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回到我的房间,一起阅读了从十色那里借来的笔记开头部分。
十色勤是十色的外祖父,主持过这里的超能力研究。根据他的研究笔记,先见的姓氏是天弥。
不过两个月才做了三个预言,对我来说总感觉有些少了。原来预言是这么消耗体力的事情吗?
原本在旁边凑过来看笔记内容的比留子同学恢复了姿势,提出了不一样的见解。
“我觉得要验证一个预言是否能作为有效数据是一项很麻烦的工作。比如十色勤让她‘预言一件发生在东京的事件’,而东京是事故和事件频发的地方,所以‘发生重大交通事故’这样的预言并不能通过验证。”
“那就指定人更少的地区,比如让她预言发生在好见的事情啊。”
“可是,那样的地方反倒极少发生能够预言的事件。比如让她‘预言一个月后发生在好见的事件’,得到的回答很有可能是‘并不会发生什么事件’。”
她说到这里,我总算认同了。
如果要验证超能力,就必须让她预言很罕见的事件。可是,罕见的事件又不会经常出现。为了积累具有可信度的数据,想必需要慎之又慎吧。读了《月刊亚特兰蒂斯》的文章后,我也就预言进行过调查,发现日本在明治时代也发生过所谓千里眼事件的骚动。东京帝国大学和京都帝国大学的教授针对号称拥有透视和灵视能力的女性进行了公开实验,并针对其真伪展开了论争。《午夜凶铃》的贞子原型——高桥贞子也在同时期进行了灵视实验,但是一些实验的顺序和道具完全依照实验对象的要求安排,一些实验又没有进行环境变化后的对比实验,或是并没有完全排除弄虚作假的余地,因此都称不上科学证明,现在主要认为那些都是通过诡计实现的东西。
十色勤为了排除那些因素,好像对实验对象进行了堪称过度的管理。如此验证的结果显示,七个实验对象当中,先见的潜力最让他看好。
我看了一眼表,还有十五分钟就七点了。
现在神服应该在准备晚饭吧。我想继续研读那些笔记,可是想到我们又不是这里的客人,总不能什么事都指望她来做,便放下笔记走出了房间。
来到餐厅,神服正在厨房里忙碌。
我想起比留子同学今天早上的那场恶战,为了规避各种意义上的苦涩回忆,快步走进厨房叫了一声。
“我能帮点什么忙吗?”
神服好像被我的气势吓了一跳,但很快往旁边挪了一步说:“那麻烦你把这些削好皮的蔬菜切成一口大小吧。”我们两人站在一起,厨房就显得很挤了。
比留子同学露出松了口气、又有点不甘心的复杂表情,然后在她今早的座位上坐了下来。
“先见女士的晚饭呢?”
“先见大人不太舒服,今天不想吃晚饭。”
我四处寻找菜刀,发现垃圾桶里扔着一块疑似鸡腿肉或鸡胸肉的物体。
“那是什么?”
神服听到我的话就叹了口气。
“冰箱坏了。明明中午还没什么问题。现在气温这么低,肉应该还没坏,但即使这样,也不能拿给病人吃,所以我决定把肉都扔了。如果只需要用到明天,那么用常温保存的蔬菜和大米应该能撑过去。”
我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提到鸡肉,我想起了神服那把霰弹枪。
“神服女士,你平时会打猎吗?”
“我有狩猎许可证,不过猎枪只是用来驱赶到菜园捣乱的野兽而已。毕竟把打到的野兽拿回去处理也是个体力活儿。我也没有步枪的持枪证。”
“啊,霰弹枪和步枪的持枪证还不一样吗?”
