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去看过种村夫妇家的地,近似L形,稍微有一些特殊。
那片地买在坡上,二楼的景观似乎值得期待。土地面积大约一百五十平方米,足够了。非常规地形正是建筑师展示能力的机会。
那么,要设计一座怎样的房子呢?
一登让电视开着,横躺在沙发上想着这些,脑子昏沉。现在正是连休期间,助手梅本也放假了。除了和种村夫妇见面外,一登还默默清理掉一些之前积累下来的工作,不过内心某处似乎还是有一些意识——今天是休息日。他无法像平常那样保持着长久充沛的干劲,再加上一直以来积累的疲劳,当泡完澡,紧张的情绪得以舒缓后,睡魔比平时更早地侵袭了他。
听到电话响,一登睁开了眼睛。
电视里好像正在播晚间九点的新闻。
他起身环视客厅,贵代美不在,可能正在洗澡。
茶几上放着喝了一半的水杯,他拿起来润了润嗓子。打到工作室的电话也会被转接到这边,所以声音方面不可懈怠。只不过考虑到现在的时间,一登心里盘算着应该不是工作电话,而是家里亲戚打来的。
看了一眼座机上的液晶屏,是贵代美家里。
“喂?”
“喂?啊,是一登吗?我是春日部老家的织田。”是贵代美的姐姐聪美。
“哦,晚上好。贵代美现在可能正在洗澡。”他拿着手中的无绳电话往卧室瞟了一眼,里面并没有人。
“是吗……”聪美的回应里透着犹豫,声音也一反常态地低沉,她继续道,“我有点放心不下,想问问小规回家了没有。”
“嗯?”一登不明白为何聪美会知晓规士不回家的事,一时间答不上话。
“嗐,白天时候我听贵代跟我讲的,就想着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哦,是这样啊……”一登明白了原委,苦笑道,“我已经跟她讲了,现在先别管那小子。等他疯够了总会回来,我打算到时候再教训他。”
“那……那,他还没回来?”聪美的语气听上去更添了一份意外,并且似乎还带有一丝担忧。
“啊,嗯……”一登窘迫地应道。
他听到了对方的鼻息。一阵短暂的沉默后,她又开口了。
“刚才我看电视上的新闻,说户泽那边出事儿了,你说该不会跟规士有关吧?”
“啊?”一登条件反射地朝电视望去,电视里已经在放体育新闻了。
“什么新闻?”
“新闻……怪吓人的,我也不知道该不该说……”
一登不知道新闻的内容,她这样讲,也不知道该如何应答。他心情复杂地等了一会儿,对方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又继续说了下去。
“说是在车后备厢里发现了尸体……一辆车半路开不动了,停在了不知哪条路上,警察觉得可疑,打开后备厢检查就发现塞在里面呢。”
“这是发生在户泽的事?”
正如她事先讲的一样,内容够吓人,也让一登哑口无言。不过仅因为这事发生在户泽,就把它和离家未归的规士联系到一起,一登心里其实无法接受。
“对对,具体位置不知道,新闻上的确说了在户泽。这是傍晚刚发生的案子,具体情况好像还不清楚。听附近目击者说,那辆不能动弹的车里出来了几个十几岁的孩子,跑掉了。”
细微的忐忑忽然间变成了心惊。
“那么车后备厢里的尸体,具体身份知不知道?”
