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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序 个人记忆与历史遗产


但是,这仍然是中国新文学诞生以来最值得纪念的且为数不多的时代之一,这一判断或许在十几年前我们还无法真正理直气壮,但在90年代中期它式微之后,在将近20年过去,在更长的时间逻辑渐愈彰显之后,我们才意识到,这样的时代在历史上并不是经常能够遇到的。在历经数十年的压抑之后,在历史的巨大弯曲之中所积聚的能量,终于在瞬间爆发出来,因了欧风美雨的吹拂,因了历史所给予的转折机缘,它释放出了常态下不可能有的激情与创造力,由此构成了汉语新文学历史中最珍贵的历史场景之一。某种意义上,说它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文艺复兴运动”也并无不可,如今,这样一个运动早已因为商业时代的消费文化,因为传媒时代的资讯爆炸,而被冲击得烟消云散。或许我们还间或还有值得珍视的文本个案出现,但是作为一个时代的风云际会,作为一场波澜壮阔的文学运动,它却已经彻底走入了历史的帷幕。


有时我想,或许当代中国的作家们是值得赞美的,虽然这个时代并没有最终称为一个“需要巨人并且产生了巨人的时代”,我们也没有类似俄罗斯白银时代群星璀璨的众多的伟大作家,没有像别尔嘉耶夫在他的《俄罗斯思想》中所赞美的,有着那众多有着“令人喜悦的才华”的,同时还有着对于俄罗斯国家和人民的“无原则的爱”的知识分子,甚至也没有出现鲁迅那样具有非凡的人格力量的现代作家——我们当代的作家与诗人中,单就人格形象来说,确乎有着种种的不足与缺陷,但是从他们的文本出发,我还是每每读出了至为可贵的东西——这就是他们对人文主义的普世价值的苦苦寻觅,对传统文化与现代历史的理性思考与痛切反思,对一切非人的文化与政治的尖锐揭示,甚至是对当代历史与现实的秉笔直书……尤其是在2012年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后,这种感觉更加强烈地得到了印证。我以为,单面地和简单地看待当代文学,先入为主地“人格化”地理解当代作家的思维习惯可以休矣。由于特殊的历史原因,当代作家确乎缺乏完善的知识系统,缺少历史上类似鲁迅那样有过海外留学经历、有着不容置疑的精英身份的背景,但在文学写作的实绩上,在其文本构造的复杂性上,在艺术形式的探索和建构上,都有着独步的东西,其“中国经验”的生动敏感的程度,其复杂丰富的含量,等等,都有可圈可点之处。“从鲁迅到莫言”,我以为应该是一个完整的谱系。而莫言这样的作家,正是中国当代先锋文学运动所结出的正果之一。


基于这样的一个判断,我认为无论怎样,中国当代文学,中国当代的先锋文学运动是值得我们纪念和书写的,它不止是改变中国文学自身的轨迹,接续了“五四”文学的光荣传统,同时也创造出了一个属于它自己的黄金时代,创造了属于当代中国的一个文学神话——在思想与艺术上,或许中国当代文学一直在伺机前进,但是真正的飞跃与飞行的体验,还是属于这个业已消逝的年代,属于那些曾经为之癫狂和奋斗的作家们。而今,他们所披荆斩棘筚路蓝缕开拓出的道路正成为我们脚下的坦途,他们所精心创构的文体与艺术也正成为我们心中的经验与常识,就像骆一禾的诗中所歌唱的:“明日里,就有那大树常青,母亲般夏日的雨声。”“那长空下的最后一场雪”早已融化,成为滋润着今天人们的露水,但在我们享用着这一切的时候,必不能忘掉的,就是对于他们的理解、书写和怀念。


这也是历史良知的体现。