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独自一人坐在船上,像暴风中的树叶一般被怒涛翻卷。
我眨眨眼睛,转眼就被以前从未见过,但相貌极为普通的女人绞住了脖子,下一个瞬间,则来到气氛厚重的酒吧痛饮起了度数特别高的伏特加或白兰地。
不知转换到第几个场面,我已经意识到这是在做梦,但无论如何都醒不过来。后来想想,那也是理所当然。因为所有梦境中共通的苦闷和恶心,就是现实的感觉。
突然,一阵清风吹来,我的身体遭到了强烈摇晃。
“叶村君!”
是比留子同学的声音。我极为困难地睁开眼睛,发现白色天花板映衬着一张神情紧张的美丽面孔,好像还没出息地扭曲了片刻。
我猛然感到自己被一股强烈的呕吐感侵袭。比留子同学确认到我的反应,马上跑到敞开的房门处把门开关了好几次。看来她在给我的房间换气。我看到门外站着怀抱素描本的十色。于是我强忍恶心开口问道。
“比留子同学,怎么回事……”
“可能是一氧化碳中毒。由于室内氧气不足,灯油暖炉发生了不完全燃烧。”
暖炉的火已经熄灭了。可能是比留子同学把我摇醒之前处理过了。
我的症状比较轻微,呼吸了一会儿新鲜空气后,恶心感渐渐平息下来。
看向时钟,现在是下午五点半。从我洗完澡回来已经过去了一个半小时。按照比留子同学的说法,我在她后面去洗澡后,她也打着瞌睡一直等我回来。过了一会儿,她来敲我的房间门,发现没有反应。因为门只能从内部上锁,如果我还在洗澡,她就能开门进去,可她认为我应该是还没洗好,就回房间去了。又过了三十分钟,她再次走出来,发现十色在走廊尽头的厕所前晃来晃去,手上还抱着素描本。
比留子同学刚想说她跟先见已经谈完了,没想到十色竟一脸哭相朝她跑了过来。
“剑崎姐,怎么办?我又……”
比留子同学发现她手上拿着彩铅,立刻理解了事态。
十色又画了“那种画”。她赶紧查看素描本,上面画着发出红光的暖炉,旁边床上躺着一个黑色的人,地上还有个小动物一样的影子。
“根据目前为止发生的事情判断,肯定是某个房间出现了跟画中一样的情况。于是我头一个冲进了你的房间,发现你倒在床上。”
比留子同学一边介绍完情况,一边查看我房间的暖炉。好在我睡下去之前想到比留子同学可能要来,就没有锁门。
十色自从走进我房间,就一脸消沉地站在那里。她好像在等着我随时对她发起指责。
“暖炉好像没有问题,应该是典型的不完全燃烧。”
“是不是因为我洗澡的时候一直把它开着啊。”
听了我的疑问,比留子同学一脸复杂的表情。
“确实有可能,但你洗完澡开门进去的时候,应该带入了一定的新鲜空气。再加上房间也有通气口……”
天花板附近确实开着一个小小的通气口,就算关着房门,也不应该会出现缺氧的情况。
就在那时,比留子同学发现床底下有个东西。
“这是……”
她用运动鞋尖撩出来一个东西,那是比拳头还小一点的老鼠干尸。
我在死了老鼠的房间一氧化碳中毒倒下了。
十色再一次完美料中了事故内容。
“昨天还没老鼠啊。”
“对不起。”
我听到一声呢喃,转过头去,发现十色流着眼泪在向我道歉。
“对不起,这都怪我。差点就害叶村哥也死了。”
十色说叶村哥“也”。看来她把自己的画和夺走臼井性命的山体滑坡认定为了因果关系。
“我才不想要这种力量。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每次只要脑子里出现一个光景,我就控制不住自己,一定要把它画完。等我回过神来,眼前已经出现一幅画了……”
“没关系,这不怪你。”
比留子同学上前安慰,她却摇乱了头发拼命拒绝。
“以前从来不会像这样连续发生可怕的事情。接下来可能还有人会因为我而死去。”
“话不能这么说。其实臼井先生的死也不是你的责任……”
“被诅咒的人是我,我死掉就好了!”
“那样不对。”
比留子同学语气强硬地打断了她的悲痛之词,然后笔直看着十色满是泪水的脸。
“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诅咒,那一定是我的诅咒更强。在此之前,我身边已经死去了两只手都数不过来的人。”
突如其来的坦白破坏力惊人,少女霎时止住了呜咽。她面露惊讶,比留子同学却露出了微笑。
“这是真的,还害我跟家里相当于断绝了关系。可是就算这样,我也不想死,也不希望任何人死。所以我要感谢你,多亏你让我看了画,我才能尽快赶到叶村君身边。”
十色闻言又哭了一会儿,然后擦掉眼泪。
我没想到比留子同学竟会坦白自己的体质,不禁感到有些震惊。
她可能在被真相不明的能力所折磨的十色身上看到了自己的影子。对她来说,就算别人管她叫诅咒,应该也绝不会选择死亡这种徒劳的解决方法。
“不如让十色同学了解一下我们的情况吧?”
比留子同学可能与我看法相同,当即便同意了,然后催促十色在我旁边坐下。
“你还记得昨天神服女士说的班目机构吗?我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调查那个组织。可是刚才直接问了先见女士,还是没得到很详细的信息。”
“啊……”
十色突然有了反应。
“那个,只要知道当时的研究情况就可以了吗?”
