他想大叫,觉得屋子在猛烈地摇动,好像要被外面的强风吹走了。这个屋子好像在强风中晃荡的小小鸟笼。刚才的梦又回来了,让吉敷非常不安,不安得受不了。


“糟糕了!屋子要倒了!”吉敷大叫。通子吓得赶紧跑到吉敷的身边,用冰冷的手触摸吉敷的额头,然后用湿毛巾擦拭吉敷的脸颊。


“好烫呀!不要再想了,你休息一下吧。”通子说。她的声音像巨大的海浪,在吉敷的耳朵旁毫不留情地拍击,但是下一瞬间,海浪立刻退到数公里外。


“啊!”吉敷终于发出惨叫般的声音。通子揽着吉敷的头,让他靠在自己的胸前。吉敷睁开眼睛时,看见通子的脸因为悲伤而扭曲了。下一瞬间,吉敷失去意识,掉落在充满噩梦的黑暗中,眼前完全被黑幕盖住。


2


吉敷在梦境里看到牛越给他看的照片里的藤仓市子与藤仓房子,她们两个人在雪花飞舞的黑暗天空里飞翔。她们的背上有翅膀;像雪的结晶一样,透明的、形状怪异的翅膀,但是根部又像彩虹一样,呈现出七彩的颜色。


因为牛越给他看的是命案现场的照片,所以藤仓市子的眼睛是闭起来的;她闭着眼睛在雪夜里飞翔。那是夕鹤!他非常清楚,那是一拍动翅膀,就发出“叽——”的尖锐叫声的夕鹤。吉敷想:就是这个了!大家都把夕鹤的叫声当成夜鸣石的哭泣声了。


她们两个人飞得高高的,然后又降下来,停在通子的房间窗口。


通子不在房间里。通子!通子!吉敷大声呼唤通子的名字,想叫她来看这两个人振动背上的翅膀,在天空中飞翔的样子。这个景象一定能成为通子在做镀金创作时的参考吧。


通子!通子!


然后,吉敷睁开眼睛,通子就在他眼前。“通子,我刚才叫你的名字了吗?”


“嗯。”通子回答。


吉敷转动脖子,看窗帘那边。天有点亮了。糟了!他想。“几点了?”吉敷叫道。


“竹史,算了吧。”通子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哭,“不要勉强了。你发高烧,身体和精神的状况都很不好,不要勉强了。”


吉敷用右腕撑着沙发,忍耐剧痛坐起来:“我问你现在几点了。”


“六点五十分。”


“六点五十分?那就是七点了。啧!”他咬牙想站起来,却又一下子跌坐到沙发上。他再一次挣扎着要站起来。


“为什么要这样?竹史,你的身体已经这样了,为什么还要这么坚持?”通子像在喊叫一样地问吉敷。


吉敷站起来了,他回答:“因为我自己决定这么做。”


还有两个小时,牛越现在刚起床吧?吉敷摇摇晃晃地朝窗户那边走去。


“拉开那边的窗帘,”他对通子说,“我做了个奇怪的梦,是那两个死掉的女人在空中飞的梦。只剩下这个了,只能这么想了!”


窗帘刷的一声打开了。向右凸出的一号楼右栋,看起来好像与三号楼重叠在一起。远方的天际已被刚升起的太阳染红。


吉敷双手紧抓着窗户的两边,定定地看着窗外。玻璃上有雾气的时候,他就用右手去擦拭。


通子捧着吉敷的右手,用舌头舔着伤口,用脸颊轻轻抚着受伤的拳头,她的脸上也沾了血。


靠着通子的肩膀,吉敷爬行似的走到相反方向的窗户旁边。非常不可思议,吉敷看到的是完全一样的情形,一号楼往西边凸出的建筑棱线,正好连接着二号楼五楼的窗户。“那个窗户呢?那边五楼的窗户是藤仓次郎的窗户,是吧?”


