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闹了,注意点场合。”
“可是你看啊,这太完美了。”
“我知道了,你能不能闭嘴。”
她压低声音呵斥少年,然后朝我们低头道歉,转身走回了车里。少年似乎还想说什么,但还是追在她后面走了进去。
司机戴着劳保手套把野猪拽到路边,我则用力伸了个懒腰,呼吸了几口久违的外部空气。可能因为长时间待在暖气很足的车厢里,我感觉这里比城里还冷。
要是在普通道路上撞到了野生动物,好像要通知警察还是市政中心吧。不管怎么说,时间都被拖延了。
就在此时,我发现比留子同学目不转睛地看着巴士入口。
“怎么了?”
“我在急刹车的混乱中瞥到了那个女生的画。”
比留子同学用只有我能听到的音量说。
“一个褐色的野兽一样的东西流着血倒在地上。那是个隆起的形状,说不定是野猪。后面有个方形的巴士轮廓,还有几个黑色的人影。”
我花了好几秒钟理解她的话。
流血的野猪、巴士、人类。
这不就是眼前的事故现场嘛。可是,那幅画是她在出事前一两分钟画好的。巴士急刹车,我们跌倒在地的时候,比留子同学看到了那幅画。
预言。
一个关键词在我脑海中闪过。比留子同学好像猜到我的想法了,于是慎重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不知道。司机先生刚才也说这附近常有野兽出没,或许这样的事故会比较频繁。如果刻薄一点,还可以认为这是他们自导自演的闹剧。”
“那怎么可能,谁有本事故意让野猪被巴士撞到。再说了,谁也不可能预测到车上会有除他们以外的乘客,并且对那张画感兴趣啊。”
我虽然否定了,但比留子同学似乎在很认真地考虑这个可能性。她离开巴士,抬头看向逼到路边的陡峭斜面。
“要是有人帮忙,那应该能做到。先抓一头野猪躲藏在悬崖上,趁巴士通过的时候放下来。巴士每天应该会在相同的时间通过这里。”
“可是野猪会按照人的意愿行动吗?再说,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不知道,这只是一种可能而已。”
我们凑在一块儿悄悄说着,却见那两个人提着行李从车上下来,跟司机说起了话。三言两语过后,他们竟顺着道路走了起来。
“那两个人怎么了?”
我慌忙去问司机,司机则摊开手,展示了刚刚少女给他的车钱。
“他们问我下一个车站在哪里,我说就在前面不远处,结果他们就说要走路过去。我也说了巴士只需要简单查验一下就能开动,可他们好像挺赶时间的。”
比留子同学连忙转身走向巴士内部。
“叶村君,我们走吧。看来我们两组人的目的地相同。”
我们从巴士停车的地方顺着山势绕了一个大弯,路就变成了缓缓的下坡,还没走五分钟就发现了车站。那里正好处在Y字形的交叉路口,左边是向北延伸的道路,而右边的山路似乎就通向目的地好见地区。山路被树林覆盖,视野很差,但依稀能在枝叶的间隙里看到前面那两个人的身影。他们果然也要去好见。
尽管事先调查过,为保险起见,我还是看了一眼站牌上的返程巴士时间。
“三个小时后就是今天最后一班了。”
“那一定要记住了。虽然在电视上经常看到,可我实际丝毫没有具备与陌生人交涉住宿问题的能力。”
没关系,我也没有。我们这两个现役的推理爱好会成员都缺乏厚脸皮这种侦探最为必要的属性。
通往好见的山路只有前面那段有水泥铺设,不过基本上都被落叶和山上冲下来的泥土覆盖,而且没走一会儿就变成砂石地了。
我奋力鞭策运动不足的身体攀登山路,只见路面渐渐变窄,只能容一辆车勉强通过。在我们呼吸越来越急促的时候,上坡终于结束,前方二十米处出现了刚才那两个人的背影。我还以为他们在休息,却看到前方道路被一个橙色的障碍物给挡住了。那是在施工现场常见的、用橙色与黑色斜杠和“安全第一”几个大字装饰的栏杆。不过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呢?
“哦,好巧啊。”
尽管我们完全是跟踪过来的,比留子同学还是若无其事地打了声招呼。
瘦削的少年只是略显困惑地歪过了头,头发齐肩的少女一看到比留子同学,就紧张得绷直了身子。
“那个,刚才在巴士上真是失礼了!”
