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室里有两团纸巾,而这里只有一团。这难道不表示她在楼上待的时间比楼下更长吗?”
“很抱歉,庞德先生,我不明白您想说什么?”
“我只是想弄清楚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高级警督。就目前掌握的信息而言,这一切根本无法拼成真相。”
“那我们不如去和钱德勒母子聊聊,他们在别墅里一直待到差不多凶案发生的那一刻。而且我想您也一定很想知道,他们在厨房里到底讨论了些什么。”
于是二人离开起居室,穿过宽敞的走廊来到厨房。菲莉丝·钱德勒和儿子正坐在空荡荡的餐桌前。这是第一次这张桌上没有摆放着蛋糕、意大利脆饼或者任何菜肴点心。炉灶冷冰冰的,周末的派对早已取消。自从妻子死后,弗朗西斯·彭德尔顿就几乎没有进食过任何东西,两位仆人也无甚可做。
“我从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几人一同在餐桌旁坐下后,菲莉丝说,“明年我就六十五岁了,本来一心期待着退休生活,现在却不知道是否还能保住这份工作,将来又该怎么办。除了这里,我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你不认为彭德尔顿先生会留下你们吗?”庞德问。他就坐在菲莉丝对面,高级警督坐在他旁边。
“她不在了,我都不确定彭德尔顿先生会不会继续住在这里。我从未见过像他们一样如胶似漆的夫妇,这是事实。”
“可是我听说他们之间时不时会爆发争吵?”庞德重复着黑尔告诉他的话,这些话显然正是他们说的。他看着菲莉丝,态度近乎歉疚。
菲莉丝的脸一下子红了:“呃,他们的确偶尔也会吵架,可夫妻间不都这样吗。詹姆斯小姐最近忧心忡忡,一方面是为了酒店经营的事,另一方面是关于新的电影拍摄邀约。彭德尔顿先生总是全心全意地照顾着她,甚至为了和她结婚不惜违抗父亲,他的父母也从不曾来探访过,可这些他统统都不介意。你也看到他现在的样子了!对他来说,詹姆斯小姐就是全世界。”
“你认识一个叫阿尔吉侬·马许的人吗?”
“认识,我见过他。”这个问题似乎让她颇为不安。庞德不说话,等着她自己继续说下去。“他经常会来塔利,住在自己妹妹家。他妹妹就是柯林斯医生的妻子。”说完这话,菲莉丝陷入了沉默,然后,意识到庞德还在等着下文,又补充道:“他曾来过家里好几次,詹姆斯小姐似乎很喜欢他。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也不愿说些僭越的话,不过我觉得她对这个人过于宽容慷慨。至于您打算如何理解都可以。”
这就是菲莉丝愿意说的所有话,而这些话可能包含不少信息。坐在餐桌另一边的埃里克·钱德勒不安地挪动了一下身体,回避母亲的注视。
“可否告诉我,詹姆斯小姐被害当天傍晚都发生了些什么?我知道这些事你已经跟高级警督说过了,但我想听你本人说说。”
“当然可以,先生,尽管并没有太多可说的。我和埃里克那天晚上放假,计划要去看看我住在布德的妹妹。詹姆斯小姐很好心,允许我们开她的宾利车去,所以我们就在家等着她从塔利回来。”
“她有告诉过你们去塔利的原因吗?”
“没有。不过她说自己有些头疼,想要早点休息。我上楼换衣服的时候……大概是差几分钟六点。我和埃里克的生活起居都在楼上。之后我下楼来到厨房,和儿子一起等她回来。”
“我们听见车停下的声音,但不是她。”埃里克补充道。
“那是什么时候?”
他耸了耸肩说:“大概六点。”
埃里克的话正好和西蒙·考克斯的话吻合。制片人把车停在别墅外的时间正好是六点左右,当时他躲在车里没有下来。
“几分钟后,詹姆斯小姐回来了。”菲莉丝继续道,“她回来后径直上了楼,我想是这样的。这不太好确定,因为我耳朵不太好,而且房间的墙也很厚。我的儿子埃里克可以做证。”
埃里克快速地抬了一下眼,没有说话。
“你们是什么时候离开别墅的?”庞德问。
“比预计时间稍微晚了点。我们计划要去看我的妹妹贝蒂,本打算七点到她家,结果一直到六点二十五分才出发。”
“你看见彭德尔顿先生离开别墅了吗?”
