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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

“我们先去局里。到了之后有件事情想请二位确认一下。”


遗体找到了。


想请一登他们指认。


野田就说了这么多,朝二人颔首示意后,脸又转回了前方。


车内再次陷入沉默。话题仿佛刚开了个头就草草结束,一登和贵代美却都不去深究。


看起来,他们试图通过沉默促使一登二人做好心理准备。然而此时,一登的心早已揪成了一团,他就像一个因惧怕敌手而放弃了逃亡和抵抗的小动物,接下来的事情只有听天由命。


很快车就开到了户泽警察局。门口聚集了许多媒体。车绕到建筑背面一处停放了许多警车的角落,最终停了下来。


发动机熄火,这次是寺沼转过头来:“据我们调查,认为这次发现的遗体是规士的。所以……我知道这非常痛苦,但还是要请父母来确认身份。”


一登本身早对这一可能性反复思考过千万遍,可一旦这些话语真真切切地摆在了面前,他又觉得这简直太不现实。他觉得,此时不管做出怎样的反应都像是假的,结果一个字也未能说出口。


“今天找到的那个少年呢?”贵代美的声音听上去仿佛她被扼住了喉咙。提问里有着她的决心——就算希望已十分渺茫,她也不能放弃。


“不是规士。”寺沼回答。


那么,任何可能性都没有了。有的只是不真实的感觉。贵代美也有了同样的想法,又或许她仍未死心。她只发出了轻微呼吸的声音,一动不动。


“遗体的着装跟前两天二位描述的一致。长相在我们看来应该是规士。至于怎么发现的……根据昨天找到的少年提供的消息,我们展开实地搜查,然后发现了遗体。”


也就是说那名少年做出了供述:除仓桥与志彦外,规士也被杀害了。


“请跟我来。”说着寺沼就下了车。一登跟着下车。他并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意识,身体就像是被操纵的人偶。


一行人进入建筑背面的小门,走廊昏暗而冰冷。没走一会儿就上了电梯,电梯里同样阴沉死寂。身体、心情,都无法面对这种地方。规士真的就躺在这样一个陌生的地方?心中还是毫无真实的感觉。


遗体保管室似乎是在地下。出电梯后又顺着走廊前进。寺沼停在一扇门前让一登二人等候,自己先进去,很快又出来了。


“现在正在验尸,请稍等。”为打发等待的时间,寺沼又继续说话了,“面部相对来说没什么损伤。头部被坚硬的棍棒击打过数次,留下了伤痕。死亡日期初步判断为星期日黎明时分,距今已过去四天,遗体有一定程度的腐烂,有一些臭味。指认时可以只进去一个人,或者如果二位都没有心理准备,还有指纹比对的方法。”


一登看向贵代美。她面色苍白,仿佛随时可能倒下。她轻轻点了点头,说了声“我去”。


寺沼看一登。


一登原打算如果贵代美不愿意,就自己一个人去,现在这样他更不必犹豫。


见一登点头,寺沼也颔首表示他明白了。


他们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了一会儿。野田一直陪在旁边,寺沼进了保管室。


很快寺沼又回来了。


“请。”


听到招呼,一登二人起身。见贵代美贫血似的有些站不稳,他赶紧扶住她的肩膀。


“没事吧?”野田有些担忧地看着贵代美。


贵代美低下头,只是很短的时间。情绪渐渐稳定下来,她又抬起头来平静地回答道:“没事。”


“规士妈妈,要不您就在这里等一等?”