“好像还不清楚。新闻里说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那我想,要么是逃走的孩子的伙伴,要么是闹矛盾的对象……无非就这两种关系。”
一登轻轻“嗯”了一声。只是,听完她的话,再把这些跟规士联系起来,还是感觉太不真实。也可能是因为他自己并没看到那则新闻。
“唉,事情本身确实挺让人担心的,可毕竟户泽也这么大……不好说吧。”
“也是。嗐,其实我也觉得没有关系,只不过白天刚听贵代跟我提起小规的事情,再看到那则新闻,我这心就放不下去了。”
听她这样讲,一登也明白她说那些并无任何恶意。也正因为如此,他内心的不安更深了一些,但这情绪尚未强烈到无法忽视。
“不好意思啊,叫你担心了。等规士回来了我一定狠狠教训他,让他知道,连春日部老家的姨妈都替他操心呢。”
“我还跟贵代说来着,扫墓时把他也带来。我替你们好好教育教育他。”
“嗯,那到时候,一定请姐姐多费心……”
一登正苦笑着应和,身后有人说话:“谁啊?我姐吗?”贵代美已经洗完了澡,从二楼下来了。
“啊,贵代美来了,我把电话给她。”
一登把电话给她时并未想太多,待他在沙发上坐定,这才忽然意识到或许电话并不应该给她。贵代美心思比一登细很多,孩子们还小时,她会仅仅因为傍晚下起阵雨就打着伞在规士和雅放学的路上张望。看她今天说规士没回家时那副焦急的模样,一登也担心姐姐那番话她会不会太当真。
贵代美的声音在开始跟姐姐通话后越来越细,话筒还贴在耳朵上就神情慌张地关注起电视来。她一只手拿起遥控器变换着频道,试图寻找还有没有其他正在播出的新闻节目。她嘴里说出的只是一些生硬的附和,明明刚泡完澡,脸上的红晕却全都消退了。
电话挂断,感觉她连呼吸都困难了。
“你看新闻没有?”她拿着遥控器不停地变换着频道,同时问一登。
“没,我没看到。”回答过后,一登刻意舒缓了语气道,“你冷静点。你姐那样讲也没有什么确凿的根据。”
贵代美没有理会一登,她放下遥控器,深吸了一口气,却又按捺不住地拿起了摆在橱柜上的手机。
规士还是没有来任何消息,无论电话或信息。
“唉,我看还是问问警察吧?”贵代美像是下定了决心,说道。
“你别着急。”一登试图先让她冷静下来。
“但你不觉得可疑吗?两天都没回来了,又联系不上。”
“联系不上是从昨天夜里开始的,这才刚一整天呢。”一登冷静地回应道,“而且昨天白天他不是还回复你说回不来吗?你把那条信息给我看看。”
一登从贵代美手中接过手机,读到了规士发来的唯一一条信息。内容和他之前听贵代美说的完全一样,他只能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能因此就跟贵代美一样惊惶。
“他都写了,‘不用担心。回头再给你发消息’,现在去找警察替我们寻人,你觉得他们会受理吗?”
“他是写了要发消息,可这不是什么都没有吗?”
“能让警察出动的是那种接连好多天不回家,在外头四处游荡的孩子。他今天白天还好端端地发来消息,你觉得警察能认真对待?”
“可是……”贵代美的声音更低了,“如果他真的卷进了我姐刚说的那件事,那可怎么办?”
一登本想一笑了之,可他自己也抱有同样想法,只能脸上一阵抽搐,不知所措。他感觉像是被紧紧扼住了喉咙,沉重,有些难以出声。
“你想太多了。”一登终于还是选择这样说,声音有些沙哑。
所谓的“卷进那件事”,其实指的就是成为后备厢里的那具尸体。就连一登自己,一想到这些也是坐立难安。
“既然新闻播了,证明警察已经开始查了。如果跟我们有什么相关,他们会主动联系我们。”
“只是在后备厢里发现了尸体,究竟是谁,住在哪里,现在都不知道呀!”
