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也包括财务。
她怎么会让事情变得如此失控?上一次拍好莱坞电影已是五年前的事了,而最近三年,她一部戏都没接过。自从来到水上的塔利,她便全身心投入到这里的生活中,修缮房屋、研究自己感兴趣的生意、打网球、玩桥牌、骑马、交友……再后来,步入婚姻殿堂。她似乎打算把自己的人生活成演艺生涯中最精彩的高光时刻。她当然收到过来自银行和会计师的提醒与警告,经纪人也曾从纽约打电话来冲她大喊大叫,声犹在耳,可是梅丽莎太享受这里的生活了,一点也不在意——她在英格兰和美国的一系列电影都大获成功;她的照片被登上《女性周刊》《生活》甚至是《真探》杂志的封面(在她和詹姆斯·卡格尼演完对手戏后)。必要时,她自然会工作,毕竟她是大名鼎鼎的女明星梅丽莎·詹姆斯。如果她决定要重返影坛,一定会比现在更红。
现在看来,必须做出重返影坛这个决定了。不知不觉间,她已债台高筑,繁重的债务压得她喘不过气。每个月要发五份工资,还要养一条船和两匹马。之前购置的产业——就是那座月光花酒店,至少有半年都是客满的状态,按理来说,应该能有一笔不菲的进账,然而却事与愿违,一直亏损。虽然酒店经营者再三保证有妥善利用她的投资,却一直没见着回报和分红。更糟糕的是,无论是她的美国经纪人还是英国经纪人都说,能给她演的角色恐怕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多了。究其原因,还是年龄的问题。步入四十岁后,她能扮演的角色已和过去大不相同。演艺圈新人辈出——杰恩·曼斯菲尔德、娜塔莉亚·伍德、伊丽莎白·泰勒等青春貌美的演员逐渐接替了她曾经的地位,成为冉冉上升的新星。转瞬间,她收到的角色竟然都是饰演她们的母亲!最糟糕的是,演母亲这种角色根本不赚钱。
不过,梅丽莎不想为此忧愁烦恼。多年前初入行时,她分到的角色不过是在廉价“配额影片”中跑龙套而已。那些英国制片人之所以会拍这种电影,不过是迫于法律规定罢了。那时的她便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国际巨星。她年纪虽轻,但心里一直有一种信念,告诉自己梦想一定能实现。她是那种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也一定能得到的人,即便如今,她也依然这样相信。就在今天早上,她收到了一个难得一遇的好剧本,邀请她在一部悬疑电影中担任女主角,一个将被丈夫谋杀的女人,却在东窗事发后,被丈夫构陷为凶手。这部电影的导演是阿尔弗雷德·希区柯克,他的名字可谓是票房的绝佳保证,电影一旦上映必然大卖。虽然还没有最终确定是否由她出演,得先参加两周后希区柯克导演在伦敦的面试才能做决定,但梅丽莎充满信心。这个角色说不定就是为她量身定制的。她想,等会儿一到房间里,就要和电影编剧确认一下,看看是否真的如此。
她满怀心事地走到门口,刚要开门,却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不用回头也知道,那是她的丈夫弗朗西斯·彭德尔顿从楼上下来了。有那么一瞬间,她想,要不要装作不知道赶紧离开,但再一想,那样肯定是行不通的,还是别生事端的好。
于是她转过身,微笑着说:“我正准备出门。”
“去哪儿?”
“酒店。我想跟加德纳夫妇谈谈。”
“要我陪你吗?”
“不!不用!我只要半个小时就好。”
想想真有些好笑,在没有摄影机、聚光灯、围观群众,也不需要背台词的情况下,演戏竟然那么困难,既要做真实的自己,又必须不露痕迹。梅丽莎想尽可能地看起来自然随意,假装一切正常,但对手戏演员却并不配合,一脸狐疑。
她和弗朗西斯相识于片场,那是她在英格兰拍的最后一部戏。就是为了他,梅丽莎才选择回到祖国。《甘冒奇险》(Hostage to Fortune)是一部票房很差的悬疑惊悚片,改编自约翰·巴肯的小说。梅丽莎在里面饰演一位年轻的母亲,历经千难万险寻找自己被绑架的女儿。其中一些场景就是在德文郡的桑顿沙滩拍摄的,那时弗朗西斯被派给她做私人助理。尽管弗朗西斯比她小十岁,但两人一见钟情、火花四溅,不用想也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因戏生情并非新鲜事。实际上,梅丽莎已经数不清有多少次因为拍戏而爱上某位男演员或者片场人员了,但这一次情况却有些不同。等到电影杀青,众人收拾行囊纷纷离去时,她发现弗朗西斯竟然没走。那一刻她意识到,这小子当真了,想要继续他们的关系。