野田表示关怀,贵代美仍然摇头。


“让我见一面吧。”


野田感受到了这句话里的悲壮,再未开口。


“可以走了吗?”一登问道,他一直扶着贵代美的肩膀。


贵代美点了下头,迈步前行。


寺沼打开保管室的门,将二人迎进去。


绕过屏风后,眼前出现了五六名男子的身影,应该是办案人员。他们见一登等人进来,就离开房间正中央的病床,远远站着。


病床旁边有张长桌,上面摆放着十分熟悉的外套、T恤和牛仔裤。


病床上是遗体。


遗体被包在袋子里,应该是为了搬运,只有胸部以上的部位露了出来。


没有了生命,带着伤痕,面目全非。


贵代美忽然加快了脚步,肩膀挣脱了一登的手。


“规士……”


贵代美的一声呼喊,终于让一登有了些真实的感觉。


规士死了。


“规士!规士——”


贵代美扑了上去,反复发出悲痛的呼喊。她哀号了出来。她浑身颤抖,仿佛要用尽全部的力量,不住地大声哭泣。


一登那一直停滞在现实之外的感情,此刻也决堤般涌动倾泻。只见他满眼泪水,喉头不停地震颤。


规士早就死了。


在一登等人任性地争执着什么相信还是不信时,规士就已经以这副模样死去了。


相信还是不信,根本毫无关系。


规士拿回了被没收了的刀子,凭自己的意志把它留下了。


然后他死了。


一登他们因自身行为而悔恨,其实根本毫无关系。


一登明白,这具尸骸,是规士不为旁人左右、坚持自我意志的结果。


他只是在静静地、坚定地强调——我就是我自己。


真的……


无可取代的孩子没有了。


“规士!”一登也呜咽着喊出了心爱的儿子的名字。


据说,规士的尸体发现于一家金属加工厂的资材堆放站深处,身上裹着蓝色塑料布。工厂属于今早被捕少年的祖父。


在网上被称作W村的少年是若村,主犯少年姓盐山,这些都是一登后来听贵代美告诉自己的。这些包含敏感问题的信息,警方终究没有共享。关于案情的真实情况,则还以那句“正在调查”来搪塞他们。


不过寺沼承诺,将在记者招待会上公开的信息可以提前透露给他们,在送一登夫妇回家前便说了一些情况。


根据寺沼的话,综合贵代美从规士的朋友和记者那里听来的话,再加上之后报道出来的一些消息,二人分析出了事情的轮廓。


孩子们之间因为钱的事情起了争执。


队内训练赛上堀田让规士负伤,盐山听闻后拉上若村和仓桥计划了复仇行动。这事规士完全不知情。


仓桥和规士关系很好,纯粹因为义愤而加入了复仇。盐山谋划暴力复仇,最终目的却是以此逼迫对方给钱了事,所以复仇计划才没告诉规士。由于需要掌握暑假期间球队的活动日程和训练时间,盐山让仓桥想办法。仓桥则去找规士,说希望规士安排他们俩和规士女朋友三人一起见面,好让饭冢杏奈介绍女孩给自己认识,并以此为理由求规士问饭冢杏奈球队活动的结束时间,以及之后何时有空。结果,规士安排了见面,但后来仓桥临时取消了约会,因为当天三人要袭击堀田。


按原定计划,三人在堀田结束训练回家的路上埋伏,但中间出了差错。盐山本打算拿金属球棒稍微敲打一下堀田,但不使对方受伤,目的是恐吓他拿钱出来,可结果堀田的腿却骨折了。真相如何现在已无从得知,据盐山跟警方交代,虽然盐山和若村使用球棒时有所克制,但仓桥出于愤慨并未收手,直接将堀田的腿打骨折了。


这样一来,事情变得无法收场。再后来,堀田找来了跟自己有来往的当地一个不良团伙来解决,盐山等人一下子陷入困境。不良团伙逼迫盐山,反过来要盐山加倍拿出当初要求的金额来解决此事。具体金额大致推断是五六十万日元。


就这样,盐山选择了仓桥作为替罪羊。他指责仓桥,说都怪他一棒子将堀田打成了骨折,破坏了整个计划,让仓桥凑钱。


盐山命令仓桥,不管是偷是抢,钱一定要拿出来。仓桥没有办法就去找规士商量。规士这才弄清原委,忠告仓桥说不应该听从盐山的命令,也不要再跟他们交往。


这边盐山已被不良团伙逼得坐立难安。他打算将规士也卷进来,让他跟仓桥一起设法凑钱,于是主张事情都是因规士而起。规士当然没有买账,盐山也尝试了武力逼迫,却导致二人更加逆反。这就是暑假结束后不久,规士和仓桥脸上瘀青的由来。


