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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哈利·布鲁克和他父亲面对面站在圆形的石质平台上,平台周围是一圈高高的护墙,这里远比周围的树木要高。那位父亲穿着雨衣,戴着粗花呢便帽,紧绷着嘴。儿子正在苦苦哀求;哈利没戴帽子,也没穿雨衣,上身穿着一件灯芯绒上衣,随风舞动的领带更彰显了他此刻的精神状态。父子二人面色苍白,情绪激动,但看到打断他们谈话的人是我,都松了一口气。


“‘你听我说,父亲大人——!’哈利再次开口。


“‘我再说最后一遍,’布鲁克先生用冷淡的语气说,‘让我用自己的方式来处理这件事。’他转向我,招呼道:‘利高教授!’“‘怎么了,我亲爱的朋友?’


“‘可否劳烦你把我儿子从这里带走,好让我按自己的意思把事情处理完?’


“‘把他带到哪儿去,朋友?’


“‘带去哪儿都行。’布鲁克先生说道,转身背对我们。


“我偷偷瞄了一眼手表,当时是差十分四点。布鲁克先生约定四点在那里和费伊·西顿见面,他打算等下去。显而易见,哈利仿佛吃了败仗,一副泄气的样子。我没说刚才自己见过费伊小姐的事,因为我是来当和事佬的,而不是来火上浇油的。哈利同意跟我离开。


“现在,我要跟二位强调一下,希望你们都听得一清二楚!——我们下石阶之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布鲁克先生站在护墙边,僵直的后背透出毫不妥协的意志。在他的一侧,那根淡黄色的木手杖直直地靠在护墙上;在他的另一侧,同样靠在护墙上的,是那个鼓鼓囊囊的公文包。塔顶四周环绕着带城垛的护墙,高至人胸口。垒砌护墙的石头已经碎裂,上面有些辨认不清内容的白色刮痕,那是人们刻在上面的自己姓名的首字母。


“我讲清楚了吗?很好!


“我带哈利下楼,领着他穿过那片开阔的草地,到那一大片向西北方延伸的栗树林中避雨。因为当时雨势渐大,而我们没有其他地方可躲。树叶被雨水敲打得噼啪作响,林中几乎是一片黑暗,我的好奇心达到了狂热的地步。作为他的朋友——从某种意义上说也是他的导师,我请求哈利告诉我,那些反对费伊·西顿的流言究竟是怎么回事。


“起初,他几乎对我的话充耳不闻。这个容貌俊朗、心智不成熟的年轻人,他的手不停地张开又合上。终于,他回答说,那些事太荒唐了,不值一提。


“‘哈利,’他的利高叔叔威严地竖起食指,就像这样,‘哈利,关于法国文学我们聊了不少,我告诉过你许多关于犯罪和神秘学的事。我的阅历也算得上丰富了。我告诉你,在这世上,引起最大麻烦的事,往往就是那些太荒唐而不值得谈论的事。’


“他飞快瞥了我一眼,眼里闪着奇怪而阴沉的光芒。


“他问:‘你听说过一个叫朱尔斯·弗雷纳克的菜农吗?’


“‘令堂和我提过这个人,’我说,‘但我不知道他到底怎么了。’


“‘朱尔斯·弗雷纳克,’哈利说,‘有个十六岁的儿子。’


“‘然后呢?’


