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架床旁边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旧式文具盒。温西把它拿起来,在手里掂了一掂,又拿着它到隔壁房间去找罗伯特·芬迪曼。“你打开过它吗?”
“是的——只有一些旧的信件之类的东西。”
“我想你没有碰巧看到奥利弗的地址吧?”
“没有。我当然是找过的。”
“在别的地方找过吗?抽屉里,橱柜里,诸如此类的地方?”
“还没有。”芬迪曼简短地回答。
“没有电话便签纸之类的东西吗——我想你也查过电话簿吧?”
“嗯,没有——我总不好打电话给陌生人……”
“去给他们唱个歌吗?我的老天啊,别人肯定都会以为你找的是把伞,不是五十万英镑的现钱哪。那个人给你们打过电话,电话簿里很有可能有关于他的记录。最好让本特来干这件事,他非常擅长在电话里跟人说话,大家都很愿意被他打——打扰一下。”
罗伯特·芬迪曼对这个不太好笑的笑话报以宽容的一笑,找来了电话簿,本特立即动手翻找。他发现里面有两栏半带有“奥利弗”这个姓的名字,当即摘下电话听筒,按顺序一一拨打起来。温西回到了卧室。房间被收拾得井井有条——床铺得很整洁,洗手台也收拾得干干净净——就好像它们的主人随时都会回来。屋里纤尘不染——这当然是因为伍德沃德的一片诚心,而在调查者的眼中看来确是非常让人难过。温西坐下来,目光缓缓扫过钉在墙上的衣橱门擦得相当光亮的衣橱,上面整整齐齐地排放着几双靴子的小鞋架,梳妆台,洗手台,床和床头柜,五斗柜,还有几把椅子——总共就这么些家具。
“将军自己刮胡子吗,伍德沃德?”
“不是,大人。这些年都是我为他刮的,大人。”
“他刷牙吗?还是清洗假牙?”
“噢,是的,大人,以将军的年纪来说,他的牙非常好。”
温西戴上那个具有高倍放大功能的单片眼镜,拿着牙刷凑到窗前。可是仔细检查一番之后,没有得到令他满意的结果。他又转过身来。
“这是他的拐杖吗?”
“是的,大人。”
“我能看一看吗?”
伍德沃德以一名受过良好训练的仆人的礼仪,拿着拐杖的中间,将它递了过去。彼得勋爵以同样的方式接了过来,抑制住了一个略带兴奋的微笑。这是一根沉沉的白藤拐杖,顶上有一个用象牙雕成的把手,很适合脚步蹒跚的老人使用。单片眼镜像往常一样又发挥了作用,而这一次,它的主人发出了满意的轻叹声。
“伍德沃德,我想马上给拐杖拍张照片。在此之前你能帮我看着它,不让别人碰它吗?”
“当然,大人。”
温西小心地把拐杖立在墙角,接着,他好像又有了新的主意,穿过房间,走到鞋架旁。
“将军去世那天穿的是哪双靴子?”
“这双,大人。”
“在那天之后你清洗过它们吗?”
伍德沃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惭色。
“不能说清洗过,大人,我只是把上面的尘土刷掉了。它们并不是很脏,但是——我不是要图省事——请您原谅,大人。”
“真是非常幸运。”
温西把靴子翻过来,戴着眼镜非常仔细地检查靴底,接着又取下眼镜检查了一下。他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小镊子,小心地取下一小团绒毛——看起来像是从一块厚地毯上脱落下来的——它缠在一根突出的鞋钉上。他仔细地把它放进一个信封中收好。接着,他把右脚的靴子放在一边,又加倍小心地检查左脚的靴子,特别留心靴底的内侧。最后,他要来一大张纸,轻轻地把那只靴子包起来,就好像那是一只价值连城的沃特福德[1]水晶玻璃杯一样。
“我还想看一看芬迪曼将军那天穿的所有的衣服——我是指外衣——帽子、西服、外套,等等。”
衣服被取出来了,温西极其耐心细致地一寸一寸地查看,伍德沃德在一边仰慕地看着他。
“你刷过这些衣服吗?”
“没有,大人——就是抖了抖灰尘。”这一次伍德沃德并没有表现出歉意,他已经隐约地意识到在这种特殊的情况之下,刷刷洗洗都不是受赞赏的举动。
“你看,”温西说,他停顿了一会儿,从左边裤腿上取下一根线头,“有的时候我们可以从衣物上的灰尘中找到一些线索——可以知道将军是在哪里过的夜。举个不太可能的例子吧——如果我们找到了锯木屑,我们就可以推测他也许拜访过木匠;如果有枯叶,则他可能去过花园、公园之类的地方;如果有蜘蛛网,则他可能去过酒窖——或者是陶器棚之类的地方。你明白吗?”
“明白,大人。”(语气中存在着疑问)。
“你不会碰巧注意到有撕破的小口子吧——嗯,可能也不是小口子——就是有点儿起毛。可能是在钉子上挂了一下。”
“我好像不记得看到过,大人。但也有可能是我看漏了。”
“当然。也可能这完全不重要。总之——你小心把它们都锁好。我有可能会来收集衣服上的东西拿去分析。等一等——你有没有从衣服上拿走过任何东西?我猜是你把口袋都掏空的吧?”
