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算要列前女友名单,怎么会把已经去世的偷情对象也列上去呢?难道是人之将死,觉得偷情这种事无所谓了吗?村山说荣治和他絮叨过“这个女孩怎样怎样,那个女孩又是怎样怎样”,因此我也只能怀着恶意推测——或许只有将自己的“前女友”一个不落地介绍出来,才能令荣治感到心满意足。
“你是什么时候把这件事告诉荣治的?”
银治用手撑着下巴,似乎在回忆当时发生的事。“鉴定结果出来后我立刻就告诉他了,应该是一月二十九日傍晚。”
“二十九日,也就是荣治去世前一天。”
“是的,当时荣治的样子已经相当痛苦。恐怕他也觉得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于是对我说‘我要把遗产留给小亮,帮我把村山律师叫来’。于是我当场打电话给村山律师,请他第二天白天过来一趟。”
我看了看遗书的落款日期。
第一封遗书是一月二十七日,第二封遗书是一月二十八日。
一天后——一月二十九日,荣治得知自己有个儿子,打算重写遗书。
但他没能如愿,并于第二日——三十日凌晨去世了。
“荣治的病情有那么严重吗?”以防万一我向银治询问。
“当时他一遍遍重复着‘我要死了,我要死了’,不知道这话是不是认真说出来的,但看得出他的确很痛苦。”
就算真的有人对荣治恨之入骨,打算要他的命,恐怕也不会对死到临头的人下手。只要暗自庆幸,看着他死去就好了。
但如果这个人害怕荣治撑到第二天,重新写一封对自己不利的遗书呢?
那么说不定他会抢在荣治更换遗书之前要了他的性命。恰巧荣治已经奄奄一息,就算将他杀害,也会被人当作是病死的。
万一如意算盘落空,只要让荣治手握肌肉达人Z的注射器,也能让发现此事的森川家人主动设法隐瞒死因。
别墅没有上锁,荣治又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只要在半夜过去,任何人都有杀他的能力。
然而拥有动机,不惜在荣治奄奄一息之时也要杀了他的人就只有一个——
“杀害荣治的凶手是堂上医师。”我低声说道。
“堂上医师?”
“没错,如果荣治更换遗书,最不能接受的人是堂上医师。”
银治疑惑地问:“可是就算把遗书内容改成将财产送给小亮,对堂上医师来说也不见得是坏事吧?”
我微微一笑。
没想到有一天自己也会说出这样的话。
“因为有些事物比金钱更加重要。对堂上医师来说,几百个亿也没有保守住小亮是荣治的儿子这个秘密重要。不,他甚至不愿意让小亮得到这笔钱。在堂上医师心里,自己才是小亮独一无二的父亲,如果此时突然冒出一位‘亲生父亲’,还要留给小亮一笔巨款,他的面子究竟要往哪儿搁?”
“可是如果不想要钱,就算有遗书在,也可以出言拒绝啊。”
我摇了摇头:“如果受益者是自己的话还能拒绝,但如果受益者是孩子,凭父母的意愿是无法拒绝的。从法律上来讲,监护人不能做出对孩子不利的决定。”我盯着手中的遗书,“最开始我怀疑凶手是拓未,但仔细想想,他没有理由杀人。因为就算放任不管,荣治也会因病而死。”
“村山律师的死与保险箱遭窃又是怎么回事?”银治问道。
“要是真想得到保险箱里的东西,就不会把它扔到河底了。对凶手来说,只要能让保险箱里的东西永远不见天日就行。银治先生你的鉴定书对他没有任何意义,对除你以外的人也没有任何价值。荣治的遗书已经公布在网站上,相关信息也已经无法抹杀,那么剩下的就只有……”
“难道是前女友名单?”银治插嘴道。
“没错,一旦有人看到这份名单,就会发现他夫人的名字也写在上面。村山律师看过这份名单,于是遭到杀害。”
“太残忍了,怎么会这样?”银治抱住了脑袋。
现在想想,在轻井泽的别墅拔草的那天,村山对堂上医师说过“关于荣治的遗书,我有几句话要和你谈”。
堂上医师照顾过巴卡斯,当时我还以为他们要谈关于遗产交接的事。
然而实际上,村山恐怕是在询问堂上医师,是否要代替荣治的前女友之一——真佐美女士接受她应得的遗产。
而堂上医师也是在那时得知了荣治的前女友名单上有自己妻子的名字。
堂上医师无法容忍别人知道自己的妻子出轨。最终,事情正如村山死前所说的那样——有些人把自尊心看得比性命还重要,被伤害脸面后,甚至有可能与对方以命相搏。
我的视线落在了手中的前女友名单上。
“话说回来,都怪荣治列了前女友名单这种怪东西,才会惹出这么多事端。但会对这个感兴趣的,恐怕也就只有纱英了吧。”
说到这里,我突然如坠冰窖。
紧接着下意识地大喊一句:“纱英有危险!”
纱英手上应该有荣治前女友名单的复印件。
我立即打电话给纱英,问她把前女友名单的复印件给谁看过。
接到我突如其来的电话,纱英吓了一跳。
“我只给你和雪乃看过,其他人都没有。”她漫不经心地回道。
我挂掉电话,拨通雪乃的号码。
“啊,丽子律师,好久不见,又要来我家借宿吗……”
我打断了雪乃的话:“雪乃女士,纱英给你看过荣治的前女友名单,对吧?”
“是的,我看到了。不过是她硬塞给我的,我也没怎么细看。”
“这件事你和别人提过吗?”我用强硬的语气问道。
“咦?堂上医师刚才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告诉他纱英手上有复印件。”
我的脸上顿时失去了血色。“刚才是什么时候?”
“就在刚刚,五分钟之前吧。”
“纱英呢?纱英现在在哪儿?”我隔着电话大叫。
“怎么突然这么大声。纱英应该在自己家里,她住在东京的单身公寓里。”
我迅速问出地址,随后又说:“这个地址,你没告诉过堂上医师吧?”
雪乃似乎有些不明所以:“他问我,我就告诉他了。反正纱英不讨厌堂上医师,告诉他也无妨吧。”
来不及向雪乃解释来龙去脉,我立即挂断了电话。
接着立马打给纱英,然而没能打通。
时间过了半夜十一点,通往东京的新干线已经全部停运。
“银治先生,请你立刻将前女友名单的内容发到网上或是做成视频投稿,总之尽快上传。然后立刻报警。”说着我站起身来,一把抓起放在桌上的车钥匙,“借我用一下车,我这就赶去纱英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