“你知道吗?”我和比留子同学异口同声地说。
“嗯,不过……”十色说到这里顿了顿,“我觉得还是要先说说我的能力。”
十色在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发现了自己的特殊能力。某天上课时,她看着窗外,脑海中突然毫无征兆地浮现出一个光景。
俯伏在地的人影。那个印象派绘画一般的人影没有清楚的面容,四肢都朝着奇怪的方向弯曲,倒在了血泊中。虽然那是个很骇人的光景,但就像睡意蒙眬时做的梦一般缺乏真实感,所以她并没有慌乱。
可是。
“老师,十色在桌子上乱涂乱画!”
邻座男同学的告状让十色回过神来,被眼前的光景吓得几乎翻倒在地。
她的课桌桌板上画满了铅笔画。那在旁人看来可能只是涂鸦,可只有她本人一眼就看出,那是一具扭曲的人体——跟刚才看到的幻影一样。她举起惯用手,发现侧面已经蹭黑了。尽管难以置信,但这只能解释为她在意识陷入梦境世界的一瞬间,一口气画成了这幅画。
“十色同学,你怎么……”
就在班主任老师责备她的瞬间——
窗外掠过一个大黑影,紧接着是一声钝响,一直传到了她在二楼的班级。
周围顿时爆发出尖叫,班主任老师猛地冲到了窗前。
不会吧。
这是怎么回事。是我做的吗?
学生们看到瘫在地面的尸体,纷纷哭叫起来,教室陷入混乱。只有十色一个人在拼命用橡皮擦擦除课桌上的画。
第二天早会,她才得知跳楼死亡的人是遭到同学霸凌的六年级女生。
从那以后,十色身边只要发生惨案,她必然会提前“接收”到那个光景。她无法凭自己的意志选择看或不看,只能单方面接收信息,等她回过神来,就会发现自己使用一切能画出颜色的东西,在附近的纸张、墙壁或是地面上完成了一幅画。
次数频繁之时,每年会有一到两次。她心里很害怕,就找父母商量了好几次,但好像都被认定是少女多愁善感的叛逆行为,并没有得到认真对待。有一天,她来到了住在远方的外祖父家。好像是父母对外祖父提到了女儿最近有点奇怪。外祖父平时很温柔,唯独那次声色俱厉地训斥她,叫她绝对不能对外人透露自己的症状,因为那样会让家族蒙羞。十色再次陷入沮丧,但认为外祖父之所以一提到这个就脸色大变,单纯是因为老人家很在意周围的目光。
不巧的是,随着她的成长,看到幻象的次数越来越频繁了。
“于是我就尽量让自己保持低调。为了避免到处涂鸦,还一直把素描本和彩铅带在身上,升上初中后为了不引人注目,还加入了自己一点都不感兴趣的美术部。可是有一次校内发生骚动,有同学看到我在火警警报拉响之前就画了火灾的场景,不好的传言渐渐传开了。”
为了重新构筑人际关系,十色选择了当地人几乎不会考的县外高中入学。
她虽然从不好的传言中解放出来,但是为了掩饰自己的能力,还是不得不故意在他人面前画画。
“我只要一有空就会画画,在同学眼中可能是个有点奇怪的人。但我老早就说自己想考美术大学,所以这样就够了。总比上初中时被所有人害怕要好。”
听到美术大学,我忍不住问了回去:
“你连将来的计划也要配合掩饰行为吗?要是你真的喜欢画画,那还好说。”
“我怎么可能会喜欢。”
十色咬牙切齿地说。
“都是因为画画,我才会这么辛苦。可是为了隐藏这个能力,我还要继续画很多很多画。如果不那样,就无法融入大家了!”
我不仅为自己的提问感到羞耻。比留子同学无法摆脱吸引案件的体质,十色也无法将人生与这种麻烦的能力割离开来。她为了寻找平衡点,已经很拼命了。
“抱歉,我太不注意了。”
十色迅速抹了一下眼角说:“那我继续了。”
升上高中后,外祖父隔三岔五就要问问十色的症状,并百般叮嘱她千万不能透露给别人。十色觉得外祖父如此在乎这件事,肯定是知道点什么,但是不敢直接问他。
就在那时,她碰巧看到了茎泽正在翻阅的《月刊亚特兰蒂斯》十月号,也就是那篇有关预言和M机构的文章。
“当时我想,说不定除了我以外,还有别人拥有同样的能力。觉得除此之外别无可能了。”
然后到了十月——外祖父因为交通事故突然去世,十色在悲痛的同时,又因为没能来得及问出这个能力的真相而大失所望。可就在她帮外祖母整理遗物的时候,在书架深处发现了一个没见过的东西。
“在早就没人用的厚重字典里面,好像故意隐藏似的放着几本笔记。里面好像是关于某项实验的研究记录。”
“研究记录?”
我们听到这个信息,不由得感到震惊。十色继续道:
“我一看就知道那是外祖父的笔迹,而且最后一页还有他的签名。问题是里面记载的超能力研究,那主要是围绕一个名叫先见的女性展开的内容。我的外祖父曾经是班目机构的研究员。”
请所有作者发布作品时务必遵守国家互联网信息管理办法规定,我们拒绝任何色情内容,一经发现,即作删除!
声明 :
本网站尊重并保护知识产权,根据《信息网络传播权保护条例》,本站部分内容来源网友上传,
本站未必能一一鉴别其是否为公共版权或其版权归属,如果我们转载的作品侵犯了您的权利,请速联系我们,一经确认我们立即下架或删除。
联系邮箱:songroc_sr@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