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饭刚煮好,贵代美用饭勺拌了拌盛到每个人碗里,先放到吧台上再从中岛绕出来,最后将碗摆上桌。


“规士、雅,吃饭啦——”贵代美抬头朝二楼喊道。


芝麻拌扁豆和煮南瓜是午餐剩下的,利索地凉拌了个蔬菜肉片,做了黄油炒芦笋和小肉肠,再配上豆腐青葱味噌汤,今晚的餐食也算有模有样了。一登体检查出了高脂血症,黄油炒菜就不让他吃了,烤了秋刀鱼代替。接下来赶紧让孩子们吃完,就可以继续工作了。——贵代美一边想着这些,一边打开狗粮罐头,往曲奇的盘子里倒。


“等一下,等着,等着。好,坐。”她让曲奇坐在盘子前,对小狗值得夸赞的顺从十分满意,然后许可道,“好,可以吃啦。”


一登工作结束后就带狗去散步,刚回来的他第一个坐在了餐桌旁。贵代美随口问道:“今天那对夫妻感觉怎么样?会找我们做吗?”


“差不多吧。”一登眼睛盯着一份建筑行业的报纸回答。


这回答听上去没什么,贵代美却能感觉到一登语气里的自信。这十八年可不是白相处了。


“哦……那不错呀。”贵代美从冰箱里取出大麦茶,倒了一杯端至餐桌边。一切终于都忙完了,贵代美自己也在一登对面坐了下来,这时雅正从二楼下来。


“哇,小曲奇,好不好吃?多吃点哦。”雅蹲在专心吃食的曲奇旁边,满脸关爱地看了一会儿,然后起身来到桌旁。


女儿像对待猫一样,爱逗弄这只毛茸茸的迷你腊肠犬玩,只是带它去散步、收拾大便之类的日常照顾却从不伸手,并且她还专门找了个像模像样的理由,说“爸爸需要运动,带曲奇散步交给爸爸最合适”。这在身为家长的贵代美看来,多少有些小滑头。


那应该是贵代美初中的时候,她负责的组里有一个女孩,一听说要解剖青蛙就咋咋呼呼,所有实验都推给了贵代美。本来贵代美也不是因为喜欢才去做,可那人光是在一旁看都受不了,结果最后还被抬到了医务室,所以贵代美也不好抱怨什么。她当时常想,要怎么养才能养出这么个大小姐来?真没想到,如今雅或许也该归为这类女孩了。


有时候她也想,早知这样,当初还不如允许她升初中时就去考丰岛女子学院,让她每天都在尽是人的地铁里“挤罐头”,锻炼锻炼。她也觉得,从这个角度来说,自己作为家长是有些宠溺了。


不过,小学时的雅比现在还要瘦弱,如果每天挤在人满为患的地铁里折腾,她绝对吃不消。女儿总是一副气血不足的模样,甚至还在学校运动会时昏倒过。


最重要的是,在贵代美自小的成长环境里,公立学校从来都是被当作第一候选,这使她偏执地认为私立学校都是温室栽培,教出来的人进入社会全然没有免疫力。


初中三年,雅也成长了不少。一个孩子长到现在这样,即便在通勤高峰受点磨炼应该也不会叫苦了。一登有客户登门时,她也能应付自如。


光看这些,如果还对雅的成长有所抱怨,或许该算是家长的贪婪了。可是,她会像逗小猫一样逗曲奇,而贵代美嘱咐她“趁还没下雨带它出去散个步”时,她每次都立刻以“我得继续学习”为由上二楼去,这让贵代美心里满是失落。这又算不上什么值得专门拿出来跟她本人说的事情,反而更让贵代美心里别扭。


之所以有这种感觉,难道是因为自己跟雅是同一种女性?有时候贵代美也这样想。还是因为看见她那样,就像看见了在自己的少女时代出现过的那些耍小聪明、自私自利、装模作样的女孩呢?她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唯有一点可以确定,这是一种面对儿子时所没有的感觉。


“你哥呢?”贵代美问雅,后者只答了句“快来了吧”,就先动筷子吃饭了。


“对了,我哥该不会跟杏奈分手了吧?”雅边嚼边咕哝了这么一句。


“为什么这么说?”


