资源娱乐
首 页
购买会员
联系网站
会员中心
第二十一章 无头尸的分类


“为了把头带回去才砍下来的,对吗?”


“因为需要展示首级嘛。通常还会对这种击毙敌人得到的人头进行涂黑牙齿的‘首化妆’,或附上名牌,在城中的瞭望台上排成一列。”


“虽然目的不同,但是对敌人首级的处理方式,或者说对待方式,我觉得和猎头族很相似。”


“就是就是,都充分体现了对敌人首级的敬意。”


“但是,和这次的案子好像没关系——”


“嗯,我没异议。第三种情况是为处决而进行斩首,然后基于以儆效尤的目的,需要拿首级示众。”


“所谓处决,就是指日本的斩刑和欧州的断头台什么的?”


“据说断头台是追求人道主义处决方式的产物,这个姑且放一边。归根结底,通过断头台这种装置砍头的方法之所以被采用,无非是因为它最迅速、最可靠。在那之前欧洲和日本的情况一样,砍头的刽子手必须具备相当的技巧。断头台则不需要那样的专职人员。可能这也是断头台被采用的一大理由。”


“如果只是处决,用绞刑和枪杀也不会有问题,而斩首的话,其实里面也含有斩首示众的意图。”


“正所谓一石二鸟。有一段时期在欧洲,为了警示民众,重犯就不用说了,还会把别的犯人尤其是政治犯的人头,挂在广场的柱子或桥栏杆等人流较多的地方,也就是说,特意选择民众的目光容易触及的场所。”


“说到处决,我就感到有一种对死者生前的罪行进行惩罚的意味。但是,从这次的案子里我感觉不出那种意思。”


“如果罪犯抱有处决被害者的意识,就会把现场安排得更像那么回事吧。况且没有任何人的头被示众。”


“长寿郎少爷……算不算呢?”


“啊,是啊……不过,那会不会是罪犯稚气的表现呢?”


“啊?”


“啊,不好意思。这话说得有点奇怪了。我是说,归还头颅的动机虽然不清楚,但罪犯必须这么做。可如果只是平淡无奇地把头一放,罪犯会觉得很没意思。罪行已在村里引起轩然大波,警方也忙得不可开交。罪犯之所以特意弄出那种小花样,会不会是故显从容,或者说句不中听的,是为了玩场游戏取乐呢?”


“不会吧……”


“不过呢,我认为至少罪犯没打算拿长寿郎少爷的头示众。如果有这个心思,就会选择更为人多眼杂的地方,而不是御堂了。”


“我也这么想。”


“所以第三种也不可能。顺便说一句,到目前为止所讨论的斩首理由,可以说都是特定民族中所见的习俗,抑或基于特定国家、特定时代下的社会制度。但从现在开始,个人动机将成为我们讨论的中心。”


“这么说,接下来就会出现适合本案的斩首动机了?”


“我想可能性会比较大。好了,第四种情况,出于爱与恨。”


“啊?恨而斩首多少还能理解,出于爱又是怎么回事?”


“昭和十一年的阿部定案你应该知道吧?女凶手和身为有妇之夫的被害者,避人耳目一次又一次幽会,其间她开始想要独占对方,于是就把男人杀了,还割下了心上人身上的一样东西。就是那个案子。”


“对,对……我知道,不过,那……那割下来的部位……可以说比较特殊……”


“那倒也是。好吧,昭和七年在名古屋发生的无头女杀人案你看怎么样?”


“头被砍下来了吗?”


“被害者是个十九岁的姑娘,当时人们在田里的棚屋中发现了她的尸体,不光是头,两个乳房、肚脐和阴部也被割了下来。凶手是个四十三岁的男人,是被害者去学裁缝手艺的那个家的主人。两人年纪相差这么大,却有了那种关系。最初是男方强行侵犯了女方,所以姑娘心里只有憎恨。然而在被迫发生关系期间,女方对男方也生出了感情。”


一瞬间斧高的脑海中浮起了兵堂和郁子的脸。他俩的关系也正是如此吧。


(不过,老师对老爷的态度一直都很冷淡。)


想到这里斧高放弃了,如此复杂的,男女之间交织着爱与恨的微妙情感,现在的他完全无从理解。而且怎么说他俩也是自己的父母。这些事他本来就不愿去想。


“没事吧,斧高君?”


