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凶案现场宛如暴风过境,情况惨烈。


面朝向内开的门,右手边是床。十色倒在左边靠墙的地上,胸前满是红黑色的血。她被枪杀了,还死不瞑目。我根本无法直视她。她的脸没有因为恐惧和痛苦而扭曲,那多少让人安慰了一些。可是那人偶一样缺乏生气的——


她背后的墙上飞溅着血迹,房间里散乱着撕破的被褥和她带来的换洗衣物、彩铅,连墙上的时钟都被砸了个粉碎。整个房间里可能只有还在燃烧的暖炉幸免于难了。


右侧床边的墙壁上布满了貌似抓痕的痕迹,仔细一看,我发现那是一幅画。正如我们所想,十色被没收了素描本后,把这片白墙当成了画布,画出了未来的光景。


她可能在柔软隔音材质的墙壁上用彩铅画了画,不但颜色没有涂上去,反倒留下了抓痕一样的破损痕迹。尽管如此,那些划痕里还是留下了一点色彩,我细细解读一番,发现那就是摆在我们眼前的光景。


“呜哇啊啊啊!”


茎泽惨叫着扑向遗体,却被狮狮田从背后拽开了。


“别乱碰!那上面可能留有证据。”


“我才不管!为什么,为什么前辈会死啊!”


茎泽瘦削的身体里不知为何爆发出了强大的力量,他拼命挣扎,像小坦克一样试图甩掉狮狮田。我和王寺都上去帮忙,好不容易把他从尸体旁拽开,却被他用噙着泪水的双眼狠狠盯住了。


“你看,前辈不是‘恐吓人’!是你们害了前辈。畜生,畜生!我绝对要杀了你们!”


他甩开我们的手,带着满脸泪水转身跑上了一楼,不一会儿又听到铁门开启的声音。


“他出去了!”朱鹭野吓了一跳。


“等等,如果是他杀了十色同学,那我们不就眼睁睁看着他逃走了?”


我和王寺,还有狮狮田三人追了过去。来到一楼门口,我看到一串脚印在雨水打湿的泥地上延伸到黑暗中。看来他没有往桥那边走,而是扒开“魔眼之匣”右边的灌木丛,跑进没有路的山里去了。


“怎么办?”


我看了另外两人一眼,狮狮田咕哝道:“能怎么办……”


“晚上进山太危险了。如果只是受伤还好说,可是完全有可能死在里面啊。而且他现在已经失去了理智。”


“那就开着门等他回来?他搞不好会随便捡个什么凶器袭击我们。”


我无法否定王寺的担忧,决定先把门关上,然后插上门闩。


霰弹枪原本是放在玄关旁的办公室里。我从前台窗口看进去,果然如神服所说,最里面那个柜子的门敞开着。走进去一看,门锁已经被剪断了,地上还落着一把钳子。那可能是从隔壁仓库里拿出来的东西。


“这东西按照规定不是应该严加保管吗?”


王寺抱怨了一声,狮狮田摇摇头。


“乡下都这样,而且这里平时只有两个人,疏于管理也不奇怪。”


回到地下室,朱鹭野正坐在走廊上安慰纯,只有神服站在房间门口,注视着里面的情景。比留子同学应该在勘查现场吧。


我在门口看到了比留子同学蹲在遗体前的背影。长发挡住了她的脸,可我注意到她勘验的动作远远没有以前那样快速而准确。她没怎么动手,只是一直低着头,想必也受到了相当大的打击。


“比留子同学。”


我叫了她一声,但见她像发条人偶一样僵硬地抬起头来。


“啊……茎泽君呢?”