“嗯?”通子回答。她非常慎重地用双手捧着吉敷的右手。


“我懂了!”吉敷用坚定的口吻低声说着,“解开了。一定可以解开谜底的!”


“可是……竹史,没有枪呀,她们的死因不是菜刀吗?”通子很担心地说,但是吉敷没有听她说话。他全身发烫,眼睛发红,双眼的焦距更是无法合在一起。


“刀和枪一样。”吉敷好像在说梦话。


“通子,河野先生呢?”吉敷终于发现河野不在了。通子叹了口气,非常悲伤地握着吉敷的右手。


“他回去了吗?”


“嗯。你睡着的时候,他回去了。他说他在管理员室里,有事情的话,随时叫他。”


“那么,他是关上门出去的?”吉敷叫道,“他打开门,再关上门?!”吉敷兴奋地叫道。通子却哀伤地看着吉敷,她觉得发着高烧的吉敷已经精神失常了。


“通子,回答我呀!管理员刚才打开玄关的门,然后再关上,是吗?”


“竹史,那是当然的吧?不那样的话,怎么走到走廊上呢?”


“是呀!”吉敷叫道。那声音在梦里面化为夜鸣石的声音,“叽——”的声音。


想起来了。之前就有好像抓到了什么重点的印象,原来是门的声音——一楼管理员室旁边的门的吱嘎声。这间房子的门,果然也会发出相同的声音。


是呀!吉敷用他那发着高烧的脑袋思考着。那就是夜鸣石的声音呀!他大声地笑,感到无比的快乐,自己之前怎么会那么粗心大意呢?


“接下来是盔甲的问题。”吉敷叫道,“懂了,我知道了!”他边说边笑。兴奋让他暂时忘记了身体上的疼痛。可是,通子却抽泣着紧紧抱着他,以为他发疯了。


吉敷忙着笑,一时口不能言。“不是的!通子,不是的!”吉敷终于叫出来了,“电话,打电话到钏路警局,找牛越警部,请他立刻来这里。”


通子终于笑逐颜开了。


“这个时间牛越警部已经到搜查本部了吧。如果他来听电话,就告诉他吉敷竹史已经解开命案之谜了,现在很想见他,请他快点来这里。”


3


牛越带着四名钏路警局的刑警,来到三矢公寓加纳通子的房间时,一课的吉敷刑警正闭目躺在之前两名女子陈尸的沙发上。通子开门让牛越一行人进来后,立刻坐到吉敷的旁边。


牛越大吃一惊。因为吉敷的脸上几乎全无血色,唇色泛紫,右手裹着绷带,而且眼窝深陷,脸颊上的肉都不见了,左眼下方是浮肿的,并呈现深紫色。这样的吉敷躺在曾经躺过两具尸体的沙发上,让人以为他也死了。


“他怎么了?不会是死了吧?”


通子悄悄地站起来,不让人动吉敷的身体。她小声地说:“他受伤了。”


“好像很严重啊。”


“应该很严重吧。但是,他说无论如何都要向牛越先生说明,所以……他的精神有点失常,会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还会突然大笑。”


“他说他解开案子的谜底了?”


“他是那么说的。但是……”


“你好像想投案了?”


“嗯。但是,我不是这起命案的凶手。”


“到警局里的时候再慢慢说这个吧。”


这时,吉敷突然睁开眼睛。牛越靠近他,看着他的脸。“吉敷兄,是我,认得吗?”


“谁?我的眼睛看不清楚。”吉敷说。牛越觉得胸口一痛。吉敷茫然地看着牛越,过了好一会儿才说:“啊,是牛越兄呀!”


吉敷一睁开眼睛,脸上的神情就更显憔悴。凹陷的眼窝和无神而苍白的脸色,完全是死人的模样。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是你叫我来的呀!”


