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位于皇后区杰克逊高地的门罗街对于自身定位一直有些犹豫不决,不知道是要中产化,还是保持原状。


门罗街悠闲而安静。过去的半个世纪乃至一个世纪以来,一直保持着它原有的样子。但谁知道呢?这里既住着小工厂、仓库和工地里的工人;也住着新进白领阶层的年轻人——他们多在广告公司、经纪公司、出版业和商业领域工作。一些艺术家也住在这里。


此时此刻,维姆·拉赫里家附近,人行道上只有零星几个人。一个穿着黑色棉服大衣、戴着贝雷帽的女人正在遛狗,小狗脖子上拴着可伸缩的绳子,一群仿佛有自杀倾向的松鼠就在附近,寻求千钧一发的刺激感,故意要在最后一刻从狗嘴里逃命,引得小狗也发疯一般地上蹿下跳。


一个骑自行车的男孩从身边经过,也许是逃学出来的,今天并不是周末。


一位穿着雨衣的商人,还戴着那种滑稽的雨帽。透明塑料制的帽子上面印着几朵黄色的小雏菊。


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大概是因为这潮湿又阴冷的天气吧。


但这些混蛋过得还算不错。


莫斯科每年的这个时候可比这里要糟糕百倍。


想到自己的家乡,弗拉基米尔·罗斯托夫认为纽约的这一带很像莫斯科西北部的普列斯妮娅区。不同之处在于,这里的房屋都是独栋的排屋。在莫斯科——哦,应该说在俄罗斯的每一座城市——人们都住在那种高耸的、冷漠的、永远阴森的公寓里,公寓楼都漆成斯大林制服的颜色。


罗斯托夫把丰田车停在了路边,站在一棵树下。他希望黑暗的树干能遮蔽他的黑色外套。


他悄悄地观察着朴素房屋内的维姆·拉赫里及其家人。


罗斯托夫对自己的侦探工作很满意。科尔坦全都招了,那孩子喉咙受伤,手腕也在摔下楼梯时断了。罗斯托夫将哽咽着的男孩拖到地下室一角,一个油罐后面,油罐散发出刺鼻的气味,让人眼睛刺痛。老式的暖气发出轻微的嗡嗡声。两人一个躺在地板上,一个蹲在他身边,都被热气包围着。


男孩喉咙受伤,无法讲话,这无疑让获取信息的过程复杂了些。但好处是,他也不会尖叫,不会被人听见,这当然更要紧。


罗斯托夫推出刀刃,科尔坦立刻开始流泪,泪痕在他暗褐色的皮肤上闪着光。他摇着头,不,不,不,嘴里还喃喃地说着什么,也许是解释——试着解释——向罗斯托夫说明自己没什么能给他的。罗斯托夫注意到,他的小指上戴着一枚镶有钻石的金戒指。就是那种浮夸又低级的戒指。当光从四面八方照进钻石的亭台和表冠,从钻石的每一个刻面照进去,只有那时,钻石才有生命。这种尾戒都是给什么都不懂的商人戴的,钻石被切得很浅,金属圈紧紧地包裹着它,它根本没法呼吸。而且尾戒上镶的大多是些劣质钻石。


简直是暴殄天物。


罗斯托夫微笑,注意力再次回到男孩的手指上,用刀刃轻轻抚过。科尔坦试着挣脱,但毫无用处。刻刀的爱抚愈发亲密。


“不,不,小母鸡,别费劲了,没用的。”


罗斯托夫只在科尔坦左手指腹上划了两道,他就用右手写下了维姆·拉赫里的名字和住址。科尔坦又回答了一些别的问题,然后他的午饭时间——还有他的生命——就都结束了。


现在,该干活了。


罗斯托夫依旧隐藏在树下,等到街上所有的行人、狗,还有骑自行车的人都离开,确定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了,才开始朝拉赫里家走去。


这里和普列斯妮娅不同,可用作掩体的绿化景观更多。罗斯托夫充分地利用了这一点,在树木和篱笆之间隐秘地前进,尽量不让附近的居民看到他。


他注意到拉赫里家中亮着灯,蕾丝窗帘遮住了大半的窗子,不过依旧可以看到屋内有人活动。科尔坦说,维姆和他父母,还有一个弟弟同住。他父亲身有残疾,母亲是个护士,工作时间并不固定,弟弟则是大一新生。他们谁都有可能在家,也可能全都在。


当然,罗斯托夫可以把他们全杀掉。他必须好好计划一番。房里的人很可能在不同的房间,他贸然闯入肯定会被人听见。他们就会报警,然后把手机藏到沙发后面。在纽约这样的城市,警察几分钟内就会找上门来。罗斯托夫想了想,决定先观察一阵,等到他们都聚在同一个房间,然后迅速行动,把枪亮出来。他要控制住他们,用绳子或胶带把他们绑起来,最后再用刀,只能用刀,这里房子建得很密集,枪声一响,附近几十号人都能听见。


