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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受伤的人


她稍作停顿。


“他确实离开过房子,可他无法独自外出。任何暗示他可以接近考珀太太,与她沟通或是伤害她的说法,都既可笑又过分。”


“不过,”霍桑说,“就在考珀太太被人谋杀之前,她发了一条相当奇怪的短信。如果我的理解没错的话,她声称见过你儿子。”


“那也许你的理解有偏差。”


“她的说法很明确。你知道他上周一在哪里吗?”


“我当然知道,他在楼上。他现在就在楼上。他不常离开房间,当然,也从不独自外出。”


身后的门开了,一个年轻女人走进厨房,她穿着牛仔裤和宽松的针织衫。我立刻认出她就是玛丽·奥布莱恩。她从长相到举止都像个保姆,浑身上下透着严肃,粗壮的双臂交叉在胸前,脸颊圆润,留着又黑又直的长发。她看上去不过三十五岁左右,事故发生时她大概才二十五岁。


“抱歉,朱迪思,”她说,带着明显的、独特的爱尔兰口音,“我不知道你有客人。”


“没事,玛丽。这是霍桑先生和……”


“安东尼。”我补充道。


“他们在问戴安娜·考珀的事。”


“哦。”玛丽拉下脸,眼睛瞟向身后的门。也许她在想能不能离开,也许还希望从未进来过。


“他们可能想和你谈谈迪尔发生的那件事。”


玛丽点点头。“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她说,“虽然,天知道,我已经说过不下一千次了。”她在餐桌旁坐下。她在这栋房子里住了这么多年,早已与朱迪思平起平坐。她把这里当成自己家一样。不过,与此同时,朱迪思却起身,挪到了房间的另一头,不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是否有些紧张。


“那么,我能为您提供什么帮助?”玛丽开口问道。


“你可以给我们讲讲那天发生了什么。”霍桑说,“我知道你之前已经说过很多次了,但听你亲口说,可能会对我们有帮助。”


“好吧。”玛丽保持镇定,朱迪思在一旁观看。“我们来到沙滩上。我答应孩子们,回酒店前他们可以吃冰激凌。我们当时住在皇家酒店,就在不远处。孩子们被叮嘱过,要牵着我的手才能过马路。通常他们不会自己乱跑——可那天他们玩得筋疲力尽,头脑不是很清楚。他们看到冰激凌店后,变得很兴奋,我还没反应过来,他们已经向马路对面跑去。


“我追赶他们,试图抓住他们。就在这时,看到了一辆汽车驶来——是一辆蓝色的大众。我确信它会停下来,但事实并非如此。我还没碰到他们,汽车就撞了过去。我看到蒂莫西倒在一侧,杰里米被撞飞了。我还以为他伤得最重。”她瞥了一眼雇主,“我不想当着你的面重提这件事,朱迪思。”


“没事,玛丽。他们需要知道事情经过。”


“汽车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当时离马路只有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我以为司机会下车,可她没有。相反,她突然加速,扬长而去。”


“你有亲眼看到考珀太太在方向盘后面吗?”


“没有。我只看到了她的后脑勺,甚至连这个我也记不清了,我当时怔住了。”


“接着说。”


“没有太多要补充的了。很快周围冒出了一群人,冰激凌店旁边是一家药店,老板率先赶来。他叫特拉弗顿,帮了大忙。”


“那冰激凌店里的人呢?”


“那家店关门了。”朱迪思说,声音里透着一丝苦涩。


“更让人难过的是,孩子们没注意到。”玛丽附和道,“总之,商店关门了。只是在门上有个布告牌,他们没看到。”


“后来发生了什么?”


“警察赶到现场,来了一辆救护车。他们带我们去了医院……我们三个。我唯一记挂的就是孩子们,但我不是他们的母亲,警察不肯和我说。我叫他们打电话给朱迪思……还有艾伦。当他们终于赶来,我才得知情况。”


“警察找到戴安娜·考珀花了多长时间?”


“两小时后,她的儿子达米安开车把她送到了迪尔警察局。她不可能逃脱。有目击者看到了她的车牌,所以警察知道那辆车是谁的。”


“你后来见过她吗?”


玛丽点点头。“我在庭审时见过她,但没跟她说话。”


“那之后你就再没有见过她?”


“没有。我为什么要见她?她是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见到的人。”


“上周她被人杀了。”


“你想说是我干的?这可真荒谬,我甚至都不知道她住在哪里。”


我不相信她说的话。现如今,找到任何人的住址都很容易。而且,她肯定有所隐瞒。我仔细端详玛丽·奥布莱恩,这才发现她比我一开始想得更有魅力。她身上透着淳朴的气息,未染世故,显得楚楚动人。但是,与此同时,我却不信任她。我总有种感觉,她对我们有所隐瞒。


“霍桑先生认为杰里米可能去过那里。”朱迪思·戈德温说。


“完全不可能,他一个人去不了任何地方。”


霍桑没有一丝慌乱。“可能确实如此。但不妨告诉你,就在考珀太太被人谋杀前,她发了一条颇为奇怪的短信,暗示她见过他。”他对保姆诘问道,“周一那晚你们两个在家吗?”


玛丽毫不犹豫地回答:“在。”


“你没有陪戈德温太太去南肯辛顿购物吗?”


