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留子同学点点头,回答了我的疑问。
“所以她才想了另一个把十色同学逼上绝路的办法。”
“另一个办法?”
“她试图让我们自相残杀。她不打算干等着什么人死去,而是设计让某人杀了某人。如果都像臼井先生那样遭遇事故,那就只会出现被害者,要是换成谋杀,那么加害者和被害者两个人的人生都会被毁掉。”
这样就有双倍的人生遭到毁灭了。当然,十色被卷进去的概率也会变高。
“可是要怎么才能诱发人们自相残杀啊?”
如果聚集到“魔眼之匣”的人全部坚信死亡预言,那我可以理解。可是实际上,这里有狮狮田那样的否定派和神服那样对命运很豁达的人。无法指望这些人会马上上演自相残杀这种冲动的行为。
“所以她才拿走了毛毡人偶。”
“那不是王寺先生干的吗?”
“你回想一下。第二个人偶——先见毒杀未遂的时候,茎泽君说人偶在晚饭前就不见了。可是当时王寺先生应该还不知道先见女士被下了毒药。知道这件事的只有下毒的人,也就是先见女士自己。”
王寺刚才否定了拿走毛毡人偶一事,看来他并没有说谎。
“十色同学偷偷跑来见她之后,这个人心里就有了计划。只要每死一个人,就拿走一个毛毡人偶,发现这件事的人就会想:人偶一共有四个,跟预言的死者人数一样。一定是有人在试图凑齐四名死者。”
有人刻意拿走人偶。发现这件事时,我们意识到了逃避预言这个杀人动机,开始互相猜疑。这一切都是眼前这个老人的圈套吗?
“为了把十色同学逼上绝路,她又设下了另外的圈套。她自己服下毒药,还试图把嫌疑推到十色同学身上。为了让十色同学背上杀人的嫌疑,被所有人孤立。”
十色的能力是预知身边即将发生的异变,用画笔描绘出来。
如果画上描绘的异变一定会发生,那么今后要发生的事情一定会被十色预知。
这跟王寺想到的反向利用预知能力的办法截然不同。因为这个老人很清楚,十色这样的人在不相信超能力的一般人眼中会显得多么怪异。
正因为如此,老人才拒绝了晚饭,在房间里服下了毒药。她这么做是为了在十色不知情的情况下引发异变。老人完全相信十色的预知能力,因为十色是先见的外孙女。她比谁都清楚那个预知能力是真的。
正如她所愿,十色画出了自己不应该知道的现场情景,被当成嫌疑人软禁了。就算当时有警察在场,也一定不会相信预知能力这种说辞。
“你拿走第二个人偶的时间远比茎泽君发现的时间要早,应该是跟十色同学面谈之后。如果想让大家产生‘谎称超能力的十色下了毒’这种怀疑,那么人偶必须在面谈之后就消失,因为十色同学并不知道你何时会喝下毒药。”
正如老人所料,人偶的寓意和十色的预知能力让人们的疑心和恐惧增幅,并促使王寺和朱鹭野这种胆怯之人犯下了凶行。而且最先牺牲的人就是十色。对她来说,这应该是求之不得的结果。
“你的推理很不错,然而有一个很大的矛盾。”
老人用感觉不到她身体不适的平静语调提问道。
“假设是复仇,我只要亲手杀死十色同学就可以了。什么‘背上嫌疑’,什么‘让某人杀人’,我完全不需要做这种麻烦事,只要杀了她,再自尽就好。这才是最靠谱的办法。”
确实。她也有跟十色单独说话的机会,应该能万无一失地把她杀掉。
“那样就没有意义了。”
比留子同学冷冷地说。
“如果由你下手,那就只是单纯的杀人了。那样不行。
“你被先见夺走了心上人,还被当成先见的替身扔在这里,一直过着被先见的预言所束缚的生活。而在此期间,先见本人却舍弃了预言者的过去,营造了幸福的家庭。
“正因为这样,你才想利用先见自己的预言破坏先见的幸福!你想让她为自己的预言后悔不迭!你想彻底否定先见带着特殊能力降生后的整个人生!”
