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桑翻箱倒柜，把抽屉、衣柜和床头柜都检查了一遍。他的目光掠过梳妆台上摆着的一个相框，里面是达米安·考珀的照片。看起来像他。虽然说实话，我有些脸盲，而大部分年轻、英俊的英国演员在我眼里都长得很像……尤其是当他们全都进军好莱坞后。霍桑在考珀太太的鞋架后发现了一个保险箱，发现它仍然锁着时，不由得皱起眉头，但转眼就将它抛诸脑后。我被他寻找线索的样子吸引了。他不跟我说话，几乎没有注意到我的存在，那副模样让我不知怎么想起了机场的警犬。虽然不知道箱子里是否存在毒品或爆炸物，但警犬不会放过任何一只箱子，若有异常也一定能发现。霍桑面临同样的不确定因素，也有着同样的笃定。

他离开卧室，进入浴室。浴缸周围摆放着大约二十个小瓶子：戴安娜有把酒店提供的洗发水和沐浴露带回家的习惯。他打开洗手池上方的柜子，取出三包羟基安定，也就是安眠药，拿给我看。

“有意思。”他说。这是他这么长时间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她有心事。”我说，“睡不着觉。”

霍桑继续在房子里边走边找线索，我跟在他身后。二楼有两间客卧，不过显然很长时间没有用过了。房间异常整洁，空气中隐隐透着一股凉意，为了节省电费，中央空调关上了。他简单地环视四周，然后再次回到走廊里。

“你说猫去哪儿了？”他喃喃地说。

“猫？”我有些摸不着头脑。

“老太太的猫。一只灰色的波斯猫。那可怕的小畜生，长得就像只毛茸茸的药丸。”

“我没有看到猫的照片。”

“我也没有。”

他没再说话，我瞬间有些气恼。“你要是想让我写你，就必须告诉我你是怎么查案的。发表观点是件好事，但你不能话说一半就没了下文。”

他皱着眉头，好像在试图理解我说的话，然后点了点头：“该死，再明显不过了，托尼。厨房里有一只宠物食盆。还有枕头上的痕迹，你没注意到吗？”

“你是说压痕？我以为那是她的脑袋枕的。”

“我表示怀疑，老兄。除非她的头发又短又光滑，闻起来还有股鱼腥味。她睡在床的左侧，书就在那一侧。猫陪她睡在另一侧。明显是只体形硕大，有些分量的猫。我猜是只波斯猫，是她这样的女人会养的宠物，但没看见它。”

“也许是警察带走了。”

“有可能。”

我们回到楼下，再次走进起居室时，房间里不再只有我们两个人。一个身着廉价西装的男人坐在沙发上，双腿分开，文件夹摊开放在腿上。他的领带有些歪，衬衫上的两粒纽扣没有扣上。直觉告诉我，他是个烟民。他身上没有一处看起来是健康的：肤色、稀疏的头发、塌陷的鼻梁，顶起裤带的大肚腩。他年龄与霍桑相近，块头更大，身材更虚胖，看起来像是退役的拳击手，但我猜他一定是名警察。我经常在电视上看到这样的人——不是在电视剧中，而是在新闻里，他们站在法庭外，在摄像机面前笨拙地念着事先准备好的稿件。

“霍桑。”他语气里没有丝毫热情。

“梅多斯督察！”霍桑故意用正式的头衔称呼这个人，听起来就像在讽刺他名不副实一样。“你好呀，杰克。”他补充了一句。

“他们告诉我找了你来办这个案子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案子在我看来似乎很好办。”这时，他才注意到我，“你是谁？”

正当我踌躇不定，不知该如何自我介绍时，霍桑替我解了围。

“他是位作家。”他说，“他是和我一起来的。”

“什么？来写你吗？”

“写案子。”

“我希望你取得授权了。”他稍作停顿，“我已经按照指示，把东西全留给你了。把证物带回来，按照发现时的样子放回原处。要是让我说，这纯属浪费时间。”

“我没有问你，杰克。没人问过你。”

他咽下了这口气。“你已经抽空看过了吧？看完了吗？”

“我正打算离开。”但是霍桑待在原地没有动，“你说这案子很好办。所以，你怎么想？”

“我不打算和你分享我的看法，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他懒洋洋地起身，我这才发现，他比我想象中还要高大。他像座塔一样屹立在我们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们。他把文件里的资料收好，又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把文件递给我们。“他们让我把这个给你。”

文件里包含了案发现场的照片、法医报告、证人证词，还有过去两周戴安娜·考珀家里座机和手机的全部通话记录。霍桑的目光扫过第一页：“她在晚上六点三十一分发了一条短信。”

“没错，就在她被勒死之前。我的杀手……啊！”警督先生把自己逗笑了，“我读过短信内容。没发现什么线索，打算留给你破解。”他向餐具柜走去，拿起我之前注意到的那杯水，就在信用卡旁边。“我要把它拿走，如果你不介意的话。”

“请自便。”

我这才注意到梅多斯手上还戴着一副手套。他用类似塑料盖的东西将玻璃杯密封好，然后小心翼翼地拿起来。

“上面唯一的指纹是她的。”霍桑说，“而且检测不到DNA，没有人喝过这杯水。”

“你看过检测报告了吗？”梅多斯似乎很困惑。

“没必要看，老兄。这很明显。”他微笑道，“你看见厨房里的那个罐子了吗？《里海王子》同款？”

“里面只有几枚硬币。没有指纹，什么都没有。”

“也没有惊喜。”霍桑瞥了一眼餐具柜，“信用卡呢？”

“信用卡怎么了？”

“上次使用是什么时候？”

“你可以在文件里找到她的全部财务细节。”梅多斯冲文件点点头，“她的私人账户里有一万五千英镑存款，另外还有二十万英镑的存款，财务状况良好。”他回想起霍桑刚才的问题，补充道，“她最后一次用信用卡是一周前。在哈罗德百货，那是她买杂货的地方。”

“熏鲑鱼和奶油芝士。”

“你怎么知道？”

“就在厨房里，我当早饭吃了。”

“那是证据！”

“不再是了。”

梅多斯面有愠色：“你还想知道什么？”

“有，你们找到猫了吗？”

“什么猫？”

“我知道答案了。”

“那我就不打扰了。”梅多斯拿着杯子，就像是要在杯子里变出一条金鱼的魔术师。他冲我点点头。“很高兴认识你，”他说，“和这个人在一起，我真替你捏把汗，尤其是靠近楼梯的时候。”

说完，他最后在房间里扫视了一圈，沾沾自喜地离开了，还小心翼翼地端着那杯水。

注释：

[1]杰米·奥利弗：英国知名主厨，BBC美食系列《原味主厨》（The Naked Chef）的主持人，擅长使用有机食材还原食物的本味。

[2]奥托伦吉：风靡伦敦的以色列主厨，《卫报》专栏作者，著有食谱《丰盛》（Plenty），他在伦敦开了两家很受欢迎的餐厅。

[3]斯蒂格·拉森（Stieg Larsson）：瑞典畅销书作家，著有“千禧年”系列，《玩火的女孩》是继《龙文身的女孩》后的第二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