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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帕克打了一手牌


她阴郁地点了点头。


“您在屋子里吧?”


她没有回答。


“您当时是同多默尔女爵在一起吗?”他坚持问道,语气也比较尖锐。


“是的。”


“护士也在那里?”


“是的。”


她看上去完全不准备提供帮助。


“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都没发生。我把他领到床边,说:‘姨妈,芬迪曼将军来了。’”


“当时多默尔女爵清醒吗?”


“是的。”


“当然她非常虚弱喽?”


“是的。”


“她说了什么吗?”


“她说:‘阿瑟!’就这么一句。他则说了一句:‘弗利西蒂!’然后我就说:‘你们一定想单独待一会儿。’随后我就出去了。”


“把护士留在屋里?”


“我不能对护士发号施令。她必须照顾病人。”


“不错。她在他们见面的这个过程中都在屋里吗?”


“我完全不知道。”


“好吧,”帕克耐心地说,“那么您总知道这一点:当您拿着白兰地走进卧室的时候,护士在里面吗?”


“在。”


“那么,说说白兰地吧。奈丽跟我说,她端着酒到画室来找您。”


“是的。”


“她进入画室了吗?”


“我不明白。”


“她是走进了画室呢,还是仅仅敲了一下门,然后由您到门口迎接她?”


听到这里,她好像来了点儿精神。“好的佣人是不会敲门的,”她说道,语气中有一种带有轻蔑意味的粗鲁,“她当然是自己进屋的。”


“您说什么?”帕克好像受到了冒犯似的回敬道,“我以为那既然是您的私人房间,她总应该先敲门的。”


“没有。”


“她对您说了什么?”


“您不能去问她吗?”


“我已经问过了。但是佣人们的证词不一定准确,我希望您能配合我的工作。”帕克重新稳住了自己的情绪,愉悦地说道。


“她说阿姆斯特朗护士叫她去要了一点儿白兰地,因为芬迪曼将军觉得头晕,护士还叫她来找我。我叫她最好去给彭伯西医生打个电话,我把白兰地送上去。”


这番话她说得又轻又快,侦探几乎听不清楚词句。


“您直接就把白兰地送上去了吗?”


“是的,当然。”


“直接从奈丽手中接过来的?还是她把它放在桌上或别的地方,您再端起来的?”


“见鬼,我怎么会记得?”


帕克很不喜欢咒骂的女人,但是他尽力不让自己的喜好影响自己作出客观的判断。


“那么您至少应该记得——您是不是直接端着酒上楼去的?中间有没有停下来做点儿别的事?”


她显出振作精神努力回忆的样子。


“如果这件事有那么重要的话,我想我曾停下来去把煮沸的东西端开。”


“煮沸?在火上煮的?”


“燃烧炉上。”她不耐烦地说。


“是什么东西?”


“噢,没什么——随便烧烧。”


“您是指茶或者可可之类的东西吗?”


“不是——一些化学方面的东西。”她极其勉强地吐出这几个字。


“您在做化学实验吗?”


“是的——我做过一些——只是为了消遣——一个兴趣,您知道——我目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我把白兰地送到楼上——”


她似乎急于想摆脱与化学药品有关的话题,宁可主动把之前的故事说下去。


“您在多默尔女爵病重的情况下,还在做化学实验?”帕克严厉地说。


“那只是为了让我分分神。”她喃喃自语道。


“是什么实验?”


“我不记得了。”


“完全记不起来?”


“不记得了!”她几乎要大吼起来。


“没关系。您把白兰地送到楼上?”


“是的——不过,也不是真正的楼上。其实是在同一层楼,但是在进姨妈的房间前还要上六级楼梯。阿姆斯特朗护士在门口等着我,对我说:‘他现在好些了。’我走进房间,看到芬迪曼将军坐在一张椅子上,看起来很不舒服,脸色发灰。他坐在一扇屏风后面,这样姨妈看不见他,不然这对她的打击一定非常大。护士说:‘我已经给他服下了一点儿他自己的药水,我想再来点儿白兰地对他会有好处。’于是我们让他喝了一点儿白兰地——只是很少的一点儿。过了一会儿,他的脸色没有那么差了,呼吸也正常了许多。我告诉他说我们正在替他请医生,他说他想自己去一趟哈利街。我觉得这么做太鲁莽,但是阿姆斯特朗护士说他已经好多了,我们不应该违背他的意愿,让他难受。于是我告诉奈丽提醒医生注意,并且派威廉去叫出租车。过了一会儿,芬迪曼将军显得有点儿精神了,我们就扶着他下楼,把他送上了出租车。”


在这一长段话语中,帕克了解到了一个他之前从未听说过的细节。


“护士给他服下的是什么药水?”


“他自己的。他随身带在口袋里。”


“您觉得她有可能给他过量服用了这种药水吗?瓶子上标明了标准用量吗?”


“我一点儿也不知道。您最好去问她本人。”


“不错,我想跟她谈一下,能不能麻烦您告诉我怎么找她呢?”


“我把她的地址放在楼上了。您就需要这些吗?”


“如果可以的话,我还想看一看多默尔女爵的卧室和画室。”


“为什么?”


“只是常规工作而已。我们接到的命令是这里的一切都要检查。”帕克宽慰她说。


他们来到二楼,打开了正对着楼梯口的一扇门,进入了一个舒适高雅的房间,里面布置着老式的卧室家具。


“这就是我姨妈的房间。她其实不是我的亲姨妈,但是我一直这样称呼她。”


“当然。这里的边门通向哪里?”