不知不觉中斧高带着阴沉的表情垂下了头,一抬脸,发现兰子正担心地注视着自己。


“没、没事……一点事也没有。对了,我们把这些类别记到笔记本上去吧。”


斧高这么说也是为了掩饰先前陷入自我世界的窘态,但他确实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还是记录下来比较好。


“标题就叫‘无头尸的分类’吧,首先第一个——”写完第四种后,斧高催促兰子继续说名古屋无头女杀人案的事,“所以那姑娘被砍头的动机,和阿部定的一样?”


“嗯。不过案子的骇人之处在于尸体的可怕状态。姑娘的头很快就被发现了,头发连着头皮被剥了下来,两眼也被剜出,左耳被切下,同时上唇和颚部也不见了。”


“那、那是凶手……”


“正是凶手所为。人们很快就在冬季休业的茶馆里发现了上吊自杀的男人。尸体头上披着女人的头发——还连着右耳呢——口袋里的护身符包着两颗眼珠,另一侧的袋内有个包袱,里面是左耳和肚脐。双乳和阴部据说被收在茶馆的冰箱里。男人留下了一张类似遗书的便条,说他本想和姑娘组建家庭。”


“并不是完全不能理解,但也太违背常理了吧。”


“谁说不是呢。不过第四种分类里,无论是因为爱还是恨,被害者是一个人的可能性很大。至少很难搞成连环杀人,光是想想本案三位死者的情况,我就觉得不可能。”


“好,排除。”


“第五种情况,是为了让尸体易于搬运、收纳或藏匿。”


“是指分尸杀人吗?”


“通常都会这么想吧。不过只割头的例子可能几近于无。肢解尸体大多是为了从杀人现场搬出尸体,遗弃到别的地方。虽然可以设想成用来埋尸的箱子或洞穴太小所以只把头砍了下来,但在本案中,现场留有头颅以外的所有部分,所以也说不通。”


“第六种是什么?”


“第六种构想极具侦探小说风味,那就是凶手利用人头本身实施某种诡计。”


“怎么讲?”


“只是头的话,拿来拿去很方便,所以可以拿头在某人眼前晃一晃,造成被害者还活着的假象,给自己制造不在场证明。”


“啊,让人看不到头以下的部分……”


“嗯,就是这样。此外还有拿头当秤锤、镇石或当凶器使用等,可以想出各种各样的用法。不过,包括利用躯体而非头颅的方案在内,这些也都套不上。好吧,第七种,为了隐瞒被害者的身份。”


“一听是无头尸就会立刻想到这个动机吧。”


“本案中罪犯砍下了被害者的头,连衣服都扒了,所以乍一看感觉是这么回事。”


“但是,参加婚舍集会的三名女性中只有毬子小姐不见了,而且我们都知道作案现场中婚舍就是她进去过的房间。至于长寿郎少爷,也可说是大致相同。况且衣服大部分被扔进了森林。”


“另外还有指纹的问题。如果目的是隐瞒身份,那么除了头,还应该把手掌也砍下来啊。当然,罪犯不懂指纹知识的可能性也是有的。”


“……”


“不过最重要的问题是,就现场而言,任何人稍加思索都能判断出,只把人头带走绝对不可能隐瞒被害者的身份。有鉴于此,我们就要进入第八种的讨论啦。准备好了吗?第八种情况,是为了让人误会被害者的身份。”


斧高在脑中反复咀嚼兰子的话,开口问道:“也就是说,在那种情况下发现尸体的话,即便尸体没有头,被害者也会被认定为毬子小姐——是这个意思吗?”