神服往锅里的昆布高汤中加了点清酒和料酒,开火加热。
“步枪证需要持有霰弹枪十年后才能申请。我现在只有五年。”
她把味噌融进高汤里,煮沸后加入材料。这是一锅蔬菜丰富的味噌火锅。最后她加入一点黄油,让风味温和浓郁,看起来很下饭。
结果我并没有帮上什么忙。
不一会儿,其他成员也陆陆续续走进了餐厅。我和比留子同学坐在里侧的座位上,旁边还有衬衫和长裤已经穿得起皱的狮狮田和纯。趿拉着拖鞋走进来的朱鹭野跟狮狮田父子俩背对背坐在朝着入口的餐桌上。过了一会儿,两个高中生也进来了。十色很快就坐下了,茎泽则窥视着她的脸色在旁边落座。
过了说好的七点钟,王寺也没有出现。
“他还在房间里吗?”
比留子同学说完,狮狮田盯着手表咕哝起来。
“没必要等他吧,都已经超过十分钟了。这要是论文的提交期限,那他肯定要留级了。听着,你可不要长成不守时的人。”
最后那句话是对他儿子纯说的。但可悲的是,那个纯正热心地跟他喜欢的比留子姐姐说:“白天我在放着油漆的仓库里发现了干巴巴的老鼠!”看都不看父亲一眼。
看着咕嘟咕嘟冒泡的锅干等着也不是个事儿,于是我们决定直接开始晚饭。
先见预言的两天中,总算有一天要过去了。只要再活过接下来那天——不,要是谁的家人因为联系不到人而担心起来,或是公司同事之类的人报了警,然后发现桥没了,那么我们就不用等上整整一天,也有可能离开这里了。只是……
“很遗憾,我只跟学校那边说亲戚过世了。”
狮狮田首先就在餐桌上否定了那个可能性。他没有提到妻子,可能是父子俩单独生活吧。而王寺好像也是请了长假出门的,不能指望他的公司会报警。
朱鹭野心烦意乱地戳着没有信号的电话嘀咕道:
“我可能会被人当成无故离职。”
唯一的希望就剩下十色和茎泽这两个未成年人了。要是高中生连续两天不去上课,又跟家里人联系不上,警察极有可能会出动。
“可是我没跟家里人说去哪儿,他们应该一时半会儿猜不到。”
十色垂头丧气地说。从她家过来要乘坐巴士和电车,还要换乘新干线,单程得花五六个小时,警察明天能找到这儿的可能性极低。
因为话题越来越沉重,接下来沉默了好长一段时间,只能听到餐具碰撞的声音。
“对了,我希望大家能注意一下。”
我把房间通气口堵塞和洗完澡差点一氧化碳中毒的事说了出来,让所有人注意。
“这个餐厅应该没问题吧。”
朱鹭野看了一眼十色背后开了一条缝儿的门。我就是从那个门缝里看到了十色的画。
“这里外表像个密不透风的建筑物,可是走廊还会漏雨,看来已经老化严重了啊。”
狮狮田咕哝了一句,纯少见地扬起了声音。
“我在大家出门的时候去探险了。”
“探险?”
“这里没有小孩子玩的地方,我就带他走了走。”神服回答。
原来上午我们出去寻找出路时,神服为了给纯解闷陪了他一会儿。
“发现什么宝贝了?”
比留子同学一问,纯就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用力点了点头。
“我发现了神秘的‘暗号’纸!”
暗号?
大家脸上都浮现出疑问,狮狮田则大口吃着饭解释起来。
“不是暗号,是一块灵乩板。他带回房间去了。”
“灵乩板?”
朱鹭野把那个陌生的词重复了一遍。一直在十色旁边默不作声的茎泽高兴地抬起头来:“灵乩板!”
“那是用来施展交灵术的文字盘,对吧?在日本最常见的是钱仙。”
因为那上面有很多文字,难怪纯会觉得是暗号。
“那也是超能力实验用的东西吗?”
听到十色的疑问,狮狮田毫不客气地顶了回去。
“无聊透顶!那都是利用自动书写的诈术。”
“自……什么玩意儿?”