“新闻上那样讲,不代表警察就真的不知道。日本警察很优秀的,很可能已经掌握情况了。”
“你怎么就说得那么肯定?”贵代美语气十分痛苦,似乎仅仅进行这样的交谈她都无法做到,“我也不想后备厢里的人就是规士啊。可现在这样什么都不做,就什么都不知道,我只是想找警察确认一下,好让自己安心。”
心中的不安伴随着谈话的进行不断膨胀,她几乎已经无法承受了。
“我知道了,总之你先冷静点。”
贵代美剧烈地喘息着,表情无比焦躁。
“他怎么就不联系我们呢?”她边操作手机边嘀咕,然后将手机放到耳边,“还是关机。”说完,手无力地垂了下去。
电视上开始播出晚间十点的新闻节目。首先报道了长假期间观光景点的情况,接着是台风逼近冲绳的消息。结束之后,女播音员以“今日午后六时左右……”开始了下一条新闻。
“110接到报警电话称,埼玉县户泽市,一辆行驶在市道上的车冲上路牙后熄火。目击该事故的附近居民称,疑似车上乘客的数名男子逃离了现场。赶往现场的警方人员调查发现,该车辆后备厢中藏有一具由塑料布包裹着的青年男性尸体。警方根据尸体状况判断,该男子很可能因卷入冲突事件而遭杀害,据此正在着手调查逃离现场的数名男子的身份,并追踪车辆所有人相关信息。”
贵代美呆立在沙发前,一登屏着气跟她一起看电视。
画面切到了赶往现场采访的记者。拍摄时间应该是晚上八点左右。
“这里是户泽市案发现场。现场距离户泽地铁站三到五公里,附近有许多民宅,四处还分散着一些农田和杂木林。我面前延伸向前的市道,车流量并不算多。
“现在警方人员站着的地方,旁边那辆黑色轿车就是涉案车辆。能看清吗?车开到了路牙上面。今天六点左右,车在那里熄火,后备厢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夜晚的道路被灯照亮了,但看不出在户泽的哪个位置。暂时能确定的是,距离地铁站三到五公里的话算是离市区较远的地方了。
画面一角可以见到警方人员正忙成一片,远远地还围着看热闹的人群。
“我所站的位置是一个三岔路口,据称,黑色轿车就是经过这里后右转,当时车速好像很快,转向不足才开上了那边的路牙。后来车熄火了,下来几名青年男子,又回到我这个位置,然后逃离了现场。”
电视里开始播放采访一名大婶的VTR画面。
“当时就是咚的一声,我一回头,都开上去喽。然后又折腾了两三分钟,还想走,最后还是放弃了,人都下来了。然后,嗖的一下子,都往那边跑了……都是小孩子。顶多也就是高中生吧?我看见了两个。”
电视画面里展示了现场的缩略图,一登这才大致把握了位置。一登家在靠近东京的那一边,而案发地点正好在对角,是位于地铁站西北方向的一处丘陵地带。
CG动画再现了汽车开上路牙,两名乘客逃离现场的过程。随后,演播室主持人呼叫了位于警察局门口的前方记者:“关于现场发现的尸体,掌握到什么情况了吗?”
警察局门口的前方记者收到呼叫后,开始报道:“据悉,后备厢里发现的尸体,身上有多处被刀具刺伤和殴打的痕迹,集中在脸和腹部,警方认为,很有可能是遭受激烈暴行后丧生。尸体腐烂情况并不严重,有消息称,死亡时间很可能是从昨天开始到今天的这段时间。关于死者身份,现在警方正在确认,从外貌特征判断,死者年龄在十五到十九岁之间,推测为高中生年龄段的青少年。”
“其他还有什么新消息没有?请和我们分享一下。”
“好的,尸体被塑料布包着放在后备厢里,据说后备厢里还有挖土用的铁锹。”
“也就是说,可以认为,车上数名男子是在去某处弃尸的途中发生了意外?”
“是的,我认为根据眼下的情况,这种假设十分有可能。”
户泽这块地方,以前也发生过恶性案件,但像这次这样,让人感觉灾祸近在咫尺还是头一次。这种感觉缠绕住一登,毫无消散的迹象。
演播室内的嘉宾评论说,本案可能为青少年犯罪,这一点令人担忧。主持人则说,若有后续情况将再次插播。就这样结束了这则报道。
“你说……”
一登险些没听见,但贵代美的眼神紧逼,使他一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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