“嗯。当然,是罪犯导演了这一切,让人误以为如此。如果下落不明的不是长寿郎少爷而是竹子小姐,那么真相可能就是,毬子姑娘是真凶,她把竹子小姐的尸体伪装成了自己。这就是我先前说过的那种例子,侦探小说中常见的被害者和加害者互换的无面尸诡计。”


“但不见踪影的是长寿郎少爷,而且……”


“而且他不但成了无头尸,后来连最为关键的头颅也出现了,所以这种设想也说不通。”


“纮弍少爷也是,头很快就被找到了,可以说情形是一样的。”


“再说第九种,为了隐藏在头上残留的某些痕迹。”也许是看到斧高一瞬间不解地歪了歪头,兰子立刻给出了具体的例子,“譬如,罪犯用非常特殊的工具击打了被害者头部,所以一经调查就能锁定凶器,罪犯也可能因此被追查出来。”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不过,如果凶手从供奉在御堂里的工具里选出合适的——”


“凶器云云,不过是我举的例子。简言之,就是被害者的头上残留着对罪犯来说近乎致命的证据,却又无法轻易去除,无奈之下只好把整个头都带走。”


“能锁定罪犯的证据……”


还有什么别的例子吗?斧高歪着头左思右想。而兰子又一次预先提醒到,接下来的讨论将建立在第九种情况的基础上:


“可能第十种情况听起来也差不多,那就是检查被害者头部会让罪犯陷入困境。”


“咦,和第九种有什么不一样吗?”


“第九种是指罪犯留下的痕迹,而这种是指和被害人自身有关的事物。譬如,虽然家里人谁也不知道,但被害者的脑、眼、鼻、齿等,也就是头部某处其实患有某种疾病,而罪犯担心这一点曝光就会牵扯出犯罪动机,或导致自己的身份被锁定等。”


“这、这种情况我觉得相当特殊啊……”


“那好,你看这个例子怎么样?毬子不是化了一个很厚的妆,把村里人都吓了一跳吗?”


“嗯,那化妆果然是——”


“对,可以认为她是想用个人的方式进行挑衅,反过来也可视之为一种自我保护。不管目的为何,她来这里时显然已经做了相应的心理准备。”


“这也难怪。毕竟以前出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而且她还以古里家女儿的身份参加了婚舍集会。”


“就是啊。不过现在先别管那些事。总之警方经过调查,在东守的手水舍发现了罪犯清洗毬子人头的痕迹。这个你知道吗?”


“知道,我听高屋敷先生说过。”


“如果是毬子生前自己清洗的呢?虽然我们不知道理由为何。然后,如果这一事实被揭穿对罪犯来说是致命打击的话,又会怎么样?”


“对啊……罪犯无法化出一样的妆,所以就把头砍下来带走了。”


“因为没有别的手段,所以只好砍头。”


“毬子小姐自己清洗妆容——这当然也只是个例子吧?”


“嗯,其实我不认为有那个必要,而且她也没有那么多时间吧。想一想死亡推定时间就该明白,她没有从中婚舍出来的闲工夫。”


“以上是所有分类了吗?”


“不,最后还能想到一种——为了得到被害者头部的某个部分。但这种情况太特殊了,不说别的,就说这次的案子吧,反正也套不进去。”


“譬如说哪个地方,是为了什么……”


面对表情惊讶的斧高,兰子挥了挥手,就像在说很难找出例子:


“一九三○年,苏联大学的一位学者证实尸体的角膜可以移植,从此世界各国都开始了角膜移植手术。这么说吧,归根结底我只是在讨论可能性,而这样的动机也是有可能的。”


斧高把第十一种情况写进笔记本后,说道:“从目前为止的讨论结果来看,最有可能的是第九种——为了隐藏在头上残留的某些痕迹,和第十种——检查被害者的头会让罪犯陷入困境。基本可以锁定这两种设想,但是……”


“换言之,本案的关键就在于毬子的头。”


“杀掉长寿郎少爷是为了混淆视听吗?”


“从罪犯爽快地把头送回来的举动来看,你这么想也许不无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