这又有何不可呢?弗朗西斯容貌英俊,一头卷发,除此之外,还有性感的古铜色皮肤和健硕的身材。这一切得益于他的帆船——“桑多纳”。他很聪明,但更重要的是,对梅丽莎死心塌地。二人的结合并非表面上看起来那样门不当户不对。弗朗西斯生于一个富裕的家庭,父亲是一位英国子爵,在康沃尔郡拥有两万英亩的土地。所以实际上,即便不继承父亲的土地或贵族封号,世人也当称他一声“尊贵的弗朗西斯·彭德尔顿阁下”。即使他本人选择永不使用这个头衔和称谓,但人们这么称呼他,他也是完全当得起的。两人公布订婚时,消息几乎占据了伦敦所有大小报纸娱乐版面头条,而梅丽莎也觉得,挽着一位如此英俊潇洒的英国贵族重返好莱坞、走进比弗利山的“马球休息室”高档餐厅或洛杉矶的马尔蒙大酒店,与她本人相得益彰。
弗朗西斯是唯一支持她买下克拉伦斯塔楼的人。不仅支持,还鼓励她这么做,她后来才明白原因。首先,这里离他的家业很近,弗朗西斯的祖产就在隔壁郡。尽管他的父母因不齿报纸娱乐版对他的报道,已经同他断绝往来,但现在的生活却完全符合弗朗西斯本人的期望。他不怎么查收酒店经营、养马或任何其他事务,甚至经常赖在床上不起来,但娶到了这么一位风情万种、备受爱戴的大明星,无疑是他男性魅力和地位的绝佳彰显——他是这座私家庄园的主人。
梅丽莎看着站在楼梯口的他,穿着一件蓝色西装外套和白色长裤,一副即将扬帆起航的样子,可惜他俩早已负担不起这样的享乐了。他的手无意识地握紧又松开,在脑子里搜寻着合适的词汇。在梅丽莎眼里,眼前这个男人越来越无能,已逐渐失去魅力。有时即便是自己犯的错,她也经常怪罪到他的头上,仿佛是一种宣泄,责怪他将自己卷入了这样的境地。
“我们需要谈谈。”他终于开口了。
“现在可不行,弗朗西斯。那对让人头疼的加德纳夫妇在等我。”
“呃,那等你回来吧……”
“你今晚不是要出门吗?”
他皱了皱眉:“我们一起出门。”
“不,”她不悦地噘了噘嘴,“很抱歉,亲爱的,我有点头疼。你会体谅我的,对吧?今晚我想早点休息。”
“这样啊。要是你不去,那我也不去了。”
梅丽莎叹了口气。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结果,因为她已经计划好晚上要一个人待着。“别这样,”她说,“这场歌剧你已经期待好几个星期了,而且自己一个人欣赏效果才更佳。你不是总抱怨我看到一半就睡着了吗?”
“那是事实。”
“我不喜欢歌剧。我不懂他们在演什么,从来都看不懂。”不要变成火药味十足的对抗,不然就没用了。梅丽莎走到他身前,伸出一只手抚上他的胳膊说,“你好好欣赏,弗朗西斯。我现在脑子很乱,既要管酒店,又要想新剧本,还有那么多杂七杂八的事。我们明后天再谈吧。”她试着放松语调,“反正我就在家,哪儿也不会去!”
这话却被弗朗西斯认真听了去。他一把抓住梅丽莎尚未撤回的手,紧紧压在臂膀上说:“留在我身边,梅丽莎。你知道我一直爱着你,愿意为你付出一切。”
“我知道。你不需要如此强调。”
“你要是离开,我会死的。没有你我一天也活不下去。”
“别傻了,弗朗西斯。”她试着想要挣脱,弗朗西斯却不放手。“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她坚持道,“我说……”她压低了声音,“……埃里克和他母亲在厨房呢。”
“听不见的。”
“万一他们突然出来呢?”
她知道这句话对他有用。果然,弗朗西斯立刻松了手。她向后退开,与他拉开距离。
“不用等我,”她又说,“早点去,否则万一路上堵车就糟了,可别错过第一幕。”
“你不是说只去半个小时吗?”
“说不准需要多久。我打算跟加德纳夫妇俩谈谈酒店账目的事。我有个好主意,能让他们无法搪塞,必须说实话。”
“你的意思是?”
“见过他们之后再告诉你。明天再说吧。”
她真的必须要走了。可就在此时,门口忽然响起一阵爪子划过地板的窸窸窣窣声,一只小狗穿过走廊朝女主人跑来。这是一只松狮犬,扎实的红棕色皮毛耸成一只小毛球的样子,面部扁平,头上长着尖尖的三角形耳朵,嘴里伸着深紫色的舌头。梅丽莎情不自已,开心地蹲下身去,轻抚着小狗脖子周围厚厚的皮毛。
“小金巴!”她宠溺地说道,“你这小家伙今天好吗?”说着把脸凑近小狗,后者兴奋地伸出舌头舔她的鼻子和嘴唇,她也不闪躲,“我的漂亮宝贝今天开心吗?妈咪就是去镇上办点事,很快就回来了。你要去床上窝着吗?要不要乖乖等我回来?”
弗朗西斯沉下脸来。他不喜欢让狗上床,但没有反驳。
“那就去吧!乖宝宝!妈咪马上就回来。”
梅丽莎直起身来,看了弗朗西斯一眼。“祝你观剧愉快。明天见。”她说,然后转身打开大门,几乎是迫不及待地走了出去。门在她身后关上,留下弗朗西斯一脸落寞地想:他在她心里还不如一条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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