“杰里米讨厌商店,给他买衣服就是一场噩梦。”


“你不如和他聊聊?”朱迪思提议,玛丽面露惊讶之色。“让他们亲眼看看,这是最简单的方法。”朱迪思对霍桑说道,“如果你想的话,可以问他一些问题。即便如此,我还是希望你可以小心一点。他很容易心烦。”


我和保姆一样惊讶,但我想,想要摆脱我们,这是最简单的方法。霍桑点点头,朱迪思领我们上楼。楼梯在我们脚下吱呀作响。爬得越高,这栋房子看起来越是老旧寒酸。我们来到了二楼,穿过楼梯平台,进入一间曾当作主卧的房间,从窗口可以眺望罗克斯伯勒大街。如今主卧让给了杰里米,是他的卧室兼起居室。朱迪思敲了敲门,没等回应就领我们走了进去。


“杰里米?”她说,“有两个人想见见你。”


“他们是谁?”男孩背对着我们。


“是我的朋友,他们想和你说说话。”


从我们进门起,杰里米·戈德温就一直坐在电脑前。他在玩游戏,好像是《格斗之王》。听他说话,你立即就能觉察出不对劲。他说话不连贯,就好像隔着一堵墙在说话,时断时续。他体重超标,黑色长发乱蓬蓬的,穿着宽松的牛仔裤和变形的厚实毛衣。卧室里贴着埃弗顿足球队的海报,床上铺着印有埃弗顿队标志的被子,那是一张双人床。屋里收拾得井井有条,但仍然显得破旧,仿佛无人问津。


杰里米结束了一局比赛,按下暂停按钮。当他转身面对我们时,我看到了一张圆脸,厚嘴唇,两颊上留着稀疏的胡须。你盯着他棕色的眼睛,明显能看出他大脑受过伤,让人心疼。他的目光里没有好奇,也无法与我们眼神交流。我知道他今年十八岁,但他看上去更加老成。


“你是谁?”他问道。


“我是霍桑,你妈妈的朋友。”


“我妈妈没有很多朋友。”


“肯定不是的。”霍桑环顾四周,“你的房间很漂亮,杰里米。”


“它以后就不是我的房间了,我们要卖掉它。”


“我们会给你找个一样漂亮的地方。”玛丽说,她与我们擦身而过,在床上坐下。


“我希望我们不用搬走。”


“你有没有想问他的?”朱迪思站在门口,迫不及待地盼着我们离开。


“你经常出门吗,杰里米?”霍桑问他。


我看不出这个问题有什么意义。这个年轻人永远都无法独自前往伦敦市中心,他身上似乎没有一点攻击性。那场事故把它从他生命中夺走了,连同他之后的人生。


“有时候出去。”杰里米说。


“但不是一个人。”玛丽补充道。


“有时候,”他反驳道,“我会去看爸爸。”


“我们给你叫了出租车,他在目的地等你。”


“你去过南肯辛顿吗?”霍桑问道。


“我去过很多次。”


“他不知道在哪里。”他母亲平静地说。


我再也待不下去了,静悄悄地退后,第一次主动离开。霍桑跟在我身后。


朱迪思·戈德温把我们带到了楼下。


“保姆留在你们家,功劳值得肯定。”霍桑说,语气似乎很感动,但我知道他是想要挖出更多信息。


“玛丽一心扑在孩子身上,那场事故发生后,她不愿意走。我很高兴她留在这里。对于杰里米来说,生活保持连贯很重要。”她的语气冷冰冰的,我察觉出她的言外之意。


“你搬家后,她还会和你们在一起吗?”


“我们还没有讨论过这件事。”


我们走到大门口,她打开门。“我希望你们不要再登门,”她说,“杰里米讨厌生活被打扰,他和陌生人打交道非常困难。我允许你们见他,是为了让你们清楚他的情况。但我们与戴安娜·考珀的事无关。警察也不认为我们牵涉其中,其余的我们真的无话可说了。”


“谢谢,”霍桑说,“你提供了很多帮助。”


我们离开那栋房子,大门在身后关上。


刚走到大门外,霍桑就掏出一包香烟,点燃一支。我明白他的感受。我很高兴能呼吸到室外的新鲜空气。


“你为什么不给她看这封信?”我问他。


“什么?”他甩了甩火柴,把火熄灭。


“我很惊讶你没有给她看戴安娜·考珀收到的那封信,就是你从安德莉亚那里拿到的那封。信也许就是朱迪思写的,或者是她的丈夫写的。她也许能认出笔迹。”


他耸耸肩,思绪飘在别处。“那可怜的小子。”他喃喃自语道。


“发生这种事太可怕了。”我说,而且我发自内心这么觉得。我的两个儿子坚持要在伦敦骑自行车,还常常忘记戴头盔,我吼他们也不管用——可我能做什么呢?他们都是二十多岁的人了。对我来说,杰里米·戈德温就是我心中最惧怕的噩梦的化身。


“我有一个儿子。”霍桑突然硬邦邦地冒出一句,回答了我大概二十四小时之前问他的那个问题。


“他多大了?”


“十一岁。”霍桑有些沮丧,他的思绪还在别处游离。但我还没来得及细问,他却突然针对我,“他也不读你写的那些玩意儿。”


他手指夹着香烟,举到唇边,兀自离去。我跟了上去。


当我们离开的时候,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也许是出于本能,或是某个动作无意间碰巧被我捕捉到,我发觉有人正在监视我们。我转过身,凝视着刚离开的那栋房子。一个人影站在杰里米·戈德温房间的窗户边,注视着楼下的我们,我还没来得及看清楚是谁,那人就退后了。


注释:


[1]短时记忆指的是那些能够维持几秒至几分钟的记忆,而工作记忆指的则是对已知和新的信息提供临时存储和处理的大脑系统。短时记忆强调的是记忆维持的时间,工作记忆强调的是信息的存储和操作。工作记忆只是一种特殊的短时记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