“啊,对了,是我叫你来的。”


“你把加纳通子小姐带回来了。但是,如果没有证据可以证明她不是凶手,那——”


“有证据。通子不是凶手。这起案子的谜底已经解开了。”吉敷右手护着侧腹,非常艰难地仰起上半身。通子很快跑过来帮忙。吉敷好不容易坐好了,他又喘了一会儿。


“案子的谜底?你是说,你知道盔甲武士的幽灵是怎么一回事了?”


“我知道了。”


“那真的是灵异照片?”


“是那样打算的。”


“可是管理员说当时他们什么也没有看到呀!还有,藤仓市子和藤仓房子怎么进入屋子之谜,也解开了吗?”


“嗯。”


管理员和别的刑警就在牛越身边。牛越问:“是管理员漏看了吧?”


“不,他没有漏看,确实是不可能看见的。”


“那么,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因为她们没有从一楼的出入口进入。”


“哦?没有从一楼出入,那么是从哪里出入的?”


吉敷想站起来,但是怎么样也无法自己站起来,只好求助了。他对牛越说:“可以帮个忙吗?”


借着牛越的肩膀,吉敷好不容易站起来。然后,他蹒跚地往窗户那边走了一两步,说:“她们是从空中飞进来的。”


牛越无言以对。吉敷再一次说:“她们在空中飞,然后从窗户进来。”


牛越感受到强大的震撼,他觉得眼前的这个男人发疯了;就算没有疯,也因为发高烧而语无伦次。


“吉敷兄,你太累了,好好躺着休息吧。”牛越说着,并且小声地问旁边的通子吉敷到底受的什么伤。于是通子便把吉敷骨折的事大致作了一个说明。


“这样不行,还是得叫医生,快点把他送进医院里才行。要叫救护车吗?”牛越小声地和同事商量。


“牛越兄,我做梦了。藤仓市子从这个窗户飞进来,藤仓房子从那个窗户飞进来。她们是从窗户进来的。而她们飞翔时发出的声音,大家都以为是夜鸣石的哭声。”


“吉敷兄,你要不要坐一下?”牛越走过去,轻轻地把手放在吉敷的肩膀上,然后慢慢把他引导到沙发的方向。


“你伤得很严重,伤势又拖延太久,不可以再耽误了。放心吧,还有时间的。”


“你不快点去捉藤仓兄弟,还有时间在这里说这些!”


“总之,这边……”


“牛越兄,你觉得我疯了吗?不正常了吗?没有,我没有疯。我说的是正经话。”


牛越放松手上的力量,叹了一口气才说:“我实在不想这样说,但是,你说藤仓市子和藤仓房子是从空中飞进这间屋子里的,这种话是正经的吗?”


吉敷双眼充血,视线失焦地盯着牛越。


“如果反过来,那些话是我说的,你会怎么想?”牛越一边说,一边走到窗户边,“我说藤仓市子和藤仓房子背上长了翅膀,她们从空中飞进来,然后被人杀死在这个房子里,你觉得如何?你也会对我说我应该去医院休息,不是吗?”


“不是的,牛越兄。藤仓市子从这个窗户进来,藤仓房子是从那个窗户进来的。而且,她们不是飞进这里之后才被杀死的,而是死了之后才飞进来的。”


牛越用力地叹着气,对吉敷说的话露出一脸的无可奈何。


“我从中村兄那里知道,你确实是很有能力的刑警,但是你现在说的话……”


“牛越兄,我说的是真的。是真的!”


“吉敷兄。”


“什么事?!牛越兄,请你听我说。”吉敷摇着不大正常的头,非常懊恼地咬着牙,说,“牛越兄,来这边。”


他把牛越叫到玻璃已经破裂的窗户那边。“请看那边。看到一号楼向东凸出的东栋的顶点了吗?从上空往下看这栋公寓时,公寓就像有三支羽毛的箭尾巴。那边是东侧的顶点。你明白了吗?”