“就在此时——林中一片昏暗,废塔并不在我们的视野内——我们听到一个孩子的尖叫声。


“没错,有个孩子在尖叫。


“实不相瞒,那个叫声吓到我了,让我头皮发麻。一滴雨穿过上方浓密的树叶,落在我光秃秃的头皮上,我全身的肌肉瞬间都紧绷起来。因为我一直在庆幸自己总算避开了麻烦:霍华德·布鲁克、哈利·布鲁克和费伊·西顿已经暂时分开了,这三个人除非同时出现在一处,否则并不危险。可现在……


“尖叫声是从废塔的方向传来的。哈利和我跑出树林,来到开阔的草地上,面前就是那座塔和蜿蜒的河岸。空地上现在似乎站满了人。


“我们很快就搞清了情况。


“树林边缘有人在野餐,大约已经进行了半个小时。参与者有兰伯特夫妇,他们的侄女、儿媳和四个孩子,最小的九岁,最大的十四岁。


“就像真正的法国野餐客一样,他们拒绝因天气原因而推迟计划。当然,这片土地是私有的,但法国人并不像英国人那样,把私人地产当回事。他们知道布鲁克先生总是很讨厌擅自侵入者,所以一直在附近徘徊,直到看见费伊·西顿离开,然后又看见哈利和我离开。他们以为这一带已经没人了。孩子们冲到空地上,兰伯特夫妇靠着一棵栗树坐下来,打开了野餐篮。


“进入废塔里探险的是最小的两个孩子。当哈利和我冲出树林时,我还看见那个小女孩站在石塔入口,手指着塔顶。我听到她的声音尖锐刺耳。


“‘爸爸!爸爸!爸爸!上面有个人浑身是血!’


“她就是这么说的。


“我也说不出当时其他人都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但我记得,孩子们惊恐地转过脸看着他们的父母。一个蓝白相间的橡皮球滚过草地,落进河里,溅起水花。我快步朝那座塔走去。我爬上螺旋石阶。我脚下攀爬着,脑中产生了一个奇怪的、疯狂的、异想天开的想法:要让心脏虚弱的费伊·西顿小姐爬完这些台阶,未免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我终于走到了塔顶,那里刮着凛冽的风。


“霍华德·布鲁克先生——还活着,还在抽搐——脸朝下趴在塔顶中央。他的雨衣背面已被鲜血浸透,露出半英寸长的裂缝,就在左肩胛骨下方,看来是他被人从背后刺伤了。


“我还没告诉二位,他一直随身带着的手杖,其实是一柄剑杖。此时它的两部分分别落在他身体两侧。剑柄及剑身部分在他的右脚附近,剑身又细又长,刃上沾满了鲜血。木制剑鞘滚到了他左侧护墙的墙根。但是,那个装着两千英镑现金的公文包不见了。


“我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兰伯特一家在下面尖叫。当时是四点零六分,我注意到这一点并非出于侦探般的思维,而是因为我在想费伊·西顿是否如期赴约了。


“我跑到布鲁克先生身边,扶他坐起来。他冲我笑了笑,想说些什么,但他能说口的只有一句‘糗大了’。哈利也走到我旁边,身处血污之中,不过他已帮不上什么忙了。他问:‘爸爸,是谁干的?’可老人已经说不出话了。几分钟后,他死在了儿子的怀里,紧紧地抱住哈利,仿佛自己才是孩子。”


利高教授的叙述暂告一段落。


他显得十分内疚,低着头,阴沉地盯着餐桌,两只厚实的手掌撑在桌子两边。一阵沉默之后,他不耐烦地摇摇头。


接着,他以格外强烈的语气补充道:“我接下来要说的,请二位务必留心听!


“我们知道,当我在差十分四点把霍华德·布鲁克先生独自留在塔顶时,他并没有受伤,身体情况良好。


“接下来,凶手一定到塔顶找过他。当时布鲁克先生背对着来客。此人从鞘里抽出剑,刺穿了他的后背。后来警方发现,对着河面那一侧的城垛上有岩石碎块松脱掉落,好像是有人爬上去时用手指把它们掰断的。这一切必然发生在三点五十分至四点零五分之间——四点零五分时,两个孩子发现了生命垂危的布鲁克先生。


“好!很好!这些就是我们已知的事实!”


利高教授猛地把椅子往前一拉。


“然而,各项证据确凿地表明,”他说道,“在这段时间里,不可能有任何人接近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