罗斯托夫蹲下身,藏在灌木丛中,悄悄绕到了房子背面。外墙漆成了淡淡的绿色,现在需要重新粉刷了。在一扇向后开的窗前,他可以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他站起身,窥视房内的情况。这里是厨房,一个四十多岁的女人正站在炉灶旁。她有着褐色的皮肤,一头浓密的黑色卷发,像洋娃娃的塑料头发一样闪闪发亮。罗斯托夫能看清她的脸,一副忧愁的样子。她一边心不在焉地搅动着锅里的东西,一边微微偏了偏头。罗斯托夫觉得她是在听什么动静,而且这声音让她很不安。有人在讲话。他侧耳倾听,也听到了对话的声音。虽然听不到讲话的内容,但似乎是两个男人在争论什么。随后就没了动静,远处传来了砰砰的声音,像是锤子的敲打声。


片刻后,女人转过身,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头发灰白,大腹便便,似乎是刚从地下室的楼梯爬上来。男人表情烦躁不安。罗斯托夫缩回了脑袋,听着窗里的动静。


女人避开了他的目光,说道:“你不该这么做。”


“这都是为了他好,他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傻小子!都是你,小时候把他惯坏了。”


这话也许没错,罗斯托夫想。


女人。


只有做那事的时候有用。好吧,她们还能煮煮饭。


这时,他又听到了房内某处传来电动工具的声音。听起来像是砂轮机或电动砂光机。似乎有人在施工。


另一个较为年轻的男性声音响起,好像在问问题,罗斯托夫没听清。


从地下室出来的男人肯定是维姆的父亲,他此时吼道:“桑尼,回你自己的房间去,别管这些,这跟你没关系。”


那人回了一句什么,依旧没有听清。


“他没事,在他的工作间雕东西。回房间去,快点!”


桑尼是维姆的弟弟。也就是说,和父亲起了争执的维姆,此时正在地下室。


你不该这么做……


这是什么意思?


所以,屋里一共有四个人:妈妈、爸爸还有两兄弟。


这确实有难度。但罗斯托夫决定,越简单粗暴越好。如果维姆在地下室,他就溜进房子,快速解决掉见到的第一个人,不管是谁,直接割喉。然后,若是有人看见他,就赶紧杀掉第二个。就这样。维姆不会听到上面的动静的,因为他的电动机器太吵了。等他解决了上面的麻烦,再去地下室,探望一下维姆。


好了,你个小母鸡。我们开始吧。


罗斯托夫转身,向房前走去,他蹲在门廊前的灌木丛里,将手伸进口袋拿刀,就在他即将握住刀柄的时候,突然听到有车快速驶近。罗斯托夫立刻退了回来,紧接着,红色的车灯照亮了四周。一辆老式美国车在他面前停了下来。


妈的!俄罗斯人躲在浓密的灌木丛后,周围全是狗尿骚味。


一个女人走下了车。她身材纤细而高挑,一头红发在脑后绑成马尾。


不,不,不!


这只母鸡是个警察。他看到女人后臀上别着的警徽了,就在她的黑色运动外套下若隐若现。而且,他还能看出,女人的手有意无意地伸向后腰处,那里有一把格洛克配枪。罗斯托夫意识到,这只小母鸡是个内行,她知道怎么拔枪射击。


罗斯托夫很恼火。


若是他早半小时过来,现在就已经得手了。


至少她没有叫后援。她要找的男孩也不是嫌疑犯,只是个目击证人。她只是来问维姆几个问题,然后警告他,现在很危险。还有可能对他实行保护性监禁。


罗斯托夫眯起眼睛。他离这名女警察只有十五英尺远,所以,他注意到了一些其他的细节。一阵微弱的闪光。她的左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戒指,上面镶着一颗石头,微微闪着蓝光。是钻石吗?订婚戒指,很有可能。


一颗蓝色钻石。


他想起了温斯顿蓝钻。这颗要小得多,而且有瑕疵。毫无疑问。


罗斯托夫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温斯顿蓝钻。


但这一颗怎么样?


女警察正站在门口,按门铃。他听到了门铃响起的声音。


罗斯托夫调整了自己的计划。他觉得这是天赐的机会。这个女人的到来会把屋内所有人都聚在一起。她会和他们交谈,然后向维姆问话。


所有的小母鸡围拢在一起。它们绝对想不到,一只狐狸会拿着刀枪张牙舞爪地冲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