自那事之后,盐山开始感到规士对自己抱有强烈的反抗情绪。他猜想,接下来就算自己诉诸武力,规士恐怕也不会屈服。于是他又改变计划,避开规士,重新盯上了仓桥一人。


仓桥也注意到这一变化,再去找规士商议对策。就在这时盐山约仓桥见面,本没有收到消息的规士也跟着一起去了。那就是案发前一天,星期六的晚上。


不良团伙已经指定了交钱的期限,盐山眼看着走投无路,就在星期六晚上以游玩为借口约仓桥出来,规士也去了。常常在一起玩的七八个人,变换着场地在电子游艺城和餐馆等处游玩,盐山耐心等待着和仓桥谈话的机会。夜深了,伙伴们逐渐各自回家,规士却并不打算离开。盐山设法留下仓桥让规士先走,没有成功。就这样,大半夜里,只剩下了盐山、若村、仓桥、规士四人。


四个人来到若村祖父经营的工厂。工厂建在户泽郊外的丘陵地区,距离盐山等人打算遗弃仓桥尸体而途中肇事的现场很近。那一带有很多杂木林和田地,和市区相比住家不多。由于是长假期间,就算天亮了也没人去厂里。据说,那群孩子周末在外彻夜游玩时,就常去工厂里的仓库。


就在那里,盐山搬出了钱的话题。他退了一步,说自己也会筹些钱出来。站在盐山一边的若村也支持这个方案。二人还提出了短期内筹钱的犯罪计划。这对仓桥来说仍是极大的负担,他并不打算接受这些计划,表态说不愿再牵扯上无谓的犯罪。有规士在旁边陪着,他不再示弱。


仓桥和规士的主张是无视对方的要求。既然堀田恶意让规士负伤并以此向周围人吹嘘,那么他的伤就算是抵债,不管他本人说什么,以此为由驳斥回去就好。


除此之外,敲诈堀田只是盐山一个人的主意,不良团伙找上门来,也是这一企图落下的把柄所致,盐山有责任了结此事。


钱的问题如何解决?责任究竟在谁?这两个话题纠缠在一起,争论持续至天亮,四人也未达成一致。


拖到星期天早上,若村见解决无望便有些不耐烦,也可能是太过疲惫,就跟仓桥起了小冲突。据说,盐山强调,这是案发的导火索。两个人同年级,情绪上来后谁都不让步。仓桥拿出了小刀,场面一下子紧张起来。


盐山说,他起初一直劝众人冷静。但仓桥的刀使他恐惧,他开始胡乱猜忌,害怕规士也准备了刀,认为自己必须先动手才行。


“我当时就是觉得,必须占据优势才行。”据警方公开的信息,盐山是这样供述的。


他拿起附近一根铁管,因为怀疑规士也持有武器,就朝着他的头打了好几下。他说自己并无杀意,可据调查,他在规士倒地后仍未收手。


仓桥见状也害怕了,盐山和若村二人趁机从他手上夺去刀子,用铁管和夺来的刀,以近乎酷刑的方式对他行凶。


二人做出了无可挽回的事,商量过后决定将尸体埋进山林并开始做准备。白天的时间里,他们用蓝色塑料布包起尸体,将其转移至工厂最靠里的资材堆放站,还清洗了流到仓库地板上的血迹。弃尸需要用到交通工具,他们就挨个儿打电话给有车可借的熟人问。二人都没有驾驶经验,若村因为兴趣而掌握了一些相关知识,于是主动要求开车。他们认为一次处理两具尸体负担太大,决定挨个儿搬运。


在那个时候,二人似乎还没决定要逃亡。他们做那些就是为了不让事情过快暴露。包括回复贵代美的那条消息,也是他们的隐瞒手段之一。


大费周章制订的计划,因为在搬运仓桥遗体时出了事故而功亏一篑。也不知是二人当中的谁,害怕警察凭借手机的微弱信号获得定位,拔出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的SIM卡扔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