“没有,先生。不过他的车一直都停在别墅另一侧的凹地上,如果要出门,应该会直接从起居室的法式落地窗出去。”
“可你跟警察说的是,彭德尔顿先生离开后,有人登门造访。”
“是的,先生。虽然没有按门铃,但我们听见金巴在叫,这表示有陌生人登门。然后隔了大约一分钟,前门打开又关上,这就是证据。”
“可你们没有出去看看是谁来了。”
“我们当天放假,着装很随便,不适合接待客人。”
“这倒不是没可能。那么,你们离开别墅时,詹姆斯小姐是独自一人在家里面对那个陌生人,那位登门造访的人,对吗——不论他是谁。”
钱德勒太太的脸又红了:“我不清楚您想暗示什么,先生。我们那时并没有理由认为这个人会伤害詹姆斯小姐。塔利是一个非常宁静的村庄,几乎夜不闭户,以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她指着一扇门说,“埃里克和我是从后门出去的,直接上了宾利车就离开了。”
“你们离开前没再听见任何声响?没有任何挣扎的声音?没有听到台灯打碎的声音?”
“我们什么也没听见,先生。别墅里很安静。”
问询看样子是结束了,庞德站起身来。“还有最后一个问题,”他说,“离开别墅前,你和儿子吵了一架。”他的语气听起来像是偶然想起这件事,随口一提而已。
可菲莉丝感觉被冒犯了:“没有这回事,先生。”
“你们没有讨论过月光花酒店的事吗?你不认为酒店里有些事情可以用‘猫腻’来形容?”
埃里克看起来一头雾水,可他母亲却立刻接过话茬:“我们或许说到过酒店。我们都知道酒店一直赔钱。既然您问到此事,我可以告诉您,詹姆斯小姐的确对于酒店的经营管理有所疑虑。”
“你指的是加德纳夫妇,对吗?”
“我没法儿说,先生。这件事跟我和埃里克都没有关系。”
“可是你却对你的儿子感到愤怒。”
“我对他很失望。您要是认识他的父亲,就会明白为什么。”
“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我?”这是今天埃里克第一次主动反抗。
“我就这么说了!”菲莉丝瞪着他,“我活着的每一天都对你感到失望。你的父亲是勇于战斗的英雄,而你呢?你都干吗了?”她抄起双手,“我没什么好说的了。”
“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庞德细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女人,“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害怕被詹姆斯小姐发现,并且也没有告诉我们?那天傍晚你们在厨房里商量的就是这件事吗?”
庞德没有选择重复考克斯所说的每一句话,没有质问钱德勒母子是否说过“要是被梅丽莎·詹姆斯发现就不得不杀掉她”这句话。
菲莉丝·钱德勒终于忍不住发起火来。“真是邪门了,还真是隔墙有耳、处处有眼啊。没错,我和埃里克是说了几句话,但那并不是什么要紧的事。管理这么大的房子可不怎么容易,想发火也是正常,您以为我们母子共事一定会很愉快吗?或许我们是吵架了,但谁家不吵架呢?如果有人偷听了什么,让他自己来这里和我们对质,别像个胆小鬼一样躲在背后偷偷摸摸放暗箭!”
“我很抱歉,钱德勒太太,不过这是我的职责所在,要对所有线索刨根问底。”
“哼,完全是和案子无关的事。”她深吸了一口气,“埃里克工作不够认真,仅此而已,我觉得有必要训他两句,所以就训了。”
“那好吧,钱德勒太太。我们也没有别的问题了。”
阿提库斯·庞德微笑着,似乎想安慰对面的女人,叫她完全不必担心,随后便和高级警督一起离开厨房,回到了大厅。
凯恩小姐坐在椅子上等他们。“真是太抱歉了,庞德先生。”她再一次叹道。
“希望你现在觉得好些了,凯恩小姐。”
“我没事了,先生。刚去花园里转了一圈。”她试着微笑,但很明显身体还是有些发抖。
“你想回酒店吗?”
“不,先生。我想和您一起。”她的脸上涌起一丝怒气,“这件案子实在残忍,我想找出凶手。”
“希望我不会让你失望。”庞德答道。
“您对他们有何看法?”黑尔问,看着厨房的方向。
“他们很不开心。”庞德应道,“而且没有说实话。目前就清楚这些。但我们不能忘了,高级警督,梅丽莎·詹姆斯是在他俩离开别墅后,才给柯林斯医生打的电话。”
“那是他们的说辞。”
“或许可以从柯林斯医生那儿得到更多线索。”
*
菲莉丝·钱德勒隔着厨房窗户看着几人离开。埃里克起身,从餐桌向她走去。
“他知道了。”菲莉丝头也不回地说,“就算还没有完全知道,也迟早会查出来的。”
“我们该怎么办?”埃里克的声音听起来孱弱喑哑,近似于哽咽。这一刻他再次感觉自己变回了当初那个幼儿,眼睁睁地望着父亲离开家、上战场,而他从学校回家,等着母亲宣布对他的安排。
可是这一次,母亲并没有丝毫打算插手的意思:“你应该问,你该怎么办?”
说罢她便转身离去,只留下埃里克一个人,舔舐着心底黑暗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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