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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在一个很冷的地方。


脚下是随处可见,却头一次踏足的乡间道路。


路面崎岖不平,每走一步都有细雨淋湿的泥土吸住运动鞋的橡胶鞋底,让人不得不减小步幅。


比留子同学走在前面。她跟我不一样,丝毫没有辛苦的样子,快步留下了一串脚印。


两人的距离渐渐拉开,她的背影越来越小。


比留子同学停下了脚步。


她前方耸起了陡峭的悬崖。抬头看去,岩壁上有一条瀑布,前方的悬崖底下是瀑布潭。不知何时,周围充满了隆隆的水声。那条瀑布似乎很高。


那边很危险,快退后一点。


比留子同学听到我的喊声,转过头来。


她缓缓张开嘴,说了些什么。


瀑布的轰鸣遮盖了她的声音。你说什么?


比留子同学似乎放弃了,对我笑了笑。


不行,我知道那个笑容。


她的唇又动了起来。这回我看懂了。


总是很不顺利啊。


记忆激荡起一阵悲鸣。


你为什么说了那个人的话。


比留子同学的身体突然向悬崖那头倾斜。


纤细的手臂向我伸来,我想抓住她,身体却动不了。


不知何时,连瀑布的声音都听不见了。


我要救她。


我知道,我知道了。我救不了她,已经来不及了。


我的福尔摩斯,又一次……


这次,声音在耳旁响起。


“骗人,你不是拒绝了吗?”


我猛地睁开了眼睛。那是梦。


汗水……并没有冒出来,反而有点冷。


外面传来咚咚的敲门声,还有比留子同学叫我“叶村君”的声音。梦的内容已经忘掉了八成,不过听见那个声音,我还是很想大声感谢。


“我这就出去。”


我伸手去摸放在枕边的手机,屏幕的光芒映照出病房一般雪白的天花板和墙壁。


现在是早上六点四十五分。


我想起了两天要死四个人的预言,脑海中突然闪过倒计时。


还剩四十一个小时。


我打开门,比留子同学已经梳洗打扮好了。


她穿着一件奶油色的宽松高领毛衣,柔和的线条中延伸出包裹在黑色修身长裤里的双腿,凸显了身材的曼妙。


我眼前一亮。


“真抱歉,这么早把你给叫醒了。我想在早餐前先把情况梳理一遍。”


“今天没有课,你怎么能靠自己的力量起这么早?”


“这是紧张感的问题。心里想着随时可能有人来访,我就无法熟睡。”


房间都有锁,而且没有锁孔,从内部把旋钮一转,门里就会滑出门闩卡在门框的洞里。


也就是说,只要不从室内把门打开,就不用担心被人看到穿睡衣的样子。不过我感觉,比留子同学可能连自己的生活感都不愿让人看到。


由于屋里没有椅子,我们只能坐在我刚刚还在睡的床上。


“我们先来整理一遍昨天认识的人吧。人数有点多,名字你都记得吗?”


我想起几个月前,自己跟比留子同学有过类似的对话。


“基本记得。比留子同学肯定连名带姓都记住了吧?”


“那当然。”


她得意地点点头。那让我们来见识见识比留子同学的人物记忆法吧。


“先从好记的人开始,首先是大学教授狮狮田严雄。他的名字听起来就像个很严厉的老师,而且长相也很严肃。他儿子纯君却不像爸爸,性格看起来很纯粹。”


“那个岁数的孩子跟爸爸性格一样,可是要受苦的。”


我想起了狮狮田那张让人难以接近的臭脸。要拿他的学分肯定很累人吧。他开的车出了故障,而且外套里面还穿着礼服,可能是刚参加完葬礼。


“接下来是摩托车没油的王寺贵士。他虽然个子不高,却像漫画里那种王族或贵族一样英俊。要是去看病,会不会被叫成‘王子殿下’(1)啊。”


根据我昨天的观察,王寺在这群人中属于比较好相处的类型。他对眼前的情况虽然感到困惑,但跟什么人都能聊到一起,还主动拿起灭火器,主动让出床铺,表现出了绅士风度。而且他有点做作的用词也让人忍不住联想到王子。


“然后是好见的前村民朱鹭野秋子。昨天她的外套和鞋子都是大红色啊。”


“而且头发和指甲也是红色。”


朱就是鲜艳的红色,秋子这个名字也有点红色的气息。


“她是来扫墓的,据说是母亲的周年忌日。”


她当然知道先见是一名预言者,同时好像很害怕先见。


“然后是《月刊亚特兰蒂斯》的记者臼井赖太。他整个人都很薄(2)。”


比留子同学可能想起了他昨天无礼的言行,少见地开始贬低这个人。


“言行轻薄,道德浅薄,头发也很稀薄!”


哇哦,这话可不能在公开场合说。


“无论干什么都很薄的写手,臼井赖太。很少有人的名字如此贴合自己的特征。”


其实就算是记者,也很难找到像他那样口无遮拦的类型啊。


“接着是负责管理‘魔眼之匣’,并照顾先见女士生活的神服奉子。神服写作‘服从神明’,读作‘hattori’,这有点少见啊。还有写作侍奉的名字,这都正符合对先见女士忠心耿耿的形象。”


像机器人一样面无表情,对先见忠心耿耿的神服。说好听点就是典雅,王寺那种人可能会喜欢这个类型……


“老实说,我不太受得了神服。”


我吐露了心声,比留子同学则眨眨眼睛。


“我还以为相比朱鹭野小姐那样的直性子,神服女士跟你更合得来呢。”


“正因为这样啊。她看起来充满理性,却如此崇拜号称预言者的先见,我实在无法理解。”


“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事实上,神服女士看到桥被烧掉了也不为所动。她已经超出了能称作冷静的范畴。”


没错。现在我们虽然受了她的照顾,不过她的想法最让人难以读懂。


“我对先见女士还不怎么了解。虽然不知道是真名还是称号,但她的名字可能来自‘预见未来’的能力吧。我有好多问题想问她,比如班目机构,还有预言。要是能找到跟她单独谈话的机会就好了。”


剩下的就是那两个神秘高中生了。


“首先是十色真理绘。这个女高中生会用彩铅描绘疑似预言的图画。她虽然很神秘,不过昨天跟她聊了几句,我还是有所斩获。”


她平时是个开朗外向的人,不过对巴士事故和木桥起火这两幅预言画却口风很紧,坚称那都是巧合。


我说起了最后一个人。


“茎泽——后面是什么名字来着?”


“忍,他叫茎泽忍。”比留子同学依旧是秒答。


“这个名字让我很难跟人联系上啊。不过他又高又瘦,确实可以说长得像植物的茎一样。如何?”


我说出了最单纯的想法。


比留子同学抱着胳膊不为所动。她闭着眼睛,但应该没在苦思冥想吧。因为她真正思考的时候,习惯摆弄自己的头发。


“英语。”


“哈?”


“你知道‘茎’的英语是什么吗?”


树的英语是tree,叶子是leaf,可我不记得自己学过茎的单词。我正抓耳挠腮,比留子同学不知为何压低声音说出了答案。


“就是stalk。”


“斯托克?”


“对。这就是‘茎’或者‘柄’的意思。另外,这个词还有潜行和跟踪的意思。”


潜行。茎泽的名字不就是“忍”(3)嘛。


我不自觉地咽了口唾沫。


比留子同学依旧压低着声音,用能把人变成石头的笑容看着我。


“‘茎’泽‘忍’,全都是尾随。嗯,我总感觉自己最近才说过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时候呢,叶村君?”


您还在记仇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