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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在高取惠的劝说下,冴子先去洗澡。


房间内的卫生间和浴室好像都是最近才增设的。虽然和这栋古典洋楼的风格不相称,而且又是最普通的那种整体式卫浴设计,但是,这在冴子看来却十分难得。


冴子一边冲着热水澡,一边尽情地伸展着四肢。全身各处,都感到僵硬和疼痛。


(现在爸爸妈妈在干什么呢……)


冴子平时很少和父母聊天。父亲在家里是个沉默寡言的男人。温柔的母亲总爱找冴子聊天,冴子虽然很高兴,但她却不善于把自己内心的喜悦表达给母亲。


这一点,对于学校的老师和朋友们来说也是一样。他们都说,虽然冴子心里喜欢,但她却不知道怎样将其完美地表达出来。


因此,总的来说,冴子是一个孤独的少女。然而对她自己来说,她却喜欢这种孤独,她在孤独之中常常会体验到一种无上的愉悦。只是——


只是,在那段无声无息、平淡无奇的日子中,偶尔会有一种莫名其妙的东西(不安?)涌上心头——对,那种感觉就是不安。令人心神不宁、噩梦似的无形的预感……


当她突然听说自己的身世后,瞬间想到的就是“果然如此”。这莫非是缘于内心的不安?


“宗像老师对我有特殊的恩情。”


那天,当她与宗像千代第一次见面后,父亲耷拉着头,讷讷地说道:


“已经是十二年前的事了。冴子,你的亲生父母,还有比你大两岁的姐姐,在一次事故中都去世了。你死去的母亲叫加代,是今天来访的千代老师的妹妹。当时,由于他们家有特殊情况,所以不能收养你,于是他们就找到我们夫妇,问我们能否收养你做养女。”


十二年前——还是冴子上小学之前的事情了。


那个时候,还有那之前——不,就连小学三年级以前的记忆,对于冴子来说都异常模糊,这一点,冴子以前就感觉到了。其实,与其说是模糊,不如说是空白。可是,冴子对于这一点却没有过任何的怀疑。她想,也许别人对小时候的记忆也是这样的吧。可是……


造成父母和姐姐一起死亡的那个事故,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故呢——对于自己的提问,谁都没有回答。


养父默默地摇着头。是他知道不想说呢,还是他压根儿就不知道?


(为什么我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呢?)


让她一次失去所有至亲的事故,即使她再小……为什么……


(为什么?)


就这样,冴子回到了宗像家。


从宗像千代来访那天开始,冴子一直恍恍惚惚,仿佛一直在梦中彷徨。在捉摸不定的世界中,捉摸不定的自己思考着捉摸不定的前程,茫然不知最终的自己将会流落到何方——就是这样一种心情……


冴子一边用浴巾擦拭着发热的身体,一边望着墙壁上模糊的镜子。冴子悄悄地伸出手,擦去镜子上的水汽。


一头飘逸的长发从脖颈滑过瘦肩,滑过洁白湿润的肌肤,在小小的乳房前飘动。细细的手腕,细细的脚踝,虽说还缺少一种成熟女性的魅力,但绝对是一副精美的中性身躯。小巧的脸庞上,长着一双出奇的双眼皮大眼睛。面对自己镜中的身影,一种恐惧和不安袭上心头,冴子的眼神渐渐变得飘忽起来……


突然,小腹部感到一阵沉重的钝痛。


(讨厌。还没到日子怎么就……)


自从初一那年的春天开始,这种熟悉的感觉已经有好几年了。肚子好像灌了铅似的,沉重地钝痛。这种痛——预告着例假的开始。


例假来了——


……圣诞……


冴子不禁叹了一口长气。


例假(啊……)——红色(鲜红……),闹心的时候又来了……


……快乐……


冴子再次望向镜子。镜子表面又开始模糊不清。镜子对面,一个模模糊糊的白色影子在晃动。


(这是谁?这是什么?)


冴子心中充满了谜团。


“你认为这所学校怎么样?”


十一点熄灯。冴子刚钻进被窝,高取惠就用一本正经的口吻搭话过来。


“怎么说呢?”


借助外面路灯透过窗帘照射进来的微弱光线,可以看见微微发白的天花板。冴子直盯盯地望着天花板,思考着如何回答。


“今天刚来,还不好说。不过,和以前的高中相比,果然是太严厉了。”


“岂止严厉?”


高取惠立即接话道。“《校规集》——你都看过了吧。”


“嗯。”


“可是那上面没有写,当你触犯这些规则的时候,即使是一丁点的小事都会受到相应的惩罚。”


“惩罚?”


“比如,课堂上罚站啦,罚跪啦。像今天你挨教鞭这样的惩罚都是家常便饭。甚至真的有过剪人头发,还有把水桶里的水泼到头顶上的惩罚,最恐怖的是,还有禁闭室。”


“禁闭室?”