面对激烈的呐喊,老人厚颜无耻地笑了。
“就算你说得都没错,那要给我安上什么罪名呢?我只不过是拿走了人偶,自己喝下毒药罢了。其他事情都是别人干的。”
“或许如此。”
比留子同学一改语调,恢复了原来的冷静。
“神服女士也这样说过。预言本身并不会伤害人,只是心灵不够坚强的人盲信了预言而犯下罪行。这次认输的人,就是王寺先生和朱鹭野小姐。”
“那个想法很符合奉子女士的性格。”老人歪嘴笑了,“可是,如果没有预言,他们也就不会犯罪了。这就是诅咒。她那个家族埋下了几十年的诅咒。可是预言已经没有了。全部结束了。”
老人冈町终于承认了自己不是预言者。
诅咒。先见的预言和十色的画都是让人陷入不安,最终做出愚蠢举动的诅咒吗,就像比留子同学吸引事件的体质那样?
我不想原谅冈町。可是不管原因是预言还是人的软弱,她确实没有直接伤害任何人。
冈町移开了视线,仿佛不打算再说话。可是——
“还没结束。”
比留子同学的声音让她把目光转了回来。
“从现在起,我就是新的预言者。”
“什么意思?”
比留子同学挑衅的发言让冈町脸上闪过了片刻的动摇。
“我刚才不是说了要来发泄怒火吗?你说十色同学的能力是诅咒,如果我不否定,就没脸面对她的亡魂了。”
比留子同学从正坐姿势撑起身子,把脸凑到冈町面前。
“就算没有特殊能力,也可以进行预言。
“你为了把预言者的权威维持到最后,打算配合先见的预言自我了结。可是万万没想到,自己竟活了下来。你应该感到很苦恼。因为你被带离了房间,时时刻刻得到神服女士的看护,所以无法再次自杀。
“神服只是想守护自己崇拜的老人,可是在老人眼中,她的行动却剥夺了她再次自杀的机会。
“你虽然完成了对先见的复仇,但是残留着保持自身权威的问题。照这样下去,你就无法预言自己的死,死后将被村民盖上骗子的烙印。你的自尊能允许这种事发生吗?
“规避的手段只有一个,那就是预言自己的死,然后遵照预言死去。
“你要被你自己的预言杀死。”
老人有如遭了晴天霹雳,简直要白发倒竖。
瞪到极限的眼睛就像浑浊的玻璃球。
但是,比留子同学依旧毫不留情地发起追击。
“还有那个通过《亚特兰蒂斯》把这次的事件传遍整个日本,让你身为预言者的名声轰动全国的计划,肯定会失败。你可能不知道,现在班目机构的信息被彻底封杀了。我不知道这是不是公安的行动,总之,一旦证实这件事跟班目机构有关,在这里发生的一切就会被埋葬在黑暗中,永远不会让普通人得知。你将在不远的将来,静悄悄地消失在这片偏远的土地上,身为预言者的存在永远被人遗忘——这就是我的预言。”
“闭嘴……”
老人气得全身震颤,喘着粗气恶狠狠地说。
“闭嘴,闭嘴。你知道我受了……受了多少屈辱,忍耐了多久吗?”
“你曾经有另外一条道路。”
铿锵有力的声音打断了老人的呓语。
“十色勤的背叛确实扭曲了你的人生。他对你的所作所为绝对不值得原谅。可是你在意识到他的背叛时,完全可以放下预言者的幌子,选择新的人生。可是你不认输,不服输,依旧假装成别人,高举预言这面虚假的大旗。
“选择了这条路的人——是你。不是预言,也不是诅咒。”
老人张嘴想要反驳,却突然咳嗽起来。
那个样子不再是令人畏惧的预言者,只是个小小的老人罢了。
比留子同学低头看了她一会儿,随后转身对我说了句“走吧”,就这样离开了房间。
关闭的房门另一端,咳嗽声依旧响个不停。
神服还没回来,不过我们也想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就走出了“魔眼之匣”。
我小心翼翼地注意着落后了几步的比留子同学。
刚才跟老人冈町对决之后,她一直有种让人难以搭话的感觉。
我正想着,她却主动说话了。
“叶村君。”
我回过头。
“对不起,我好像还是成不了你的福尔摩斯。”
啊?我停下脚步,比留子同学径直走了过去。她没有继续说明。我慌忙跟了上去,同时思考起来。
我的福尔摩斯。她的意思是,像明智学长那样吗?