“从暑假快结束那阵子开始,就不怎么听到他俩打电话了。”


快放暑假时雅曾郑重其事地向他们报告,说规士在跟一个叫作杏奈的女孩交往。她说两人每天晚上都要通电话。


雅平时几乎连男明星都不怎么谈论,现在这种毫不掩饰地好奇他人恋情的八卦的一面,贵代美也算是第一次接触。贵代美有些不知所措,但这话题又的确吸引人,她便也跟着雅一起要求规士拿年级相册给她们看,打听哪个是杏奈,听规士佯装镇定地介绍两人的关系。不过这只让她了解到这位杏奈是规士的同班同学,全名饭冢杏奈。


再进一步问规士,也只得到他面无表情的一句“没那回事”。规士因伤病无法参加球队活动,女孩代替足球成为他倾注热情和时间的对象,这种事并不难理解。可现在回头再一想,贵代美又觉得或许规士本就没有隐瞒,杏奈根本就不是什么关系亲密的女朋友。


暑假期间规士也偶尔在外住宿,他说是和男同学一起,对此贵代美也曾怀疑过。雅也一样在瞎猜,并且还说得头头是道。贵代美觉得自己只是在跟着雅一起闲操心,或者说是胡思乱想。暑假结束后,上周末规士又没回家。倘若他真在暑假时就已经跟杏奈疏远了,那么他也许没有撒谎,之前也不过是和男同学一起出去游玩而已。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身为家长的她就不需要操心。上周末他回家,脸上可还带着瘀青。受伤的地方看起来那么痛,规士真是可怜,光是看着就已经让贵代美的心情糟到了极点。问他怎么弄成那样的,他只一个劲地说跟家长没关系。上小学时他什么都分享,每天跟谁一起去哪里玩什么的,如今已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了。


据说,现在不像过去那样了,孩子的那种典型的青春期行为越来越少了。表面上看来,不仅不顶撞父母,还很懂事的孩子似乎更多了。


包括规士,他对贵代美等人的态度从未野蛮过,也从来没有过粗暴的行为举止。虽然他在家里稍显沉闷,但他既有玩伴又有女友,综合看来还是个极其平常的孩子。


既然这样,孩子也有孩子的世界,不要过多干涉——每当谈及这个话题,一登都如此表态。如今这也暂时成了这个家里的教育方针。有时候贵代美也想更多地去了解孩子们,但还是忍住了。


“妈,你去问问嘛。”雅似乎很在意哥哥和饭冢杏奈的关系进展,怂恿着母亲。但贵代美还是决定不予干涉。


“那些事就随他自己吧。”


贵代美平淡的反应似乎并不合雅的意。“哎,对了,”她不满地继续说道,“有时候听我哥聊的那些话,感觉还挺不放心呢。”


“不放心?”


“他说什么‘得想办法对付那小子’啊,还有‘我们不动手,人家就要来动我们’啊,类似这种……”


“他这说的都是些什么话呀?”


这是否和规士脸上的瘀青有关?贵代美心中生疑,看向一登。正好一登也瞟了贵代美一眼,这说明他肯定也听到了。只是他什么都没说,视线重新回到报纸上。


不一会儿规士从二楼下来了,对话也就此中断。规士不吭声地坐下就开始吃饭。上高中后他换了智能手机,有一阵子就连吃饭都摆弄个不停,自打被一登教训了一次后就再没拿出来过。


刚才还在嚼规士舌根的雅,眼下也不发一言,若无其事地吃着饭。


“规士,”一登将报纸合上放到背后的书报架上,开口道,“下次有客人来时,你可不可以态度再好一些?”


规士看了父亲一眼没有说话,嘴里咀嚼着刚塞进去的小香肠。


“冷不丁有人闯进来,是要吃一惊的。”为了不使气氛过于沉重,贵代美稍微替规士说了句话。


“别带他们来我房间不就行了。”规士忽地小声回嘴道。


“那不可能。”


“你带他们去看雅的房间就是了,房间结构上不也是那边更特殊吗?”


