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昧问一句,你写侦探小说吗?”
“没有,不过我倒是读了不少。那是——哦,好吧!”
“今晚这种情况可不是闹着玩的,”她向他强调,语气中带着小女孩般的纯真,满脸红晕,“利高教授大老远赶来介绍这桩废塔谋杀案,而他们却以这种方式待客!为什么?”
难道真的出了什么事吗?真是令人难以置信、古怪至极。不过这整个夜晚都显得不太真实,似乎可能发生任何事。迈尔斯定了定心神。
“难道我们不能做些什么,搞清楚出了什么问题吗?”他说道,“我们不能打个电话吗?”
“他们已经打过电话了!”
“打给谁了?”
“博士,他是俱乐部的名誉秘书。但是没有任何回应。现在利高教授正试着联系主席,也就是科曼法官……”
不过教授显然没能联系上谋杀俱乐部的主席。通往走廊的门悄然打开,利高教授走了进来。
乔治·安托万·利高,爱丁堡大学法国文学教授,步态如野猫般迅捷。他身形矮壮,神色匆匆,略有些不修边幅,这点从他的领结、闪亮的黑色套装和方头皮鞋中都能看出来。他耳朵上方的头发乌黑,与光秃秃的头顶、微微发紫的面色形成了鲜明对比。总的来说,利高教授是那种上一秒还端着高傲的姿态,下一秒就突然爽朗大笑、露出一颗闪亮金牙的人。
不过此刻他一点儿都爽朗不起来。那薄薄的眼镜片,甚至那抹黑色小胡子,似乎都在因强烈的愤怒而颤抖。他的声音粗犷沙哑,说英语时几乎没有口音。他举起一只手,掌心向外。
“请别跟我说话。”他说道。
在靠墙的粉色织锦椅子上放着一顶黑色软檐帽和一根弧形手柄的粗手杖。利高教授匆匆走过去,俯身抓起自己的东西。
他的举止就像是刚经历了一出沉重的悲剧。
“许多年来,”他尚未挺直身体便说道,“他们一直邀请我来这个俱乐部。我对他们说:不,不,不!——因为我讨厌记者。
“可他们说:‘这里不会有记者引述你的话。’
“‘你们敢保证?’我问。
“‘保证!’他们回答。
“现在我大老远从爱丁堡赶来。而且火车上连个卧铺都订不到,因为我没有‘优先权’。”他直起身子,在空中摇晃粗壮的胳膊,“‘优先权’这个词散发的恶臭能把老实人活活熏死!”
“听听,听听!”迈尔斯·哈蒙德热切地回应。
利高教授从愤懑的幻梦中回过神来,用一双锐利闪亮的小眼睛从薄薄的眼镜片后面盯着迈尔斯。
“你同意吗,朋友?”
“同意!”
“谢谢。你是——?”
“哦,”迈尔斯抢先回答道,“我不是俱乐部的失踪会员。我也是受邀的宾客之一。我叫哈蒙德。”
“哈蒙德?”对方重复道,好奇和疑虑从眼中一闪而过,“你不是查尔斯·哈蒙德爵士?”
“不是。查尔斯·哈蒙德爵士是我叔父。他——”
“哎,当然了!”利高教授打了个响指,“查尔斯·哈蒙德爵士已经过世了。对,对,对!我在报上看到新闻了。你有个妹妹。你们兄妹俩共同继承了那座图书馆。”
迈尔斯发现芭芭拉·莫雷尔完全摸不着头脑。
“我叔父,”他对她解释道,“是位历史学家。他在新森林地区的一栋小房子里住了好多年。他收藏了数千本书,堆得乱七八糟。其实,我来伦敦主要是想看看能否雇一位专业的图书管理员来整理这些书。正巧博士邀请我出席谋杀俱乐部的聚会……”
“图书馆!”利高教授惊叹,“图书馆!”
一股强烈的兴奋似乎在他体内点燃,像蒸汽一样膨胀,充盈了他的胸膛,令他的肤色又多了三分紫气。
“那位哈蒙德,”他热情地称赞,“可是个了不起的人物!他充满了求知欲!他机敏非凡!他——”利高教授转动手腕,反复拧钥匙一般——“他窥探事物的真相!若要整理他的图书馆,我有很多建议。我建议你……想不起来了,我被他们气得头晕,”他戴上帽子,“告辞了。”
“利高教授!”女孩柔声呼唤。
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迈尔斯·哈蒙德感到一丝惊讶。出于某个原因,这两位同伴的态度有了微妙的变化,至少在他看来是如此。这种变化是从他提及叔父在新森林地区的房子开始的。他分析不出其中的关联——也许这一切只是他想象出来的。
但是,芭芭拉·莫雷尔突然攥紧双拳喊出声来,语气里的急切确定无疑。
“利高教授!求求你!难道我们三个不能——不能办一次谋杀俱乐部的聚会吗?”
“小姐,你说什么?”
“他们对待你实在太无礼了。这一点我很清楚。”她连忙说下去,唇边挂着一丝笑意,眼中却满是恳求的神色,“但我对今晚的聚会真的万分期待!”她向迈尔斯恳求道,“教授准备介绍的这桩案子十分特别,轰动一时。事情是战前不久在法国发生的。了解整个案情来龙去脉的人已经所剩无几,而利高教授正是其中之一。案子是关于……”
利高教授接口道:“关于某个女人对人类生死的影响。”
“哈蒙德先生和我保证当两个乖乖的听众。而且我们也不会向媒体透露一个字!再说,咱们总得吃晚餐吧,我怀疑如果咱们现在离开这里,恐怕就找不到吃东西的地方了。好不好,利高教授?好不好?好不好?”
领班侍者弗雷德里克沮丧、气恼又遗憾,悄悄从半掩的门溜到走廊里,对在外面徘徊的服务生打了个手势。
“晚餐已经准备好了。”他宣布。
注释:
[1]诺贝尔奖不设史学奖,此处系作者虚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