“不明白。”


吉敷激动地摇着头,恨恨地啐了一口,说:“如果我的身体足够健康,就一拳把你打懂……”吉敷转头,又对着一名刑警说,“喂,不好意思,你能不能去屋顶,站在那个位置上?”


吉敷的肩膀此时剧烈地上下动着,喘得非常厉害,一看就知道是使出力气在说话。


那名刑警一脸不快地看着牛越。牛越对吉敷说:“好吧。这件事情结束之后,你愿意乖乖去医院吗?”


吉敷眼神呆滞地点了头。


“你去吧!”牛越命令那名刑警。


吉敷和牛越站在窗边,不久就看到那名刑警走到一号楼东栋屋顶的边缘,双手抓着屋顶边的栏杆。


“牛越兄,请你想象一下从这个窗户连接到那一点的情形。”吉敷的右手伸向那个方向,又说,“角度稍微往下,从那里直直地延伸,一边可以到达三号楼藤仓一郎家的窗户;另外一边就到这边的窗户。现在,请你告诉站在那里的刑警,请他移动到北侧边缘。”


吉敷说完,便走向屋内西侧的窗户。牛越把身体探出窗外,对站在屋顶上冻得发抖的刑警大叫,并以手势指示,叫他移动到北侧的边缘。


“你看,这边的情形也一样。”吉敷的身体靠着西侧的窗户,说。没多久,就看见屋顶上的那名刑警出现在视野里,并且走到北侧的边缘。“就是那里。那里和这扇窗户连接起来的延长线,正好可以到达二号楼藤仓次郎的屋子。这样你明白了吗?”


“嗯……的确。不过,如果有图的话,就更清楚了……”


“对了,图!你不是有这里的建筑物地形简图的影印件吗?”


牛越勉勉强强地从黑色的公文包里拿出影印地图。


“这样说明起来就容易多了。你可以叫屋顶上的人回来了。”


牛越打开西边的窗户,大幅度地挥挥手。


吉敷走到桌边,从自己的胸前口袋里拿出铅笔,画了一条线(图五)。


“看,把这两条线连在一起。从这个屋子的西侧窗户,连接刚才那名刑警站立的屋顶边缘,再直线延伸这条线,可以到达次郎家的窗户;从东侧的窗户连接出去的,则是到达一郎家的窗户。”


“嗯,果然可以直线连接到。可是,这和命案有什么关系?”


“从这间屋子的窗户到屋顶边缘的距离,和从屋顶边缘到藤仓两兄弟家的窗户的距离完全相同。不管是东侧还是西侧,两边的距离一样。”


“嗯?然后呢?我还是不明白。”牛越说。


“给这几点做记号吧!这个屋子的两边窗户分别是A和B,屋顶的两个边缘是C和D,一郎和次郎家的窗口分别是E和F。AC和CE是等距离的,BD和DF也是等距离的。”


“没错,没错。”


刚才去屋顶的刑警这时回来了。


“这是相当有趣的发现。然后呢?”


“这是钟摆原理的要素。这样可以做一个大秋千。”


“什么?!”牛越大声地说。


“在他刚才站的C点的金属栏杆下绑上绳子,再把绳子摆荡到E,也就是一郎家的窗户。这大概就是杀人前的准备工作。”


牛越呆住了,嘴巴张得大大的。


一郎在三号楼五楼的自己家里杀死了市子,然后把市子的尸体绑在绳索上。他把尸体搬到窗边,利用尸体重量的巨大摆力,让尸体“咻——”地荡到A这扇窗户。市子的尸体就是这样从空中飞进来的。”


牛越张口结舌。


“次郎那边,原理上也是一样的。他在二号楼五楼的家中杀死了妻子,然后把房子的尸体绑在绳索上,从窗户丢出,在钟摆原理的作用下尸体到达B窗户。也就是说:两具尸体虽然都在一号楼里被发现,然而她们遭受杀害的地点,却是离一号楼有点远的三号楼和二号楼。”