“是的,大人。”
“里面有什么不寻常的东西吗?”
“没有,大人。都是将军平时带着出门的东西,就是手帕、钥匙、钱和雪茄盒。”
“嗯。有多少钱?”
“呃,大人——我说不出准确的数额。芬迪曼少校都拿去了。我记得他的钱包里有两英镑。我相信他出门的时候身上有两英镑十先令[2],裤子口袋里还有几个银币。他可能用十先令的纸币付了出租车费和俱乐部的午餐费。”
“这么说,他没有在什么不寻常的事情上花钱了,比如坐火车或汽车来回,或者在外面吃晚餐,或者买酒水饮料。”
“没有,大人。”
“但是,那个奥利弗自然会安排好这些事情的。将军随身带着钢笔吗?”
“没有,大人。他很少写字,大人。一般都是由我代笔给律师之类的人写信。”
“他要是写字的话,一般用哪种笔尖?”
“J型笔,大人,您可以在起居室里找到。但是我相信他大多数时候都是在俱乐部里写信的。他的来往信件很少——可能只是跟银行或者替他管理财产的人通一两封信,大人。”
“明白了。你有他的支票簿吗?”
“在芬迪曼少校那里,大人。”
“你是否记得,他最后一次出门的时候带着它吗?”
“没有,大人,支票簿一直都放在文具箱里。他一般都是在这里开一些家庭用度方面的支票,然后交给我,大人。偶尔他也会把它带到俱乐部去。”
“啊,那么,看起来这个神秘的奥利弗倒并不是冲着钱来的。很好,伍德沃德。你非常肯定除了口袋里的东西之外,你没有从衣服上取走任何别的东西,是吗?”
“我对此非常肯定,大人。”
“这就奇怪了,”温西几乎是在自言自语,“我不知道这是不是这个案子里最奇怪的事情。”
“是吗,大人?我能问这是为什么吗?”
“因为,”温西说,“我本来以为——”他又停了下来。芬迪曼少校正从门口往里看。
“有什么怪事,温西?”
“噢,只是有个小问题让我很疑惑,”温西含含糊糊地说,“我本来以为能在衣服上发现点儿什么的,但是没有。就是这样。”
“让人猜不透的侦探。”少校说着笑了起来,“你在想什么呢?”
“你自己慢慢猜吧,我亲爱的华生[3]。”勋爵一边说,一边像只狗一样咧嘴笑着,“你知道所有的信息,你自己想出一个答案,然后告诉我吧。”
伍德沃德对于这种轻佻的玩笑感到略有些不自在,他把衣服都收拾起来,放进衣橱。
“那些电话本特打得怎么样了?”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结果。”
“噢!——好吧,他最好现在到这儿来拍些照片,我们可以回家再接着打电话。本特!——噢,对了,伍德沃德——我们能采集一下你的指纹吗?”
“指纹,大人?”
“老天,你不是想要给伍德沃德扣什么帽子吧?”
“扣什么帽子?”
“呃,我的意思是说,好像只有对小偷之类的人才需要采集指纹吧?”
“不完全是这样的。我其实想要的是将军的指纹,用来跟我在俱乐部采集到的那些做对比。他的手杖上有一些非常清晰的指纹,而我想要伍德沃德的指纹,只是为了保证不会混淆他们两人的指纹。最好是连你的指纹也采集起来,因为你也有可能在不经意间碰过这根手杖。”
“噢,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彼得。我应该没有碰过这玩意儿,但是,就像你说的那样,最好能确保无误。这还挺有趣的,不是吗?典型的苏格兰场的做法。我们要怎么做?”
“本特会做给你看的。”
本特立即取出一小块墨水垫和一个滚筒,还有几张平滑的白纸。他用布把两人的手指都擦干净,先在墨水垫上按一下,再在白纸上按一下。留下了手指印的白纸被打上了标签,收到信封中存好。接下来,本特又将一种灰色的粉末小心地撒在拐杖上,拐杖上显现出一些完整的右手的指纹,分布在拐杖的各处,但清晰可辨。芬迪曼和伍德沃德都惊讶而好奇地观察着这件神奇的事情。
“它们都还好吗?”
“好极了,先生,这些指纹同那两个样本差别很大。”
“那么我们可以假设这些是将军的指纹了。赶紧拍张照片。”
本特举起相机,朝指纹对准镜头。
“如果,”芬迪曼少校沉吟道,“这是奥利弗先生的指纹,那样的话,这玩笑就开大了,是吗?”
“一点儿也不错。”温西略微有些困惑地说道,“非常高明的玩笑。而在眼下,芬迪曼,我还真不知道在我们中间,会轮到谁来笑。”
注释:
[1]沃特福德(Waterford),爱尔兰东南部的城市,以生产精巧的水晶玻璃出名。
[2]一英镑相当于二十先令。
[3]华生(Watson),《福尔摩斯探案集》里的人物,福尔摩斯亲密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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