她背着书包就弯下了腰,结果重心不稳,慌忙踏出一步稳住身体。
“失礼的可能是叶村君啊。”
我从比留子同学的声音里感觉到了杀气,便飞快地说“都没受伤真是太好了”,然后把话题转向前方的栏杆。
“这里过不去吗?”
两块连在一起的栏杆正面用油漆写着“禁止入内”几个大字。
“不过……”
少女用疑惑的神情指向道路边缘。栏杆前方有一小块貌似避让对向车的空地,那里停着一辆汽车。车里没人。看来她是想说,开车来的人下车徒步走进去了。
“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们要到前面的好见地区办事,你们呢?”
比留子同学问完,少女双手握在一起揉了又揉,然后笑着说:“我们也是,看来是同路呢。”而此时瘦削的少年则站在旁边,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们。
“你们不是这里的村民吧。高中……不,大学生?”
“茎泽君,敬语。”少女马上压低声音训斥了一句。
“……两位是大学生吗?”
少年有点萎蔫地重新问了一遍。看来这两人的力量天平往少女这边倾斜了很多。面对面一看,少年比我还高,但属于没什么肉的体形。两只眼睛也微微吊起,一脸不满的样子,给人难以接近的印象。
“我叫剑崎,他是叶村君。我们是同一所大学的。你们是高中生?”
“我叫十色,他是……”
“我叫茎泽,跟十色前辈是同一所高中的。”
“我们只是普通的前辈和后辈。”
少女打断了茎泽的话,笑着强调道。她似乎想说你们千万别误会我跟他是一对。比留子同学不可思议地歪着头。
“我们是去好见搞社团活动的,你们到这儿来旅行?两个人?”
那句“两个人”让我感到了话语背后的深意。比留子同学推测两人肯定有什么特殊情况,才刻意用了这种说法,不让他们以“单纯的旅行”来逃避。
果然,他们中了圈套。
“不对。”十色否定道。
“没错。”茎泽点点头。
说谎的是茎泽,失败的则是十色。
两人惊恐地对视一眼,最后是茎泽先找回了状态。
“其实就是调查点东西。我们手上掌握了有关这个地区的、不能告诉任何人的情报。”
十色叫了一声“茎泽君”,警告那个得意扬扬的后辈。
我内心十分无语。明明掌握了必须隐藏的情报,却要明说“不能告诉任何人”,这到底是哪来的笨蛋啊?这个少年可能想故意引起我们的好奇,或是故意透露自己掌握了某种情报,从而获得优越感吧。不过比留子同学只是淡淡地回了一句“那我们都很辛苦啊”,让茎泽的脸僵住了。
随后,她又把目光转向十色右手提着的手提袋,这样问道:
“十色同学,你是美术部的吗?”
十色抿紧了嘴唇。我们知道那个袋子里装着素描本。换言之,她发现自己在车上画画被看到了。
“是的。不过我还很差劲,所以平时都尽量多画。”
“原来是这样啊,你真努力。”
比留子同学并没有继续往下问。我们是很想知道那张画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从刚才的对话中,比留子同学可能判断暂时无法从她口中问出什么东西来吧。
“好了。”
我用两个字结束这场对话,转向眼前的栏杆。有人用绳子把它连接到了路边的树上以防被吹倒,不过到处都有钻过去的缝隙。为了保险起见,我又仔细查看了栏杆,发现上面并没有注明政府机关或建设公司的名称。虽然不知道这种地方为何有栏杆,但既然不是私有土地,那就没理由不让我们通过。我跟比留子同学对视了一眼。
“没办法。”
“没办法啊。”
我们点点头,从栏杆边上钻了过去,十色和茎泽也跟了上来。
往前走了一会儿,右侧的树林来到尽头,视野变得开阔了。我们处在山腰处,底下是一片盆地。盆地中间还有一些小山丘,地形比较复杂,平地很少。在那仅有的平地上,点缀着田地和铺瓦的屋顶。看来那就是好见地区了。
从这里能看到的房子不到十座,虽然还没有掌握好见的全貌,但好歹是来到了目的地,让我感到压力减轻了几分。
“总之先找个村民问问比较好吧。”
比留子同学咕哝了一句,十色也点点头。虽然不知道他们的目的,不过基本可以认为我们两组人的行动相同。这里的村民说不定会问起栏杆的事,于是我们约好了光明正大地回答,不让他们起疑,然后便走进了好见地区。
可是——结果证明我们完全是杞人忧天。
因为我们把目光所及之处都走了一遍,却一个人都没找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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