屋子里一片沉默,只听得到吉敷喘息的声音。


“杀人的菜刀,早就从这个屋子里拿出去了,所以上面当然有通子的指纹。为了保持原有的指纹,并且不留下自己的指纹,凶手大概会先以布包住刀柄,再进行杀人的动作。两具尸体在这个屋子里会合后,令子便让两具尸体以互抱姿势躺在沙发上,然后让市子的右手握住房子胸口菜刀的刀柄,让房子握住刺入市子身体的菜刀刀柄。这样一来,菜刀上也会有市子和房子的指纹。这样做的原因,当然是为了让人认为凶手是通子。如果不是通子,就不必作这样的安排了。


“两具尸体的身上穿着相同的外套。那两件外套应该是令子白天进入这个屋子时带进来的。因为不能让尸体穿着盔甲陈尸在此,所以帮她们换上外套。”


牛越叹了一口气,然后说:“是吗?可是,DF的距离好像比BD长呀……”


“那是错觉,被这个公寓的形状迷惑了。DF两点的距离与BD两点的距离一样长,看图就知道了。”


“但是……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呢?为什么?”


“当然是为了制造不在场证据。一郎和次郎分别在自家所在的三号楼和二号楼,而他们的妻子却死在远处的一号楼,这样一来,妻子的死当然与他们无关,而是她们自己走到一号楼,被某个人杀害了。”


“嗯,有道理。但是这次……”


“没错,事情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顺利,因为一号楼一楼出入口旁边的管理员室里,那天很不巧地来了几名学生,而且平日里大概十点钟就就寝的河野,那天晚上却到了午夜两点以后还醒着,所以才会有藤仓一郎和藤仓次郎没有进入一号楼,两名被害人也没有踏入一号楼的证词,让整个命案陷入迷雾。”


“你说得有道理。但是……那样的假设,实际上可以实施吗?真的很难让人相信。那是人类的尸体呀!把那么沉重的东西拿来像钟摆一样摆动……”


“所以金属栏杆才会发出哭泣般的声音。”


“那又是什么?”


“物体摩擦时发出来的吱嘎声响,‘叽——呀——’的声音,那就是……”


“夜鸣石吗?”


“对。”


牛越又叹气了,但是这回叹气的原因和上回的不一样。


“真是难以置信呀!”牛越说着,又叹了一口气,“吉敷兄,这实在让人难以相信呀!不过,如果真是那样,我觉得还是有很多问题。这个公寓屋顶的屋檐确实往外凸出,边端上也设有铁栏杆,是可以做到你说的那种情形。可是,那样一来,尸体一定会以相当快的速度,通过C点以下的建筑物的棱角;虽然上面的屋顶向外凸出,但只要角度稍有偏差,尸体就会撞上水泥建筑的棱角吧?就算没有撞上,被绳索绑住的尸体,在那样的速度晃荡下,也会产生骨折或受伤的情况吧?可是,在这里发现的两具尸体却相当完整,连擦伤也没有。”


听到牛越这么一说,身体已经十分虚弱的吉敷不禁烦躁地说:“所以凶手才会让尸体穿着盔甲呀,牛越兄!”


“啊,这样吗……原来如此呀!”牛越先是吸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低声说,“这个时候就有必要用到盔甲了……但是,盔甲武士又是怎么一回事?那是什么?”


“那是令子!负责在这里接收尸体的人,是藤仓令子。她接到穿着盔甲的女尸后,大概是用利器切断绳索,然后放下绳索,让绳索垂在东西两侧屋顶的栏杆下。等屋子里的工作都结束了以后,令子就跑到屋顶,收回垂在栏杆下的绳索,然后在那里发出悲惨的叫声,让听到叫声的人联想到杀人事件。


“因为离开一号楼的时候,一定要经过管理员室,为了避免被人看见,她便玩弄手法,把从尸体上脱下来的盔甲穿在自己的身上,并模仿传说中的怪谈事件,故意倒退着走。她当然选择了大家都已经入睡的时间才出来,没想到还是被睡不安稳的小田切君看见了。这就是小田切君所看到的幽灵。