朱鹭野又重复了一遍,狮狮田不高兴地皱起了眉。看来他很讨厌反复解释一个问题。坐在他对面的比留子同学接过了话头。
“自动书写。这是一种肌肉自发作用,会做出与自己意志不相关的动作。”
确实,十色借给我们的研究笔记上也有擅长交灵术的实验对象的记录。那个实验对象通过亲手制作的灵乩板与灵沟通,能够回答各种问题。不过他的实验成功率好像不太高。
狮狮田咀嚼着滚烫的咖喱,还灵巧地说着话。
“灵乩板通常是所有参加者把手指放在一个用于指示文字的小道具上面。如果是钱仙,那个小道具就是十日元硬币。人们就是通过那个器具的移动来与灵魂之流进行对话和通信,可是哪怕所有参加者都没有在手指上用力,他们的肌肉实际还是在无意识中做出了动作。有人做过实验,要是用所有参加者都不懂的语言来提问,动作就会静止下来。”
“你好熟悉这个啊。”
没想到狮狮田这个社会学专业的人连这种事都知道,可他却理所当然地“哼”了一声。
“超能力这种东西都能用科学来解释。”
我担心他这样说话会得罪了信奉先见的神服,不过神服却一脸无所谓地动着筷子。再看神秘学爱好者茎泽,他正在对旁边的十色嘟哝:“钱仙啥时候掌握了多国语言啊。”
“那么狮狮田先生,要是出现了像先见女士那样预言未来的人,你要如何辨别真伪呢?”
提问的人是比留子同学。所有人都停下了筷子,好奇地看着他。狮狮田愣了片刻,随即抱起手臂思索起来。
“首先考虑的应该是热点阅读吧。这种方法就是事先收集大量信息,是那些在媒体上露脸的占卜师经常使用的手段。”
“就是以信息为基础预测未来对吧?在广泛意义上,天气预报或许也能称为其中一种。”
天气和汇率这种东西,只要拥有足够的信息,就能进行一定程度上的预测。要证明那是超能力的预言,就必须让预言者处在完全与那些信息隔绝的状态。
“另外还要小心‘伯纳姆效应’,也就是用含糊的表述来拓展解释空间的手段。”
狮狮田又说了个陌生的词汇,比留子同学立刻解释起来。
“比如‘遭遇不幸’或‘遭受重大损失’这样的预言,不管后来发生的是灾害还是失恋,全部可以解释为预言应验。这是在性格分析中经常使用的手段。”
原来如此。原来真正的预言要尽量使用具体的表述才行啊。
纯可能觉得大人们的议论没意思,就说了一句“我吃饱啦”离开了餐厅。他可能要上洗手间吧。
“还有……事先发出许多预言,最后只把可以解释为应验的挑出来着重强调。你们应该不知道,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流行的诺查丹玛斯的预言就是很好的例子。”
狮狮田断言道,光是凭这三个条件进行排除,也能揭露九成九的假把式了。比留子同学看似感慨地点了点头,内心应该并不满意。
因为十色祖父留下的研究笔记中明确表明,实验室是在慎重考虑了这些方面之后展开的。为了排除外部对实验对象的影响,他们只能在这座设施内生活。这里没有电视,也收不到广播,而且实验都在隔音的单间里进行。尽管如此,年轻时的先见还是从未做过错误的预言。
这该怎么解释?
班目机构虽然是个神秘的组织,但我并不认为那是一群盲信神秘学的人。他们关心的应该是实现常人难以理解的技术——
沙、沙、沙……
我和比留子同学都惊得站了起来。
我们光顾着听狮狮田的话,忽略了不知何时在桌子一角响起的铅笔在纸上游走的声音。
十色又像着了魔似的画起了画,茎泽在她旁边,看到我们的目光,完全慌了手脚。
我瞬间就理解了情况。刚才只有茎泽一个人注意到十色开始画画,而且一直没有吭声。他明明比谁都清楚十色描绘的灾祸很快就在她周围发生。我强忍住对他的怒火,跑到了十色旁边。几乎同时,十色停下了手。她画完了。
“这是……”
一个黑色的人影蜷缩在地上,旁边散落着许多红点。倒在地上的人影双手摸着脖子,看似非常痛苦。我联想到了——
“毒、毒死?”
朱鹭野闻言尖叫了一声,在场所有人早就吃完了晚饭。如果十色的画真的成为现实,应该很快就会有人发作症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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