“里面是衣帽间。姨妈生病期间,阿姆斯特朗护士就睡在这里。”


帕克往衣帽间里扫了一眼,看到那儿同卧室的布置相差无几,脸上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安从他的身边径直走了出去,完全没有留意到他为她拉着门。她是一个身材健硕的姑娘,但是举手投足之间流露出一种有气无力的劲儿,让人不想多看一眼——无精打采的样子完全不能吸引人。


“您想看看画室?”


“麻烦您了。”


她领着他走下六级楼梯,穿过一条短短的过道,走进一间屋子。帕克已经了解到,它就建在厨房的楼顶。他在心中默默计算着他走过的距离。


画室非常宽敞,由于天花板是玻璃的,所以光线非常好。房间的一头布置成起居室的样子,另一头则是空荡荡的,摆放着奈丽口中所谓的“杂物”。一个画架上摆着一副丑陋的画(帕克的看法),墙边堆放着一些帆布。房间的一角有一张铺着彩色防水布的桌子,上面放着一个燃烧炉,外面挡着一只锡盘,还有一盏本生灯。


“我来找找那个地址,”多兰小姐冷淡地说,“我把它丢在这儿了。”


她在凌乱的书桌上翻找起来。帕克则信步走到房间的工作区,用他的双眼、鼻子和手指查看这个地方。


画架上那副丑陋的画是新近完成的,还散发着浓重的油彩气味,调色盘里的颜料还是黏软的。他确信这幅画完工不超过两天。几支画笔随意地插在一个小小的松脂罐子里。他把它们抽出来,上面还粘着结了块的颜料。他猜想画的是风景,很潦草,色彩浓烈凌乱。帕克对艺术并不精通,此时倒很想听一听温西的意见。他又继续查看。放有本生灯的桌子上并没有别的东西,但是在近旁的一个矮橱里,他找到了一些看似在学校中使用的化学仪器。所有的东西都洗得干干净净,排放整齐。他想,这应该是奈丽干的吧。有两三个架子上摆满了装有常见化学物质的瓶瓶罐罐。他心想,可以派人把这些东西都检验一下,看里面装的是不是标签上所写的东西。但他马上又想到,这么做纯粹是徒劳,一切可疑的东西肯定早就被销毁了。但是,他还是发现了些什么。他注意到书架顶端有好几卷书册,是奎因的《药学词典》。他发现其中一卷里面夹着一张书签,便把它取了下来,翻到被标记出来的那一页,看到了“尸僵”这个词,再往下读,又读到了“某些毒药的作用”。他还想再往下看,多兰小姐的声音在他背后响了起来。


“这些都没什么意思,”她说,“我现在都已经不研究了。那都是以前的三分钟热度。事实上,我现在只是画画。您觉得这幅画怎么样?”她指着那副糟糕的风景画问。


帕克说它非常好。


“那些也是您的作品吗?”他指着其他的帆布问道。


“是的。”她说。


他把其中的几幅挪至光亮处,同时也注意到上面已经积了厚厚的灰尘。奈丽在这里偷了个懒——也或者是多兰小姐要求她别碰这些画。多兰小姐在展示她的画作的时候,终于表现得稍微有活力一点儿了。对她而言画风景画似乎是一种新尝试,这里大多数都是人物肖像。帕克先生暗忖,总体而言,画家转而画风景确实是明智的选择。他对现代画派并不了解,也很难对这些脸像鸡蛋、四肢像橡胶的古怪的人物像作出评价。


“这一副是《帕里斯的选择》。”多兰小姐说。


“噢,不错。”帕克说,“这幅呢?”


“噢,这个只是我在练习画妇女的裙子时画的,不怎么样。但是我觉得米琪姆太太的肖像还挺不错的。”


帕克目瞪口呆地盯着那幅画,它倒可能是象征性地表现出了米琪姆太太的个性,因为整个肖像极其呆板僵硬。里面的女人长着一只边缘线条硬朗的木头似的三角形鼻子,猪肝色的面颊上,两只小小的眼睛远远地分在两边,看上去活像一只荷兰玩偶。


“好像同她不太像啊。”他迟疑地说道。


“本来就不追求形似的。”


“这幅好一些——我是说,我更喜欢这一幅。”帕克说着连忙翻到了下一幅画。


“噢,什么也不是——只是我想象出来的一张脸。”


这幅画里是一个面如僵尸的男子的头像,脸上带着邪恶的微笑,眼睛稍稍有点儿斜视——这幅画显然没有得到应有的肯定,那个腓力士人的祖先,勉强算得上像是一个人。帕克把这幅画放在一边,试图将注意力集中在一幅名叫《女人与孩子》的画上面,在帕克那颗简单的福音教派信徒的心里,这样的画似乎是多重意义上的亵渎。


幸好,多兰小姐很快就感到了厌倦,即使是谈论她自己的画也不例外,把它们全都丢回了墙角。


“您还需要什么吗?”她生硬地问道,“地址就在这里。”


帕克将纸条接了过来。


“只有一个问题,”他直视着她的双眼,说道,“在多默尔女爵去世之前——在芬迪曼将军来见她之前——您知道她的遗嘱里有关您和将军的那些安排吗?”


那姑娘回视他,但他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惊慌,好像海浪一样从她身上翻涌过去。她的双手紧紧地抓着腰部,痛苦的双眼避开了他的凝视,眼光急速地流动,仿佛在寻找出口。


“不!”她说,“不知道!当然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接着,一阵突如其来的潮红涌上她那灰黄的面颊,然后又迅速地消退了,使得她看起来毫无生气。


“滚出去,”她狂怒地说,“您让我恶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