“用逻辑思考一下,就很容易明白了。因为活人才会发出声音,既然这里有女人的惨叫声,所以这个女人是活生生的人,不是鬼。而且有人穿着盔甲从这里离开,那么穿着盔甲的人,想必就是这个女人。既然女人就在这里,那么这里的情况一定和她有关。”


“嗯。果然是人不是鬼……但是,吉敷兄,一个女人有能力独自在这里接收尸体,完成那样的布置吗?只有一个女人啊!”


吉敷边喘气边说:“从现在在青森警局的令子的尸体来看,令子的体格相当好,应该有足够的力量用双手抱住从窗口荡进来的尸体,迅速切断绳索后,把尸体抱进屋内。而且,尸体荡到窗口的时候,速度已经慢下来了,她一定可以接住。但是,万一没有一次接住,那就不得了,因为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所以这是必须练习的事。八月五日发生的命案,大概就是他们练习时造成的吧。”


“八月五日?啊,是有大浓雾的那个晚上吗?”


“是的。进行杀人试验前,应该已经用电话确认屋顶上没有人了。然而,结果还是有失算之处。他们没有想到屋顶上虽然没有人,但是浓雾之中的地面上却还有不少人。他们大概是把砖块之类的东西绑在绳索上来进行试验,结果砖块击中了从下面经过的倒霉的高中生。”


“是小池君……”


“后来他们就慌张地停止试验了。”


“他们在冬天杀人,为什么夏天的时候就进行试验?”


“我认为他们本来打算利用夏天大雾的日子进行这项犯罪。夏天的时候,钏路经常有浓雾,利用浓雾进行杀人行动的话,起码不必担心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还有,利用雾的话,也和时段没有关系,只要雾足够浓就行了,就算地面上有很多人,也不会有人看见在空中摆荡的摆子。按钟摆理论进行的是机械性的作业,只要经过练习,计算无误,不用眼睛确认也可以进行得很好。


“还有,为了让二号楼和三号楼的其他住户分别看到藤仓兄弟,所以杀人时间最好是一般人还在活动的时段,不能太晚,否则就显得不够自然了。”


“有道理……”


“八月五日的晚上,令子大概也来这里了。可是那天的行动失败了,他们只好放弃在夏天实行杀人行动的计划。为什么挑八月五日呢?通子,那天是你的生日,你不在自己的屋子里吧?”


“嗯。他们说要庆祝我的生日,要请我去高级的餐厅吃饭,我没有办法拒绝,就去了他们约定的地点。可是,后来他们却打电话来,说临时有事,不能来了。”


“那时他们正在进行试验。你给他们屋子的钥匙了吗?”


“没有。”


“但那时他们就已经有你屋子的复制钥匙了。”


“吉敷兄,我还有一点不明白。那个……那个灵异照片又是怎么一回事?那也是藤仓兄弟的……”


“不,灵异照片应该不在他们的计划里。那是偶发情况。”


“怎么说?”


“也就是说,盔甲大概只有一副。虽然要准备两副并不是困难的事,但是要处理两副盔甲就比较困难了。盔甲只有一副,尸体却有两具,那要怎么办呢?


“在准备绳索时,先将一边的绳索从C拉到E,当时盔甲在E点;另一边的绳索从D拉到B。


“先从E点,将穿着盔甲的尸体送到A,在屋内的令子立刻脱下尸体身上的盔甲,然后在B点的地方,把空的盔甲绑在绳索上,从B点送到F点。


“里面没有人的盔甲从B点到F点时,会通过D点下面管理员室的北边窗户。此时发生了可怕的偶然,小田切君在那非常短暂的一瞬间按下快门,拍到了里面没有人的空盔甲。此外,肉眼没有看到盔甲,也是理所当然的情形,因为盔甲从高空闪过,速度是非常快的。