“讨厌!哥,你不会就因为我抢了那间房,到现在还怀恨在心吧?”雅插嘴道,有些故意挑衅的意思。规士似是觉得妹妹很幼稚,只说了句“我不是那个意思”,便不再理会。


“只领人看一间而不让看另一间,那是不可能的。”一登语气平静地驳回了规士,“户型格局能够适应孩子的成长而改变是一个卖点,但凡定制住宅的顾客都会对这种话题感兴趣。如果我在展示成品时说这边可以看,但那边有点不方便,那人家肯定不放心。到头来还得怀疑我,以为是我设计失败,导致房间拿不出手呢。我不是总提醒你们吗,我们家就相当于在样板房里生活。我带人去参观过以前一个客户的房子,人家欢迎不说,家里的孩子态度也比你好,还知道说‘欢迎欢迎’呢。”


“那你以后都去找那家人。”


“并不是说去了别人家,自己家就不用带人来看了。想要看房有效率,还是咱们家最合适。”


“一下子闯进来那么多生面孔,你让我态度怎么好?”


“什么生面孔,那是很重要的客户。如果爸爸接不到生意,一家人都别想像现在这样吃饭了。”


“真到了那个地步再说吧。”规士还在嘀嘀咕咕地顶嘴。


“他这是想自食其力呢。”见规士这种消极的态度,雅插嘴打趣道。


“胡说什么。真到了那一步,本来正常的生活失去常态,就连大学你们都别想上了。”


听到这话,雅当即反抗道:“那可不行。”


“大学?我才无所谓呢。”


这句稚气满溢的顶撞让贵代美不禁苦笑,一登则难以理解似的叹息道:“说的这是什么话!”


这孩子退出足球队后就一直过着没有目标的生活,全然没有勤勉学习的意思。一登身为家长看在眼里,心里种种烦闷便也隐含在了这一声叹息之中。


“就爸爸当初那个年代,不上大学,人生都很难起步,更别说现在这个社会了。你不上大学,以后怎么生活?”


“唉,以前考上大学就算有了保障,现在的孩子进了大学还得继续认真学习,要说累也是挺累的。”贵代美不想气氛越发严肃,就故意打岔,“不过,总得去试试。”


“这说明,只要你态度认真,就不会有问题。”一登这样解读了贵代美的话,“现在大学的门槛可比以前低多了。你要是努力,甚至还能保送,机会要多少有多少。”


“哥,你态度不认真,所以才不行,”雅又来打岔,“你看你还打架。”


“烦死了,闭嘴。”


受到这样一句冷冰冰的斥责,雅缩起了脖子。


“打架确实不好。”贵代美表态道。


规士并未承认过脸上的瘀青是打架所致,但眼下他也没有反驳。


“不过,我们规士心里肯定明白的。等到了时候,他也会考虑将来的事情,会好好学习。”贵代美又添了一句,算是替儿子打圆场。


“那是。真要在这种时候就想着放弃人生,我们这些当父母的那是想哭都找不到地方。”一登的态度也稍稍缓和,语气中带着一丝调侃。


“放心吧。男孩子认真起来,进步很快的啦。”


听贵代美那般生硬地谈什么信任,规士似乎很不耐烦,看他脸色就知道。一登越是讲大道理,孩子就越窘迫,所以贵代美教育规士时常常就用这种方式。


“就算我现在把你将来会是什么模样告诉你,恐怕你都不愿悔改吧?如果有时间机器,倒真该让你瞧瞧。”


一登的这句话似乎勾起了雅的兴趣:“爸,哥未来什么样,你知道啊?”


“知道。当然了,前提是按照现在这副模样继续下去。”


“那会怎么样?”


“会怎么样我就不说了。说了他也不信。”


“这算什么呀。”雅就像听见一个笑话似的乐了。


“他本人不当回事,我说也是白说。如果真能坐时间机器亲眼见到,他或许还会相信,光把父母的话当耳旁风,那说了也没什么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