“跑出去了。我见他很不冷静,为防万一,把门闩插上了。”


“是吗?”比留子同学叹了口气,转向狮狮田。


“本来不应该触碰现场,但是警察再怎么快也要一天以后才来,所以我想趁现在把能做的勘验都做了。我不会做出不正当行为,但希望你能充当证人。”


“你连这种事都能干啊。好吧,只要把勘验的过程录下来,过后也好说了。”


狮狮田脸色也不怎么好,不过还是拿起手机开始了摄影。


“现在时间是零时十五分,尸斑不明显,应为死后不超过两个小时。手指上附着疑为彩铅掉落的粉末。”


我跟比留子同学合力把十色的上半身抬起来一些。支撑头部时,她残留着体温的颈背贴在了我手臂上,触感宛如干了水的豆腐,让我险些尖叫起来。


忍住。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助手不就是干这个的嘛。


十色背上的洞比胸口还大,体内是内脏破裂的凄惨痕迹。神服为了赶熊,在霰弹枪里装了单发弹,原来真正的枪伤竟如此骇人吗?


“子弹……”比留子同学声音里带着痛苦的哽咽,“子弹从胸部中央贯穿左后背偏上位置。感觉不是向斜上方开枪,而是子弹在体内受到阻力改变了轨道。”


确认完这点后,我们把她轻轻放回了血泊中。见比留子同学站了起来,狮狮田结束摄影,用神服拿来的床单盖住了遗体。


“有没有自杀的可能性?”


狮狮田委婉地提出了主张,但我不得不否定。于是,我指着掉落在地上的霰弹枪说:


“如果是手枪也就算了,用枪身很长的霰弹枪对准胸口扣动扳机显得很不自然,如果要自杀,应该会从下往上对准下颚;而且伤口周围没有烧伤和硝烟痕迹,枪掉落的地方距离遗体也太远了。”


这都是我从侦探小说里得到的知识。


开枪时,枪口喷出的火药和金属粉末会附着在身体和衣服上,那种痕迹就叫作硝烟痕迹。如果把霰弹枪的枪口对准自己开枪,那么枪伤周围应该会留下枪口喷出的火焰和高温气体造成的烧伤以及硝烟痕迹。十色身上并没有那些东西。也就是说,开枪时,枪口离她至少有数十公分远。可以认为,不存在自杀的可能性。


我又看向床边墙上那幅画。柔软脆弱的白墙表面残破不堪,但可以辨认出一片红色中倒着一个黑色的人影。


“可能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画中的人物竟是她吧。”


王寺阴沉地咕哝道。


“她好像并不能识别到清楚的图像。要是她知道那是自己,也就……”


我说到这里就闭上了嘴。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


如果她的预言真的都会应验,那不就没有挣扎的余地了吗?


对,就像诅咒一样。


十色不是自杀。


除此之外,别无收获。于是我们就离开十色的房间,重新聚集在餐厅。按照神服的说法,那把霰弹枪里只装了一发独头弹,已经被打出去了。


“现场掉落的弹壳也只有一枚,应该不会有错了。”


由于地下室的房间隔音,我们在一楼没有听到枪声。


“如果枪支管理再到位一点,就不会有这种事了。”


面对朱鹭野的非难,神服泰然自若。


“本来那把枪放在我家,这次只是没办法,才放到了办公室的打扫用具储存柜里。而且我还上了锁,没理由承担杀人的责任。”


霰弹枪虽然是重要的物证,不过大家一致同意放在这里太危险了,于是我们把枪身拧弯,还销毁了剩余的子弹。


“总而言之,十色君不是‘恐吓人’。我们闹了个天大的误会。”


连狮狮田也沮丧不已。


“你们说,有没有可能是外部人员作案?比如凶手一直躲在外面,然后悄悄跑进来把她打死了。”


王寺发出迫切的声音,比留子同学却把他否定了。


“我们送十色同学回房时,大门和后门都已经确认锁上了。钥匙还被神服女士寸步不离地带着;而且外面下雨,地面潮湿,但是除了茎泽君的脚印,并没有发现别的脚印。”


“可是这里以前不是做过奇怪的研究吗?说不定有秘密通道或秘密房间什么的。”


确实,“魔眼之匣”的诡异氛围完全可能催生出那种想象,但比留子同学还是摇了摇头。


“至少那个房间里没有任何机关暗道。门上没有锁孔,要是不旋转内侧的锁片,就无法把门解锁。地下室的房间为了隔音都做得很密封,从门缝里连一张纸都塞不进去。也就是说,是房间里的十色同学自己开了锁,把凶手放进去的。换言之,凶手是她认识的人。”


一直待在先见房间里的神服谴责地看着我们。


“你们不是一直待在一起吗?有可能把枪拿走的到底是谁?”