“但是,那时照相机用了闪光灯,闪光灯的闪光时间在两千分之一秒以下,可以捕捉到任何快速移动的影像,所以空盔甲才会以静止的样子被拍下来。”


“原来如此,难怪不会在雪地上留下脚印。”牛越低声说。


吉敷本来靠着沙发的椅背站着,此时已经难过得再也站不了了,便缓缓地走到沙发前,慢慢坐下来。他的肩膀因为喘气而上下颤动。“出现盔甲的照片有两张。还有一张是全体拍合照时拍到的。


“这一张大概是从F点把穿着盔甲的另一具尸体送到B点时拍到的。令子把空盔甲从B点送到F点,在F点的次郎立刻把房子的尸体装入盔甲中,然后再从F送回B。这时,穿着盔甲的房子尸体,也会以高空闪过的情形,通过管理员室的北边窗户,结果,又被拍下来了。这只能说是奇迹般的偶然。”


“可是这时盔甲里面有人,不是吗?”


“是的。”吉敷回答时,额头上已经冒汗,他的体力好像已经到达极限。可是在场的一班人却因为吉敷说的话太令人震惊,而忽略了他的身体状况。


“不过,次郎在帮尸体穿上盔甲时,大概是反穿的,所以盔甲的面具里面也是黑漆漆的,看不到眼、鼻、口,只看到房子的黑色头发。”


牛越认同地“嗯”了一声。


“以上就是发生在三矢公寓的命案的全部情形,所以,通子和这起命案完全无关,只不过是她的屋子被人利用了而已。赶快去追捕藤仓兄弟吧!牛越兄,通子的事……就……拜托你了。”吉敷一说完,就慢慢地失去意识,昏倒在沙发上了。他的力气真的已经用尽了。通子立刻跑过去,满脸忧虑地来回看着吉敷和牛越,请求牛越帮助。


“快叫救护车!”牛越回头对站在背后的刑警说,其中一个人立刻跑到电话那边。


牛越看看手上的表,时针正好在九点的位置上。然后,他走到吉敷身旁蹲下来,伸手探入吉敷身上到处是污损的衣服口袋。暂时寄放在吉敷那里的信封果然还在口袋里。他站起来,从信封里抽出通缉令申请书。


“到底还是完成了!全凭一人之力,真是了不起!”牛越低声说着,将申请书撕成两半。


4


吉敷在钏路外科医院睡了一天一夜。他的肋骨有三根骨折,两根有裂痕,医生很讶异他竟然能撑那么久才来医院。


因为那一天一夜里不能见客,所以直到七日午后,牛越才能去探望他,并向他说明事后追捕的经过。吉敷正在吃医院里供应的食物。他已经开始恢复食欲了。


“我们立刻布下封锁线。”牛越把椅子拿到病床旁,一边坐下来,一边说,“后来在室兰附近的国道上逮捕到他们。他们果然还开着那辆白色的轿车。”


“他们很快就低头认罪了吗?”吉敷在病床上发问。牛越觉得他的脸色、眼神都已恢复正常。


“没有那么容易。”牛越说,“我们手中没有证据,因此他们没有那么老实就承认犯案。所以我们就寻找证据。首先,我们在一号楼屋顶的金属栏杆上发现了绳索摩擦时油漆脱落的痕迹。还有盔甲。在搜索住在若松町的令子的家时,在地板下找到可能是犯案时使用的盔甲,盔甲内有微量的血液,还找到了毛发。经过检验,发现属于藤仓市子。”


“果然!”


“此外,盔甲上有水泥块的碎片,那应该是在空中摆荡时,碰触到公寓墙壁时擦到的;盔甲上也有碰触到墙壁时造成的凹陷。这些都是让他们不得不认罪的证据,最后他们只好老实地招供了。”


“这样吗?”


