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发当天下午,詹姆斯小姐来月光花酒店开会,会议在下午五点四十分结束。之后她在六点到了家。这个时间经她家的厨娘和管家确认过,因为他们看见了詹姆斯小姐的车回到别墅——那是一辆与众不同的宾利车。据彭德尔顿先生所说,他和太太曾有过一番简短而愉快的交谈,之后他便开着自己的奥斯汀轿车离开,去看晚上七点在巴恩斯特珀尔演出的歌剧《费加罗的婚礼》。他说自己是六点十五分离开家的,但这一点除了他自己的说法以外,我们并无其他证据或证人可以证明。他的车通常停在别墅侧面,从用人居住的那一侧是看不见的。詹姆斯小姐本来要跟他一起去,但后来决定留在家里早点休息。”
“因此,假设这些证词可信,那么当天傍晚六点十五分,别墅里只有三个人:詹姆斯小姐在楼上自己的卧室里;菲莉丝和埃里克·钱德勒——家里的厨娘和管家——在楼下的厨房里。”
“这两人是夫妇吗?”
“不是的,先生,是母子。”
“这倒挺罕见的。”
“用‘罕见’这个词形容他们算是客气的了。”黑尔咳了一声,“大约六点十八分,也就是弗朗西斯说自己离家去看歌剧的几分钟后,一个陌生人来到别墅。目前无人知道他的身份,只知道有这么个人来过,因为钱德勒母子俩听见家里的狗吠。梅丽莎·詹姆斯养了一条松狮犬,名叫‘金巴’,每次有陌生人敲门它都会叫,但如果来人是梅丽莎或她的丈夫,又或者是家里的用人,它则安安静静的。可是六点十八分时,金巴忽然开始疯狂吠叫;一两分钟后,钱德勒母子俩听见大门打开又关上。”
“他俩竟然都没有从厨房里出来看看是谁来了吗?”
“没有,庞德先生。当时是他们的休息时间,因此没有穿用人制服,出来见客不太方便。这真是太令人遗憾了,因为但凡他俩哪怕是隔着门瞄上一眼,这件案子说不定早就破了。”
“既然如此,我们就得考虑这样一个问题:是梅丽莎·詹姆斯在六点二十分打开门,让那个陌生人进了家门,然后被此人杀害的吗?这听起来似乎是最合理的解释。六点二十五分时,菲莉丝和埃里克·钱德勒终于离开别墅,借用詹姆斯小姐的宾利车——她答应让母子俩用车,去布德镇看望钱德勒太太生病的妹妹。埃里克离开时注意到,那辆奥斯汀轿车已经不在了。不用怀疑,钱德勒母子俩的确离开了克拉伦斯塔楼,有两名目击证人证明说,看见他俩开车经过——那样一辆名贵的汽车,想不注意都难;住在布德镇的妹妹也证明了他们的话。”
“我的推测如果没错的话,他们离开后,别墅里就只剩下詹姆斯小姐和那个不知名的陌生人了。后来在六点二十八分时,她感觉非常不舒服,于是给社区医生伦纳德·柯林斯和一位朋友打了电话,所以很显然,那时候她还活着。柯林斯医生当时在塔利自己的家中,他妻子也在。值得一提的是,这通电话在当地的转接中心有记录,所以是真的打过。根据柯林斯医生的陈述,詹姆斯小姐听起来非常恐慌,说自己需要帮助,请他赶紧来家里一趟。接电话的时候,医生的太太萨曼莎·柯林斯也在房间里,听见了一部分对话。她送丈夫离开时,恰巧看了一眼时间,是傍晚六点三十五分。”
“柯林斯医生于六点四十五分抵达克拉伦斯塔楼,惊讶地发现别墅大门敞开着。他走进去查看,没发现什么异常,可想起刚才那通电话,又觉得十分担心。他喊了几声梅丽莎的名字,没有人回应。既然没听见什么不寻常的响动,他决定上楼看看。”
“他是在卧室里发现詹姆斯小姐的。她被人用电话线勒死了,电话就放在床头柜上。现场看起来似乎曾有过激烈的挣扎,电话线都被从墙上拔了出来。她的头也曾撞到过床边的装饰木桌,我们在她头皮上发现了瘀伤,木桌表面还有血迹——RH阳性AB型血,正是梅丽莎的血型。”
“柯林斯医生使出浑身解数抢救梅丽莎,从人工心肺复苏到嘴对嘴的人工呼吸,用尽一切办法。根据他的证词,发现梅丽莎时,她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所以抱着一丝能救活她的希望。可令人难过的是,这个愿望并未实现。于是他打电话报了警,又叫了救护车,当时是六点五十六分——那通电话当然也有记录。巴恩斯特珀尔警局立刻出警,三十分钟后抵达现场。”
“以上,庞德先生,就是本案的大致经过。我刚才说作案时间最多不过十七分钟,指的是从六点二十八分詹姆斯小姐打电话给医生,到六点四十五分医生抵达她家的这段时间。我需要告诉您的是,虽然还有一些其他的细节和证词,但就案情而言,它们只会扰乱视听,让事情看起来更加复杂。我刚才是按照最精练的时间线陈述的事件经过,可以保证细节是准确的,但这正是问题之一。正因为一切都有详细的时间记录,我们更难理解凶手是如何精准地把握时机,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这一切的。”
“您对案件事实和时间的整理真是细致入微,高级警督!”庞德叹道,“非常感谢您,因为这些会让我们接下来的调查工作容易很多。”
黑尔微笑起来,或许是因为庞德用了“我们”这个词。
“关于案发现场,您还有别的什么信息吗?”庞德问。
“不太多。梅丽莎·詹姆斯死前那段时间确实曾感到十分难过,这一点从她给柯林斯先生打电话便能知晓。不过,除此之外,我们还在地板上发现两张揉成一团的纸巾,一张在浴室里,另一张在起居室。两张纸巾上都沾满泪痕。”
“眼泪。”庞德重复。
“她给柯林斯医生打电话时,一直在哭。我也不想这么说,但庞德先生,我认为她给社区医生打电话时,凶手很可能就在别墅内。”
“的确很有可能,高级警督,但这么一来,又出现一个问题:如果他已经决定要杀死梅丽莎,为什么还会允许她打电话呢?”
