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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治从未向我提起过他的父母,而我对自己父母心怀不满,所以也没有主动和他谈过这方面的事情。


“看来小丽你不是因为钱才喜欢荣治的。”


筱田的语气听上去感慨颇深。但我也不好意思坦白,当时只是看上了荣治的长相,只好带着一副难以捉摸的表情点了点头。


“不过荣治也对身边的人刻意隐瞒了自己与森川药业有关的事,他还说过‘我可不能比现在更受欢迎了’。”


筱田轻轻一笑,我原本紧绷着的表情也舒缓下来。这的确像是荣治会说的话。


筱田继续播放刚才的视频。


“前几天,我的侄子森川荣治去世了——对了,他是我哥哥的次子——今天将会公布他的遗书,所以我们才会聚集在这里。给大家补充一下知识点,几年前,荣治从他奶奶那里继承了一大笔遗产。虽然不太清楚详情,但听说有六十亿日元。”


“六……六十亿?”我鹦鹉学舌般地重复了一句。即便是大企业创始人家族的一员,对于一个三十岁的次子而言,这么一大笔财产也未免太离谱了。


筱田立刻把手指放在嘴唇上“嘘”了一声。我慌忙望向四周,但休闲吧里各个座位之间距离够远,而且其他顾客都在忙着谈自己的事情。


于是我们继续观看视频。


不久,荣治的顾问律师——一位老年男子出现,开始阅读荣治留下的遗书。不过遗书的内容着实怪异,只听一遍甚至会怀疑自己的耳朵是否出了问题。


一、我的一切财产,全部转让给杀害我的凶手。


二、决定凶手的方法记录在我交给村山律师的第二封遗书中。


三、若在我死后三个月内没能确定凶手的身份,我的遗产将全部上交国库。


四、若我的死亡并非出于人为原因,我的遗产将全部上交国库。


看过视频后,我与筱田沉默良久。


我从未听说过如此古怪的遗书。当然我并非专攻遗产继承的律师,对这方面本就不是十分熟悉。


尽管如此,我依然能断言这封遗书过于怪异。


事实上,这封遗书一经宣布,视频里就响起了一个男人的怒吼——“少扯淡了!这种遗书怎么当得了真!”随后,或许是由于现场的家属们乱作一团,影像也在一片混乱中结束了。


“荣治是被人杀害的?”我直截了当地向筱田发问。


“他的父亲在葬礼上说,荣治是因患流感而死的。”


流感?


筱田的声音在我脑海中响起。


“荣治原本就患有重度抑郁症,体质也十分衰弱。”


我从未听说荣治患有抑郁症。


“到后来似乎已经相当严重,连家人在和他接触时都是提心吊胆的。”


按筱田的说法,荣治后来似乎在位于轻井泽的别墅中独自静养。与他有所往来的也就只有居住在附近的表兄表嫂而已。


尽管如此,也不能让身为病人的他孑然一身地待在那里。他的主治医生会定期上门诊疗,附近的医院似乎也派了专属护士对他进行看护。一般人自然无法享受到这样的待遇,也就只有在森川药业这种大公司的地盘里,才能走通医院的门路,享受到这种特殊待遇。


光听这些,只会让我感慨“有钱人就是不一样”,但想到荣治的家人对他如此疏远,也确实令人有些心寒。我突然觉得自己在俯视一个黑漆漆的井口,感受到一阵深不见底的落寞。不过话说回来,我连荣治患有抑郁症的事情都不知道,又有什么资格去责怪那些亲属呢?


“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患上抑郁症吗?”


筱田摇了摇头:“连他父亲都不知道原因。我知道不合适,但在荣治还活着的时候,我出于好奇问过他为什么会这样。可那家伙一脸严肃地回答:‘我这么英俊,又这么有钱,上天给我的恩赐已经太多太多。我是这个世界上的异类,像我这种优秀到犯规的人,不该活在这个世上。’你说这要我怎么回?”


筱田的表情变得低落,我却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我突然清晰地回忆起关于荣治的往事。对早已进入社会的我来说,在学校发生的事已经很遥远了。如今我的心情,就好像无意间翻开了一本令人怀念的旧相册。


事实上,荣治原本就是个无可救药的自恋狂。


要问有多严重,这么说吧,每当我们出去购物,他都会欣赏自己映在商店橱窗里的倒影,继而喃喃自语:“我长得如此英俊,这样真的合适吗?”


因为他确实很帅,所以这样的话还算可以接受。


然而这还没完——


“像我这样被上天眷顾的人要怎么活下去?神明究竟对我有什么期待?我有义务将神明的恩赐分享给这个世界。”


他会这样叨叨着,并走进最近的一家便利店,把身上的所有钱都塞进募捐箱里。有几次他还因此没钱坐回家的电车,只好从我手上拿一张千元纸币去用。


嘴上大话连篇,人却傻乎乎的。


该说他目光短浅,还是乐观呢?或者只是喜欢大惊小怪?


如果是略微的自负和犯傻,我可能会对他生气,会想反驳,但程度如此之夸张,我也只能心服口服了。


因此,我毫不怀疑刚刚筱田说的内容。


“的确像是荣治会说的话。对他患上抑郁症这件事,我深表同情。”尽管对抑郁症方面的事有些好奇,但需要了解的情况还有太多,因此我暂时将抑郁症的事搁到了一边,“但既然他最终死于流感,那么情况就属于条款中的最后那句‘并非出于人为原因’,对吧?”


面对我的询问,筱田没有作答。


只见他举止不太自然,不停地挠着自己圆乎乎的下巴。


“咦,怎么不说话?”我瞥了筱田一眼,只见他的额头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


筱田张了张嘴,犹豫一下又闭上了。随即仿佛下定决心般开口:“在荣治去世一周前,我曾与他见过一面,那时我的流感刚刚痊愈。怎么样,这六十亿我能拿到吗?”


筱田微笑着,活像个刚刚学了新恶作剧的孩子。只见他眼中放射出柔和的光辉,怎么看都不像是不久前刚刚得知朋友去世消息的样子。


我目不转睛地望着筱田,心想:这家伙或许是个相当高明的骗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