“根据他们自己供述的内容,他们在杀人前几个小时就去了一号楼,在那里准备绳索。不过,你之前画的图……”牛越说着,从西装的内口袋里掏出三矢公寓的地形简图,说,“他们准备绳索的方式,好像不止从B到D和从C到E这两个地方。”


“哦?”吉敷坐直身体要看图,牛越把图递过去,让吉敷更容易看。


“他们布置绳索的方式是这样的:一边的绳索从B经过D的栏杆,再延伸到F;另一边的绳索则是从E拉到C的栏杆,再绕回到E。所以两边都用了相当长的绳索。”


“BDF和ECE吗?……啊!这是担心万一令子一时没有抱住尸体而做的准备工作。”


“没错,杀人的机会只有一次,他们大概考虑到了风的因素,所以作了预防措施。在风力的影响下,如果尸体在C点和D点碰触到墙壁,可能就无法顺利到达五○三室了。那样一来,尸体就会垂吊在C点和D点的下方,造成进退维谷的局面,那就糟糕了。”


“是的,关于这一点,我在这张床上休息时也想到了。如果只有CE的绳索和BD的绳索,万一行动失败了,就会有那样的麻烦,因为当时只有令子一人在一号楼,以一个女人的体力而言,她很难在C点或D点把尸体拉到屋顶上。”


“正是如此。就算她能独立把尸体拉上屋顶,却还得再独立把尸体搬到五○三室。虽然从屋顶到五○三室只有一层楼,但是把穿着盔甲的沉重尸体从地面拉到五层楼的屋顶,再抱下楼,实在不是一个女人的腕力所能够负荷的,所以布置绳索时,才会变成ECE和BDF的方式了。绳索拉成那样,万一令子失手,尸体垂吊在C点或D点的下方,因为绳索的另一端分别在藤仓两兄弟的手中,此时就可以用到这两个男人的力气,无须令子把穿着盔甲的尸体拉到屋顶上。也就是说:一郎从E点抛出市子后,万一令子在A点失手,没有抱住市子的尸体,让市子的尸体垂在C点下方,那么令子只要赶快跑到屋顶上的C点,在E点的一郎此时用力拉手上的绳索,就可以把尸体往上拉,屋顶上的令子只要把尸体抱回五○三室就行了。”


“对。他们是高智商罪犯。”吉敷说。


“BDF这边也一样。万一在B点接尸体的行动失败,让房子的尸体垂在D点的下方,那么,在F点的次郎就必须拉绳索了。”


“不过,这是前阶段的作业。万一从B点抛出空的盔甲时,在F点的次郎没有接到盔甲,那就麻烦了。”吉敷说。


“没错。但是,因为此时的盔甲是空的,比较轻,所以在F点的次郎应该不至于失手,就算失手了,也因为比较轻的关系,令子独立也能将盔甲拉上层顶,然后再送一次就行了。”


“原来如此呀!盔甲顺利到达F点后,绳索延伸的情形就变成FDF,和三号楼的一郎的情形相同了。”


“你说得一点也没错,所以接下来次郎只要照着一郎的做法去做就行了。不过,次郎这边的行动还是失败了。”


“失败了?他让房子的尸体垂吊在D点下了吗?”


“是的,一郎的行动是成功的,但是次郎失败了,所以次郎在F点用力拉绳索,令子则在屋顶接应,然后把尸体抱回通子的屋子。他们事先考虑到的预防措施,果然派上了用场。”


“为什么失败呢?是令子在B点接尸体时失手了吗?”


“不是,好像是房子的尸体在D点碰触到墙壁了,所以没有顺利荡到B点。那时在管理员室的学生们,不是都听到东西碰撞到墙壁的撞击声了吗?”


“原来如此。在三角形的两个等边点杀人,然后将两具尸体从空中运送到第三点,他们的方法实在出人意料,很难想象得到。”


“没错。用那样的方法把尸体集中到同一个地方,实在匪夷所思。”牛越也点着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