“在这栋楼的后面,有一座像过去那种泥灰墙储物间似的建筑。如果受到禁闭处罚,就要被关到那里面待上几天。学生们都把那里称作‘单身牢房’。”


“单身牢房……”


冴子蜷曲在被窝中的身体已经开始瑟瑟发抖。高取惠继续说道:


“再说啦,规则,不仅仅来自老师那一方面。她们——我们班那些女生的说话方式,你不感到吃惊吗?”


“嗯——这里的人,怎么都那样?”


“没想到吧。”


一声冷笑,轻轻地传来。“我和她们不一样吧?”


“是。”


“就算是有钱人家的女儿,现如今也根本没有传说中的那种大小姐了。一个两个就不说了,我们班的女孩,几乎都是那样。”


“啊,是吗……”


“不仅如此,而且,大家都在玩‘模拟游戏’。”


“模拟游戏?”


“是。模拟大小姐的游戏。怎么解释呢,就是大家都戴着大小姐的面具。”


(面具……)


(全都是一样的……)


“可是,为什么会那样呢?”


“说来话长——大家刚入学的时候并不这样。去年秋天,城崎绫转学到这里,大概到冬天的时候,大家就变成那样了。”


“城崎绫?”


“是的。她……”


说到一半,高取惠突然停了下来。


“嗯,这个嘛,过几天你也会知道的。现在你可不要想太多。”


“可是……”


“这里已经疯了,我刚才这样说过吧。至于起因,我想一定是因为这种极端严厉的管理方式。也许,这是必然的。”


高取惠说的这些话,冴子并不太明白。正当她不知道该如何提问的时候,高取惠冷不丁提高声调问道:


“圣魔女学园。明白吗?”


“圣魔女……?”


“这所学校的名称啊。”


说完,高取惠轻声地笑了起来。“圣真女学园。在‘圣’字后面断开。把‘真’字读作‘魔’,恶魔的魔。这样就变成‘圣·魔女学园’(3)。”


“魔女……”


“很多学生都这样称呼这所学校。多贴切啊。”


“为什么会想到‘魔女’这个词?”


刚才高取惠也把她自己称作“魔女”。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怎么?你不觉得用这个词来形容我们学校最贴切吗?这样的建筑,这样的老师们……看,多么像《阴风阵阵》中那所芭蕾舞学校的氛围。”


(阴风阵阵?)


这是意大利一部有名的恐怖电影的片名。冴子缺乏这方面的知识。


“而且,我们这所学校,也有类似的隐情,也有一个魔女的传说。”


“哎呀!受不了了,我对这方面特敏感,特害怕。”


“是嘛。”


高取惠骨碌一下转过身去。


“那就不和你说了。过几天一定会有人和你提起这个半有趣半恐怖的话题。我想哪所学校都可能有这样的怪谈,你最好是左耳进,右耳出。不过——”


“什么?”


“魔女——还是真的有。你最好小心点。”


高取惠在说什么?她到底想说什么?


魔女——魔女学园——谜一样不祥的回荡声,与冴子心中固有的那种忐忑渐渐产生了共鸣。有点——(奇怪)不正常,(奇怪)不寻常……


“怪吧!我这个人。”


高取惠一边自嘲地笑着,一边说道。


“刚才还警告你不要和我太亲近,可我却和你说了这么多。明知道你应该很累了。对不起,你困了吧?”


“不,没关系……”


“唉,奇怪。我好像挺喜欢你的。”说完,高取惠轻轻打了一个哈欠。


“晚安。闹钟我已经定好了。睡过头可是严重违规事件啊。”


“晚安。”


夜深人静——在出奇的寂静中充斥着无边无际的黑暗,夜越来越深。躺在床上,冴子使劲儿地闭上眼睛,渐渐恍然入梦。


咚、咚、咚、咚……


宽敞的单人房间——白色的针织窗帘随风翻卷,射进来的夕阳,所照之处,一片殷红。


咚、咚、咚、咚……


少女一边侧耳细听,一边离开高高的椅子,迈着踉踉跄跄的脚步,向着窗户旁边的桌子走去。


咚、咚、咚、咚……


微微的、轻轻的,像脉搏跳动的声音。在身体内,胸膛的深处,总能听到这样一种不可思议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那里,在我的身体里,发出那种不可思议的声音——难道是从吞噬白色蝴蝶的那个怪物的大肚囊中咕咚咕咚爬出来的那条黑不溜秋的寄生虫?在我的心里……


(不是。不是。)


因为,姐姐说过,胸膛里面是“心脏”,是心脏在跳动。由于心脏的跳动,血才能够在身体内流动。因为血在流动,所以人才能够活着。


桌子上,有一个铅笔刀。小小刀片上那银色的刀刃,在夕阳下闪着红光。


少女神奇地取下了刀片。笨拙的手势,好像是在那里,举行着某种仪式。


血——红色、鲜红,和夕阳的余晖是同一种颜色……


咚、咚、咚、咚……


没有丝毫的变化,那个声音还在持续。


红色的血,在手掌上颤动。少女,静静地凝视着。


(1) 三国山脉,是位于日本群马县与新潟县境内的山脉。




(2) 能面,能乐面具,日本演员进行能乐表演时佩戴的桧木制成的面具。




(3) 日语中,“真”和“魔”有发音相同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