我们面面相觑。巧的是,在神服发现霰弹枪丢失前,除了我和比留子同学以外,所有人都离开过座位。


按照茎泽、王寺、朱鹭野、狮狮田父子的顺序。


而且,发现霰弹枪丢失的神服自己也有机会。


“去洗手间时,有人注意到柜子的异常吗?”


没有人站出来回答比留子同学的问题。毕竟没有那么巧——就在我这样想的时候,有人说话了。


“既然事情已经变成了这样,那我就直说吧。”朱鹭野说,“我上洗手间的时候,想起人偶变少这件事,就到前台看了一眼。当时还看了柜子,锁没有被弄坏。”


那个发言让气氛顿时紧张起来。那么说来,拿走霰弹枪的就是在她后面出去的狮狮田父子或神服了。


“不可能!你不能这么瞎说。”


狮狮田脸色大变,提出了抗议。


“我没有瞎说。而且你看过十色同学的房间了吧?偷了枪再去把她射杀,还要把房间弄得这么乱,把东西都砸碎,五分钟远远不够。所以我跟神服女士不可能做得了这件事。”


我们做了个简单验证来看她说得对不对。


我们从其他房间搜罗了多余的用品,实际模拟了一遍用钳子剪断柜子上的锁,再弄乱房间需要多长时间。为了计算最短时间,由我、狮狮田和王寺这三个男性参与了实验。


结果发现,光是剪断锁头和撕裂房间里的被子就要花五分钟以上。第一个挑战的我用了最长的八分钟时间,狮狮田看着我的样子悟到了诀窍,花了六分钟,王寺则花了六分半钟。如果再加上从餐厅到房间的移动时间,以及跟十色说话进入房间的时间,那么可以断定朱鹭野说得没错,五分钟根本不够,至少要十分钟。对于这点,所有人一致表示同意。


我再看记录,朱鹭野大约五分钟就回到了餐厅。神服离开时我看着手表给她计了时,可以证实她只离开了五分钟左右。而男士们基本都离席了十分钟以上。茎泽和一同离席的狮狮田父子都离开了十五分钟。


“我只是跟纯轮流使用厕所单间,所以花了点时间。当时两个人都在厕所门口等着,这孩子也可以提供证词。”


“同时没有不在场证据的人互相做证没有意义,对不对?”


朱鹭野跟狮狮田隔着桌子对峙。


“你是想说,我让自己的孩子协助我杀人?开什么玩笑。那我也直说吧,如果你那个所谓柜子没有异常的证词是假的,那茎泽君和王寺君也有可能行凶。他们都离席了超过十分钟。”


狮狮田还把矛头指向了神服。


“还有你,一个人可能完不成这么多事情,但和朱鹭野小姐合作就能完成了吧?你们两个人加起来有十分钟了。朱鹭野小姐负责枪杀十色同学,神服女士则负责弄乱房间。这样不就有可能了?”


“我跟朱鹭野小姐合作杀人?太愚蠢了。”


结果又变成了相互责怪。而且这回因为单独犯罪不可能实现,共犯则有可能实现的说法,所有人都开始疑神疑鬼了。


王寺夸张地叹了口气,向所有人摊开手做了个“冷静”的手势。


“请回忆一下,刚才不是还说我们彼此不相识,只是碰巧来到这里吗?就算有一个痛恨先见女士的‘恐吓人’,我们也没有杀害十色同学的理由啊。”


我在内心否定了他。理由当然有,因为先见跟十色有血缘关系。“恐吓人”是否知道这件事呢?十色甚至没对茎泽说起过,知道的应该只有先见本人。而先见一步都没有离开神服的房间。


“彼此不认识又怎么样?‘恐吓人’是到这里来之后才产生了杀害十色君的动机,这不就结了。”


比留子同学对满不在乎的狮狮田提出了异议。


“那就说不通了。不在场证据和动机固然重要,但我们必须考虑一个更基本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