比留子同学的确跟憧憬成为侦探的明智学长不一样,她只是为了从主动降临的灾难中活下来而解谜。可是多亏了她,我们也撑过了这个回合啊。
我猛然醒悟。
比留子同学提出的伪装自杀,那确实是封印凶手行动的妙招。
可是,为什么负责伪装自杀的人是比留子同学呢?
当时死去的人是臼井和十色。还存在一男一女死去的可能性,所以完全可以由我来“自杀”,让推理能力超群的比留子同学能够自由行动。
不,等等。冷静下来好好思考。
臼井的死是事故。为了逃避预言,王寺还要杀死一名男性,朱鹭野还要杀死两名女性,这就是他们的任务。假设他们联手后没有交换目标,朱鹭野按照本来的目的杀死了十色。
如果我“自杀”,男性就凑齐了两名牺牲者,王寺无须下手就达到了目的。朱鹭野还要再杀一个人,不过她本来的任务就是两个人,并不会因此背负更多罪恶感,也不会跟王寺发生争执。
换成比留子同学“自杀”,也只是立场互换一下。十色跟比留子同学凑成了两名女性牺牲者,朱鹭野达成目的,王寺还要按照任务杀死另一名男性。两人不会发生争执。
可是实际上,他们为了迷惑我们而实施了交换杀人计划,王寺杀死了十色这个女性。
此时,只要我“自杀”就不会有问题。两名男性牺牲者凑齐,王寺达成了目的,然后只要朱鹭野再杀一名女性,他们就一人背了一条人命,不会发生争执。
就是因为比留子同学“自杀”,他们才发生了争执。十色和比留子同学这两名女性死了,尚未弄脏双手的朱鹭野达成目的,然而替她杀死了十色的王寺则必须杀死第二个人,超出了本来的任务。
比留子同学伪装自杀导致的必然性。
那就是,只有在实施交换杀人计划的情况下,凶手才会走向毁灭。
我凝视着比留子同学伴随步伐摇曳的黑发。
十色被杀害的那天夜里,比留子同学在房间里大哭了一场。
她彻夜流着眼泪,设想了凶手的一切可能行动,谋划了将他们逼上绝路的计策。同时,为了提高凶手自我毁灭的可能性,她选择了自己伪装自杀。
换言之,她故意引导凶手走向了毁灭。
这——本来不是比留子同学的做法。这种做法带有明显的攻击性。
她为什么要这样做?十色的死竟让她如此愤怒吗?
怎么可能?
当然不对。
是因为我啊!
按照预言,继臼井之后还有一名男性会死亡。
她是以预言会应验为前提,为了保证我绝对不会死,选择了凶手可能会死的方法!
她面对我与凶手性命的天平,刻意倾向了我这一边!
在餐厅时也一样。比留子同学故意带着我超过指定时间才走进餐厅。那可能是为了确认所有人的位置,让我远离王寺的座位。她计划在精神上将王寺逼上绝路,让他主动拿起小刀。彼时如果我过于接近,可能会被王寺扑过来刺伤。
还有一点。当我意识到自己来不及救援时,对王寺大喊了一声:“别碰那个!”结果那句话成了导火索,王寺把手伸向了小刀。这是否也在比留子同学的计划之中?如果我没有大喊,很难判断王寺是否会采取同样的行动。这会让她很为难。
我总算明白她为什么说这不是解决篇,而是一场殊死搏斗了。她要我充当的并非助手,而是在安全距离外向凶手扣下决定性扳机的狙击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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