“是啊,”黑尔翻了一页笔记说,“她死前一定曾奋力反抗过。床上一片混乱;一盏台灯掉落在地上;她的脖子上有好几道勒痕,这表示她曾在被人勒住脖子时挣扎着想要逃跑过。”
黑尔叹了口气。
“我可以把证人的证词记录给您看,但我估计您更愿意亲自跟他们谈。他们都还留在塔利,顶多一两个人对此有所抱怨而已。不过,有两件事我有必要事先告诉您。”
“第一件,是关于一位名叫西蒙·考克斯的商人。案发当天傍晚五点半后不久,他曾和梅丽莎·詹姆斯在酒店酒吧里有过争执。警方之所以了解此事,是因为当时酒店前台一位叫作南希·米切尔的接待员听见了他们的谈话。对了,南希是个善良正直的好姑娘,父亲是灯塔看守。但我怀疑她可能自身遇到了一些麻烦事,家事。”
“您为什么会有此疑虑呢,高级警督?”
黑尔微微一笑:“我也有个女儿,已经结婚了,过得很幸福,今年九月,我就要当外公了,我只能说,当你经历过这些事,就能很容易发现端倪。”
“那我可要先恭喜您了。”
“多谢,庞德先生。我还没有问过南希此事,因为多半和案件无关,我也不希望给她造成不必要的担心。”黑尔低头又看了一眼笔记,“话说回来,西蒙·考克斯尾随梅丽莎离开了酒店,并且无法证明自己从那时起,到六点四十五分来到酒店餐厅吃晚餐之前的行踪。他说他去散步了,但谁知道呢!”
“您有威胁过要逮捕他吗?”
“您是说以阻挠办案、抗拒从严的名义,还是杀人嫌疑?我猜说不定两者皆不是。我打算今天再和他谈谈的,或许咱俩可以一起。”
“好的。那第二件事呢?”
“第二件,是一个叫阿尔吉侬·马许的男人。他来自己妹妹家暂住,他妹妹就是柯林斯医生的妻子。那小伙子长得可真不错,谈吐举止也得体;开着一辆很拉风的法国产跑车。不过我向伦敦警察厅打听过,对方说是正在调查此人的生意往来。总而言之,他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但詹姆斯小姐跟他关系很好。”
“有多好?”
“他不愿意多说。”
“他们之间是否有男女之情?”
黑尔摇了摇头:“弗朗西斯·彭德尔顿坚称他和妻子之间感情甚笃,不过他当然会这么说,毕竟现在他才是凶案的第一嫌疑人。”
“但根据柯林斯先生的证词,梅丽莎·詹姆斯给他打电话时,她的丈夫已经离开家,去巴恩斯特珀尔看歌剧了。”
“呃,是的。我想他可以假装出门再返回。”
“还有,梅丽莎为什么不在电话里向柯林斯医生讲明发生何事呢?”
黑尔叹着气说:“您问得好,并且正是令我头疼的地方。本来看似简单的一件事,细查起来却摸不着头绪。”
庞德想着刚才高级警督说的话。“若您允许,高级警督,我希望能先从梅丽莎·詹姆斯的家里开始调查。我记得您说是叫作克拉伦斯塔楼。如果能见到弗朗西斯·彭德尔顿,跟他谈谈更利于我做出自己的判断。”
“没问题。我现在就可以送您去。”
“不知这些是否能有所帮助?”凯恩小姐刚才一直默不作声,此刻却将手里的笔记本转过来,递给庞德。小小的一页纸上,整整齐齐地写着以下信息:
5:40 p.m.:詹姆斯小姐离开月光花酒店。
6:05 p.m.:詹姆斯小姐到家。
6:15 p.m.:弗朗西斯·彭德尔顿离开克拉伦斯塔楼去看歌剧。
6:18 p.m.:听见狗吠。陌生人抵达克拉伦斯塔楼?
6:20 p.m.:听见克拉伦斯塔楼的大门打开又关闭的声音。
6:25 p.m.:钱德勒母子离开。奥斯汀轿车不见了。
6:28 p.m.:梅丽莎·詹姆斯打电话给柯林斯医生。
6:35 p.m.:柯林斯医生离开自己家。
6:45 p.m.:柯林斯医生抵达克拉伦斯塔楼。梅丽莎·詹姆斯死亡。
6:56 p.m.:柯林斯医生打电话报警、叫救护车。
庞德仔细读了一遍。尽管这些信息早已经牢牢记在他的心里,但有人如此清晰地写下来,他还是很感激。一个个时间点仿佛一座座路标,指引着真相的终点。
“谢谢你,凯恩小姐。”他说,“可以请你帮忙把这些打印出来吗?”
“我会想办法的,庞德先生。”
“我希望能给我和黑尔高级警督一人一份。很明显,答案就隐藏在这十个时间点中的某处。我们要做的,就是睁大双眼仔细查找,总能找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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